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的光亮所到之处都是滑腻腻的青苔，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昆虫，见光四下逃散。这个地方别说是床，连一把椅子都没有。这种阴雨天加持，不由让人脊骨发凉。楚归航宁可去外面站着。
“你知道我现在特像被骗过来被埋的，假期失踪多惨遭不幸，你干嘛？”
楚归航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韩烟树不知从哪拿出来的一把铁迹斑斑的破锹。
“荒山野岭茅草屋，杀人越货正当时。”
韩烟树朝楚归航挥了几下锹。
“明天？发烧了吧你，滚。”
乔行处正烦着呢，被自己亲弟弟甩掉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孩子什么时候会开车的他都不知道。
“你先别着急骂我，录着呢，你都不看通告的吗？”崔徐来对着镜头尬笑，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捂嘴偷笑，原来乔行处背地里是这个样子的。w~
说起崔徐来和乔行处那可是要从去年年初说起，俩人联手主演了一部IP大剧，双男主，不知磕懵了多少姑娘。这帮堪比福尔摩斯的姑娘简直了，不知道从哪买的冒牌八倍镜，是处抠糖，从他俩的微博，到机场图，再到各大盛典和晚会，都能被联系在一起。
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这些衣服还有那么多的故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崔徐来撞了那么多的品牌，本来他们的私服就是和一些小众品牌合作的。而且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负责，他哪有那么多的功夫，都是工作室安排的，他现在怀疑无论是他的身边还是崔徐来的身边肯定蛰伏着CP粉。
这种事情就没法拿出来单独解释，所谓越描越黑，前几天杀青的时候崔徐来还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被拍到花絮里，工作人员和粉丝一起跟着起哄，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俩谁都找不到对象。
更离谱的是身边的很多演员都以为他俩在一起了，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的吃瓜，以至于让CP粉有了一种错觉，来年他俩要登记结婚，她们在坑底躺着就行。
其实乔行处多多少少知道节目组的意思，说白了也是炒热度，他知道崔徐来参加的综艺录制一直不温不火，就缺他这一把柴火，可是自从俩人拍完了那部戏就很少同框了，他们俩的工作室也尽量避免俩人接同一部戏，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名。
崔徐来作为一个年轻顶流，十八岁出道，如今二十二岁，才艺那叫一个全，说学逗唱没有他不会的，又是职业赛车手。他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优秀到这种地步。
不过业内对崔徐来是投鼠忌器，他的粉丝群体庞大到你无法想象，黑粉更是让人忌惮，负面新闻那是一条接着一条，去年盛典的时候，全场都是崔徐来的应援色也没抵过第二天黑粉把几个边缘网站举报的事情，这一块大石头扔在水里，水花自然也大，不知道多少作者和画手失去了创作平台，甚至有人直接封笔。崔徐来的路人缘败坏了一半，有很多人开始抵制崔徐来代言的产品。
现在想想，那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崔徐来是怎么挺过来的，他知道的是这孩子出国旅游一段时间，回来状态调整得不错，就是公司太坑，大有打压的意思。这人也着实让人佩服，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自己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来，重新翻红也让他刮目相看。
所以有时候对于崔徐来的很多要求，他能同意就不会拒绝，这还孩子挺让人心疼的。
“处哥。”
那边乔行处声音软糯糯的，乔行处放下手里的糯米糕，捂着脸道：“换个称呼。”
乔行处都二十八了，早就不是处了，偏偏每次崔徐来都整这么一句，让他听完怪怪的。
“行哥，你来吧。我都吃三天开水煮白菜了，我天天去别的嘉宾那蹭饭还不请客，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话完全就是因为在镜头前，私下里，崔徐来那不要脸碧莲的劲儿，乔行处时时刻刻想抽他。
“停，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成吧？”
果然，转头崔徐来就发了条微博?N瑟，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暗示意味十足，很多CP粉开始怀疑这次是不是她们脑补过量了。
很多粉丝指出来绝对是假料，还有一些人发了个微笑，现在假料也不保假。
“唉。”
