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归航’二字银丝镇纸下压着一摞蝌蚪似的佛经,金粉泛着光,似有法力一般。~
酒味居的糕点无淡季,旁边是卖酸梅汤的,泡沫箱上写着‘两元一杯’,旁边是一个绿色的收款码,连个看摊的人都没有。常来的顾客也都熟悉,这摊位是一位大娘支的,每到放学点接孙子就没人,楚归航扫码拿了两杯,又重新回到队伍中。
好不容易排上,挑挑拣拣买了一大兜老手工糕点,地道的牛皮纸外包装透露出浓浓的年代感。
“饿坏了吧,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新换的门锁和之前的一个样,每次开门都得顶一下才能拧动钥匙,楚归航连鞋都没换,径直跑到卧室里。
空气里的消毒液味儿还没散尽,屋子里干净得楚归航以为走错了房间。地方不大,里里外外都没有韩烟树的影子。
“这人,老不会赶时候呢。”
楚归航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新买的凳子上,掏出手机按了免提,电话那边嘟嘟响着直到自动挂断。他又发了条短信,话说短信这功能,自从他用手机以来就没用过,就是个摆设。
无论是消息还是电话,石沉大海一般,楚归航一直等到日落,整个房间也跟着暗了下来,韩烟树还是没有回来。
楚归航心里挺忐忑的,他想报警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说,他连一张韩烟树的照片都没有,更别说韩烟树的社会关系了。他突然发现,除了名字之外,他对韩烟树一无所知。他想找人都无从去找,只能等。等着韩烟树回他的电话,等着韩烟树回他的信息。
糕点已经凉透,两杯酸梅汤外凝了一层水珠,从冰镇到常温,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韩烟树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人若哪天丢了没了,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知道?
山顶的风把升腾的白烟不知带到何处,男人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许是蹲的时间太长,男人一瘸一拐下了山。墓碑前落了一地烟头,还有一束异常红艳的玫瑰花。
晚上十点多,门锁一动,楚归航从椅子上跳起来,弹簧反弹似的蹿到门口,即使没有开灯,他一眼就认出韩烟树来。
扑过来的人影让本该进来的人又退出门外,韩烟树吓了一身冷汗,确认是楚归航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哥,咱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玩消失,吓死人了好么?我都要跑楼下打印寻人启事了。”楚归航拽着胳膊把人拉进来。“去哪了?这烟味,在棋牌室混一天都没这效果。”
“善缘堂的老板接了一个活,缺人,我凑人头去了。一场法事,烧纸焚香的,你等我换件衣服。”说完韩烟树拿起睡衣进了卫生间。
楚归航靠在门外,咳嗽了一声,不自在道:“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呢?”
水从韩烟树的头顶顺着脸颊往下淌,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才开口,“你别跟着站着了,等会儿说。”
楚归航撇了撇嘴,“那我下去买瓶冰镇饮料!”
听到门声,韩烟树紧绷的后背放松了下来,水声混着呜咽声,韩烟树这个澡洗得比平时要长。
楚归航再次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韩烟树像只熊一样坐在椅子上。
“咋不开灯,吓唬谁呢,这大晚上的,多吓人啊。”说完楚归航按了开关,没反应,他啪啪又按了几下还是一样的结果。
“再使劲儿明天还得多换个开关,灯烧了。”韩烟树坐在桌旁说道。
“那你不早说,这不还有台灯呢么。”楚归航走过去拧开台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台灯灯光比每天的暗了很多,他连韩烟树的脸都看不真切,跟加了滤镜似的。
“赶紧加个微信,这年头谁还发短信,我跟你说,今天要不是你,我差点都忘了手机还能发短信了。”楚归航说完拍了拍韩烟树的大腿。
“你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静音,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弄。我说你打哪来的闲钱给我买手机,不会咱俩这个月只能泡面伴侣吧?”
