盘子里放着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刀叉整整齐齐摆在两边，上面闪着铜光，看出来根本没用过，杯子里是喝剩下一半的牛奶，杯口沾了一层奶皮。
楚归航走过去拉开椅子拿过剩下的三明治吃了起来，手气杯落，牛奶见了底。
“他俩，他们仨走了？”
韩烟树还在发愣，像被点穴一般。楚归航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韩烟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喂，大早上的就发愣？”楚归航伸出食指挑了挑韩烟树的下巴，可惜被韩烟树躲过。
“我在想，牛奶的保质期……”
手机上的订单当时被他删了，上个中旬还是下旬他记不清了。反正牛奶肯定是在过期边缘徘徊。
楚归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冲进厨房的垃圾桶，带着手套找到牛奶包装盒，这简直比开□□还让人紧张，他一点点转动盒子，直到看到侧面的日期喷码，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期，还差两天。”
“十一你有什么打算，不跟同学出去玩？”
昨天的事情不用他问，徐然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跟韩烟树讲得是明明白白，乐城在一旁的作用大概是确认徐然说的是否属实。
“没想好，你呢？”楚归航擦了擦嘴问道。
韩烟树道：“地方倒是有一个，不过，自己去没什么意思。”
“你还不如直接问我跟不跟你去呢？哪啊？”楚归航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他哥发过来的，杀青回来，让他过去。
“我先出去一趟。”楚归航说着。
韩烟树站起来把楚归航的手机递给他，问了句，“同学？”
楚归航想了想，“不是，我哥，也在附近。”
“那你要去就早点回来，下午的飞机，得早点走。”韩烟树说道。
“我看看再说，对了，哪啊？”楚归航临出门又问了一句。
可惜韩烟树已转过身上了楼，他想着等会儿看看再定。
楚归航刚到他哥门口，就过来一送快递的，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口罩捂得比他还严实。
“您好，是楚先生吗，快递请签收一下。”
小哥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上磨过似的。楚归航赶紧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定是他哥的电话号码才拿起笔来签字。
“这，写代签的名字。”
快递小哥伸手指了指标签的空白处。
“经常送啊？”
楚归航签完名字把笔递了回去，快递小哥点点头，把签收单收好，转身开着电动小三轮离开。
“哥？”楚归航进来把快递放在柜子上，径直往二楼走，他哥果然在放映室里，大屏幕上一人黑衫轻骑消失在如血的残阳里。屏幕右下角是一把断刃，上面系着一条红色的飘带，正迎风飘扬。
“怎么这么快？”乔行处从沙发上站起来，脖子上常年佩戴的玲珑骰子吊坠卡在锁骨处。
楚归航无奈走过去，伸开双手，和他哥哥来了个久违的抱抱。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这么多年你还没抱够啊，再说我都多大了，你不嫌丢人我都嫌，可松手吧，热死了。”楚归航往后退了几步，从他哥的魔掌中挣脱出来。
“胡说，明明开着空调的。小宝，你这怎么弄得？”乔行处把弟弟的领子往下拉了拉，又摸了两下。
“哪啊？脖子后？”楚归航扭头问。
乔行处低头仔细看着弟弟脸上的表情，这才放心，据他所知，这附近住不少演员。他从来没听过弟弟还有演戏的朋友。在他眼里，楚归航十八岁和八岁没有任何区别，从来都是一个给糖就能骗走的小孩。
“眼花了，以为你过敏了。”乔行处掐了掐弟弟的脸，这才放开他往外走。
“你没交男朋友吧？”乔行处喝了口茶问了一嘴。
“哥~，我刚分手没多久，再说你以为同性恋有多少？哪能是我说碰上就碰上的，关键是碰上的也不一定顺我眼。”楚归航像是被家长问大学有没有谈恋爱的姑娘，而乔行处就是那个老父亲。
“那你春风满面总不是见我吧？”乔行处依然在诈话。
“我？说起这个词，哥你好像比我还春光满面。我这脸色，昨天晚上都没睡好，黑眼圈比动物园里的熊猫还重，你说我春风满面，你可别扒瞎了。寡妇脸啥色我就啥色，你叫我过来干啥？”楚归航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乔行处拿了根烟闻了闻又放下，“想你了，看看。”
“那你看完了吧，我走了。”楚归航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
“别跟我犯浑，十一我也休息，跟我出去逛逛。”
“我不去国外。”连续几年乔行处都带着楚归航出去，一到国外他就水土不服，哪个国家都待不长不说，遭罪的还是他。
乔行处道：“国内，南方一小镇，过些日子要去那拍戏，先去看看，听说很漂亮。”
楚归航又走回来，坐在哥哥身边，“我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机票都买了。”
“是吗？我看看订票信息。”乔行处伸手拿过楚归航的手机，对着弟弟的脸解锁，楚归航一把抢过手机。
一闪而过的手机墙纸，乔行处没有看错，那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不是他弟弟。
“谁啊？”
楚归航装傻，“什么？”
乔行处把他手机抢过来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屏幕又问了一句。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赤|裸的上身，能看出来不是皮肤本身黑，而是涂的棕油。
“你手机墙纸。”乔行处没办法，只能说得非常直白。
“这个吗？”楚归航把手机解锁放在他哥的面前，“网上找的，我哪知道是谁啊，唉？不会是哥你吧。”
乔行处哼了一声，“那你藏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想歪么，这不就跟你手机突然设置一个裸|女一个意思么。”楚归航笑道。