这已经是楚归航第二十四次叹气了，“你到底有没有个准儿？再等你十分钟，找不到，我就自己下山借宿去。真弄不明白你，为啥还要把我背上来，我在山下等你不香吗？”~
他从八点五十等到九点，又从九点等到九点半，在他快睡着的时候，韩烟树终于找到他埋起来的钥匙了。
“好几年了，我能记得这有个破房子都不错了，你还期待我能有多好的记忆力。”
楚归航呵呵两声，“你怎么不说你岁数大记性差呢。”
“你十八岁，我二十八岁，咱俩就差十岁，不是二十岁。等你二十八再说这句话。”韩烟树把钥匙放进兜里。
“你岂不是更老，三十八了。”楚归航不怕死的接了一句。
“楚归航——”韩烟树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二十八，你好年轻啊。”说得毫无诚意，敷衍至极。
所以说为什么姜还是老的辣，背着韩烟树下山的楚归航还真以为那崴脚只是一个意外。
那是毫不起眼的小镇，若是非要说点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是路灯没有那么亮，车没有那么多，人也少的很。
周围人说的都是当地的方言，楚归航听不懂。
“前面转弯把我放下来。”
耳朵突然一热，楚归航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拐角站了一个上年纪的奶奶，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手上戴着一副有些发黑的银镯子。
即便站在韩烟树身边，楚归航也听不明白俩人说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方言，奶奶临走把身后的一个盖着棉布的筐留了下来。
跟在韩烟树身后，借着微弱的光，打量院子。
青砖院子，一间正房，两间厢房，角落里堆放一堆玉石料子，还有几件半成品。
“还不进来，想感冒吗？”韩烟树站在门里，屋子里的灯照到韩烟树的身后，院子里的雨声也跟着柔和起来。
“喝点。”韩烟树从篮子里拿出白色搪瓷缸子，双手贴在上面取暖。
篮子里除了一个搪瓷缸子再无其他。
“我直接喝？”楚归航问。
韩烟树给了他一个别说废话的眼神。
他喝了一半，剩下的递给韩烟树，他本来想把缸子转半圈，没想到韩烟树接过去的时候，嘴挨着的地方就是他刚才下嘴的地方。
楚归航转过身坐在门槛上，单手撑着下巴，他和韩烟树之间好像没有那么多可避讳的东西，他们睡过同一张床，盖过同一床被子，喝过同一杯牛奶。
从许愿树下开始，韩烟树就知道他的秘密，喜欢男人这件事的包容性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在大学里的这段时间，他体会颇深。院里有一对不低调的情侣，一个男生在楼下对另外一个男生表白，一地的玫瑰花。
原来，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用玫瑰花表白。
后来听别人说，第二天俩人被导员找去谈话了，后续是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俩人都大四，马上毕业了。
喜欢同性这种事情，似乎异性要比同性的接受力更强。
在楚归航发愣的这段时间，韩烟树已经铺好被褥。
“这么大的地方，为啥一张床？一套铺盖？”楚归航洗完澡钻进被里，潮得他有些不适应。
床很硬，韩烟树拽过一半的被子，脸朝上，楚归航侧过身子，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别装哑巴，说话。”
“因为没有第二个人来过，我一个人要切开两半睡两个床么，被子还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柜子里，要不你去拿？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我累。”
韩烟树说得平静认真，楚归航转过身去，窗外的雨还在继续，窗台放着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已经死得彻底。
听着身后人均匀的呼吸声，楚归航又转过身看着韩烟树，这人和荧屏里完全不是一个人。有时候他都怀疑，韩烟树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分裂症，要不然，怎么能把那么多人诠释得那么淋漓尽致。
窗外掠过一道光，从韩烟树的眉毛滑到唇角。他想起院子里半成品的玉料，韩烟树就像一个工艺精湛的雕刻大师，才会有那么多非凡的作品问世。
若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剧本，那韩烟树的剧本是什么样的呢？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楚归航起了好奇的心思，他想一探究竟的同时，又不想惊扰写剧本的人。
纵观他十八年的人生，从来没对谁有过这么强的好奇心。指尖悬在韩烟树的鼻尖上，楚归航收回了手，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一个大晴天，楚归航醒的时候韩烟树还在睡，他伸手推了推，手上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这哪有药店？”楚归航又摸了摸韩烟树的头，比身子更烫。