“不一定，我要设置也是正面。”乔行处知道也问不出什么，这小子竟然有事瞒着他，不过他也有办法知道是谁，“别岔话题，去哪我看看。”
“我问问他。”
楚归航本来想出去打电话，可他哥看他的眼神，他决定当着他哥的面打。平时接电话比谁都快的韩烟树竟然一直不接电话，不会是先走了吧？这也没到点啊。
韩烟树推开门，还以为是楚归航，“不是跟你说……”看到白色绿纹运动鞋脸色发白，他想关门，可胳膊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门外的男人没有说话，扔了一个档案袋进来，走的时候压了压鸭舌帽，提了提口罩。直到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韩烟树的胳膊都是僵的，手也是冷的，他废了很大的力气弯腰才捡起地上的档案袋。~
解开缠绕线，A4纸张还是热的，上面喷的墨也是热的，可看完厚厚一沓纸后的韩烟树心里发寒。
楚归航出门的时候特意转了几圈才回到韩烟树的小区，他哥这个人比狐狸还精明，他知道韩烟树不喜欢被打扰，其实昨天把徐然和乐城带回去他就后悔了，他以为韩烟树最近的正常是真的没事了，可当多了两个陌生人，韩烟树简直如临大敌。所以，这一次他也不希望再带什么人来韩烟树这里了。
门是开着的，门口放着行李箱，不见韩烟树的身影。楚归航探着身子进去，“韩烟树？”
卫生间的门打开，韩烟树穿着浴袍带子松松垮垮系在腰上，楚归航摸了摸鼻子，转过身道：“在家干嘛不说话，都要出门了洗什么澡。”
“跑步了，一身汗。”
“有毛病么，大热天的，你还躲楼上跑步。赶紧的，你看时间都没多少了。我东西你给我拿了吗？”
韩烟树换好衣服下楼，“你除了一台电脑也没东西在我这，给你拿什么，你在这屋子里留下的气味吗？都是我衣服。”
楚归航撇嘴，“说的我无法反驳，那就，衣服共享一下呗，内裤除外啊！”
“想得美，谁和你分享贴身衣服。到那再买，等会儿贾伟过来送咱来去机场。”
“人好好一个王者经纪人，还给你当司机。”楚归航拉着行李箱走在韩烟树的左边。“等会儿我开吧。”
韩烟树以为小孩只是开车上瘾，也没反驳。
贾伟今天开了一辆非常低调的白色普拉多过来，楚归航坐在主驾驶上，瞥了眼后视镜，他没有想多，他哥果然跟过来了。
“小航，这路多绕，走清河桥那边多近啊。”贾伟提醒了一声。
“嗯，我知道。”
“你别管他，来得及。”韩烟树拍了拍贾伟的肩膀。
贾伟用口型说道：“你就惯着吧。”
“韩哥，房子我找好了，我昨天过去看了，除了小点，也没什么缺点。治安一般，私密性也不太好，不过，狗仔肯定想不到你能住那边。”贾伟打开手机给韩烟树放着视频。
“嗯，行。回来我就直接过去，家里的东西，这几天你帮我收拾一下，粉丝的礼物你先帮我收好，两室一厅的房子太小，放了那些东西，我就得住阳台。”韩烟树闭上了眼靠在座椅上，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要搬家？为什么啊？”楚归航回过头问了一句。
韩烟树猛地睁开眼，“看到前面那个人了吗？”
楚归航扭过头嗯了一声，韩烟树缓缓开口，“撞死他。”
贾伟的手机掉在了地上，“韩哥，这犯法，你别逗我。”
楚归航轻踩刹车，等人过去继续走，“早看见了，我一个老司机，还能朝他撞么。你别害怕，脸色都白了。”
贾伟：默契还是你俩默契，比不过。
“好好开你的车，一小孩别什么都问。”韩烟树皱眉，心烦。
贾伟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韩哥，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卖房子？需要钱吗？”w~
韩烟树没有回答，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就是不想在那住了，记者吵得我心烦。”
上了飞机韩烟树直接睡了，买的是经济舱，空间位置很小，楚归航觉得窝得慌，他侧身把韩烟树的头抱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人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他叹了口气。
楚归航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缘故，今天的韩烟树比之前还要紧张，觉也睡得不安稳，眉头皱在一起，他的指尖刚要碰到韩烟树的眉头，空姐走了过来，他又放了下去。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落地的时候天上飘着绵绵细雨，出了机场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出租车，又辗转到客车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快天黑的时候才到地方。
就在楚归航以为结束的时候，韩烟树却告诉他还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到。
“啊~，我疯了。你这是旅游吗，好遭罪，早知道不跟你来了。”楚归航手上还拎着一个箱子，雨后的山路又滑，他的累主要是怕自己摔倒过分小心累的。
韩烟树走在他前面，楚归航真想把箱子摔在他脸上，“不带你这么气人的……”
“上来。”韩烟树蹲在他跟前。
楚归航也没客气，跳了上去，“你以为拍电视剧呢，我又不是女主，你这么过分的要求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就是，你要觉得自己不行要摔了，先把我扔出去。”
韩烟树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那不行，要摔咱俩得一起摔下去。你没听过可共苦，不可同甘？”他故意歪了一下，楚归航搂紧了他的脖子，大笑，“雕虫小技耳，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你真幼稚。”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雨一直没停，一直顺着那条青石山路走的人也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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