韩烟树半睁着眼睛，“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楚归航真想骂这人白痴，睡一觉要是能治病，还要医生干什么！他拿起手机本来打算在网上定，结果这地方根本不支持。无奈之下，他只能拿着手机出门。
街上的商店都关着门，只开了几家早餐店。
连比划带猜，总算找到卖药的地方。药店里的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楚归航情急之下跳进柜台，拿了几样他常用的药。
付账的时候不支持手机付款，楚归航又跑回去取了一趟钱包。
这期间韩烟树一直没醒，脸也越来越热。
“师叔，你这小破身子，说你岁数大你还不愿意听，你见过哪个二十多岁的淋场雨就生病的？”
韩烟树总算醒了，说不出话，没力气，连瞪一眼楚归航的力气都没有，乖乖把药吃下去，又闭上了眼睛。
“你先别睡，把粥喝了。”
“少年，求放过。”韩烟树说出的话带着热气，嗓子跟冒火似的。
楚归航认命地把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张嘴。”他没伺候过谁，一碗粥喂完，他整个胳膊都是麻的。
一旁的手机一直在闪，楚归航看了看是顾凉韩，这才接起电话。
“你人呢？”
“他睡着呢。”
“你哪位？”
“楚归航。”
顾凉韩哦了一声，“韩烟树呢，让他接电话。”
“现在接不了，他病好我会转告他。”
“他生病了？你俩在哪呢？”顾凉韩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旁的秘书把掉落的文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他带我过来的，等我查查告诉你。”楚归航挂了电话。
韩烟树的手机还是他送的那部，所以他毫不费劲的解开了锁，微信里并没有顾凉韩，只有他一个人。
锁上手机，楚归航给顾凉韩回了个电话，告诉他不用过来，只是小感冒。
坐在椅子上的顾凉韩莫名的不舒服，是他想多了吗？怎么觉得小孩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命令的味道？他又打给贾伟，知道地方立马让人订票。
门从外面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楚归航还是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他索性装聋，小孩怯人，又躲在门后，过了几分钟，门又被推开，昨天的奶奶挎着筐走进来，看见楚归航的时候一朝他招招手。
楚归航只能简单猜到奶奶是要把昨天的筐要回去，小孩在奶奶身后拽着衣服，伸手指了指他手机上挂着的玩偶。
奶奶连连摆手，小孩子一脸失落，楚归航把玩偶递过去放进小孩的兜里，小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豁牙来，楚归航也一乐。
这次是满筐的新鲜蔬菜，还有一些米面粮油，楚归航不知道这是奶奶送的，还是韩烟树之前拜托的，走进西厢房，灶台落满了灰。
楚归航有点蒙，没有煤气灶怎么做饭，这堆柴火，他也点不着啊。他跑到大门往外看，奶奶早就没了身影，过来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楚归航也不好拉人进来。他坐在台阶上等，总算过来一个大爷，楚归航观摩几次算是学会了。
一通折腾，楚归航总算摸出点门道来。不过离熟练运用还有很大的距离，他端着一盘青菜，两碗米饭出去的时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韩烟树也醒了过来，脸色好了不少。
“出去吃吧，菜太油了。”
楚归航低头看了看，是油多了点。的确不适合大病初愈的人吃。
“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韩烟树拽了拽被子，楚归航往出走，韩烟树欲言又止，顾凉韩替他打开了行李箱，“带这么多衣服干什么？没事找罪遭，你不知道这段我怎么过来的。”
楚归航坐在院子里吃着自己炒的菜，越吃越香，看来最近看美食视频的确有用。吃完饭，他刷完碗，走了出去。
走了百十米看到了早晨的小孩，小孩看到他还是一脸腼腆的笑。
楚归航蹲在地上跟小孩玩石头，手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干嘛？”
“你去哪了？”
“随便走走，不去。”
黄昏，小孩被奶奶接回了家，楚归航一个人坐在河边玩水漂。
身后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楚归航回头，韩烟树刚好弯腰，俩人不过一拳的距离。
“回去吧。”
韩烟树屈指弹了弹楚归航的脑门。
“你朋友呢？”
“凉寒？走了。”
被赶走的顾凉韩心都凉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韩烟树吗，就这么对待他这个老朋友，千里迢迢的他来了又走，图什么啊，图这车破，路颠，还是灰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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