看着韩烟树又恢复到平时的样子,楚归航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不就是么,咱俩啊,得勒紧裤腰带过活。”
楚归航拿起手机一顿操作,终于把该下的软件都弄好才把手机还给韩烟树。
“够自恋的,‘宇宙无敌大帅哥’,以前还以为你挺高冷的,现在怎么觉得你跟哈士奇似的。”
韩烟树的微信通讯录里只有楚归航这么一个好友,手机联系人也一样。
“我得看看你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楚归航扭过身子躲了过去,“个人隐私,别看我手机。”
“合着你的是隐私,我的就对外开放。”韩烟树也就说说而已,真让他去抢手机看个明白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的。
“看这人就来气,什么玩意儿。”贾微换了好几个电视剧,广告里都是风暖阳的代言。
一旁的贾母不乐意听,她看好这孩子,“人家又没招你惹你,你不爱看别看。”
“不合我眼缘不行啊。”贾微小声嘟囔。
贾伟一开门进来就看到自家姐姐毫无形象地歪坐在沙发上和母亲吵嘴,他实在是搞不懂,她姐出嫁多年,怎么还见天往娘家窝着。这话他也就放在心里想想,但凡他说出口,她姐能一屁股把他做成馅饼。
“姐,秦晚晚是你公司的艺人?”贾伟走过去洗手削苹果,一半递给老妈,一半给了姐姐。
“是,去年从嘉蕾签过来的。你不是打人家小姑娘主意,人才二十岁,再说,我可没打算让她这么早谈恋爱。”自家弟弟打的什么主意,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清楚。
贾伟继续软磨硬泡,“我们家徐然您知道吧......”
“打住,别人还行,徐然就算了吧,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别的没有一样拿出手,哦,不对,唱歌也还行,毕竟是歌手出道。你说你怎么想的,你让他演什么偶像剧呢?”贾微想起这个小孩就浑身尴尬,刚才还在电视剧里看到了呢。那演技,不说话都掩盖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木讷演技。
贾微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艺人不争气,可架不住这孩子粉丝多,商业性可观,就算不为了徐然,为了公司的利益考虑他也得好好供着这位财神爷。
“那乐城呢?”
贾微连连摆手,“你们家这两位太子,我都惹不起。我今天要敢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天乐城他爹就能杀过来。我说你是不是没事闲的,要不你还找你那个......”
“姐!”贾伟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贾微把橘子上的白丝络扒得干干净净,手上的纸巾染得发黄。她一瓣儿一瓣儿掰开放进可乐里,看着气泡从底部不断变大而后裂开。她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都什么事啊。
“一期综艺录制,秦晚晚正好少个男性朋友。”贾微给弟弟发过一份节目录制合同。
“你们俩真够烦人的,在家谈工作。我问你俩这个酒味居的糕点叫啥?”老太太在一旁看得眼睛通红,也不知道这么大年纪了,哪来那么多丰富的情感。
“您想吃就直说,还跟我俩绕弯子,明天就让贾伟给您买去,这大晚上人家也不开门啊。还有,您也老大不小了,省点眼泪吧,都是假的。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吓死人了。”
“不爱听你这丫头说话,回你自己家去,跟我这碍眼,再说我又没说想吃,我要买我自己去,谁还没长两条腿似的。”
“那行,明天您就起早排队买去,我开车带您去?”
老太太骂了句没正行,她就好这么一口。
凌点,徐然公寓里贾伟捏着鼻子坐在沙发上。
“贾哥,至于么,您尝尝,挺好吃。”徐然挖了勺榴莲往贾伟嘴边送。他今天刚从杀青宴上回来,酒喝了一肚子,饭菜一口没吃,这会儿胃难受的紧。要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这会儿绝对疼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一点形象都没有。
贾伟的性格和他粗枝大叶的外表截然相反,他是一个很细心的胖子。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堆放的是助理打印的减肥套餐菜单,里面半点荤腥都没有,对于徐然这个肉食主义者来说根要他命没什么两样。知道这人最近累成狗,但是他也不想做人,且都狗着吧。
贾伟推开窗户,抽了根烟,“把那玩意儿离我远点,下个月十四十五号空出来,跟秦晚晚一起录个综艺。”
徐然呛了口榴莲,胃更疼了,“我能拒绝吗?”
“不能。”贾伟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给徐然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贾哥,我是不是哪做的不好,您跟我说,我改还不成吗?”徐然根本不想和秦晚晚扯上什么关系,因为秦晚晚家的粉丝战斗力太强,去年晚会上他好心扶了一把秦晚晚,被她粉丝骂了一星期。
“去年那是意外,你说你也是,扶人就扶人,你往人家怀里钻个什么劲儿。”想起这件事贾伟就气不打一处来,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徐然的恋情跟翻黄历似的往出扒,幼儿园里挨个亲班级女生的事情都被扒出来了,也不知道该说徐然是桃花精还是麻烦精,屁大点儿小孩什么事都敢干。
这件事徐然是解释不清了,就连他的经纪人都以为他是故意的,根本就是误会好么,要不是乐城在后面推他,他何至于此!想起乐城他就一肚子气。
“这次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要不是配合你们去年拍的那部偶像剧,我才懒得弄这些事情。”
其实真是的情况是贾伟投钱了,不能看着票子打水漂。
“啊,我俩还一起拍过偶像剧?去年?我怎么不记得。”徐然抓破头皮都没想起来这是哪年的往事来。
“你当然想不起来!去年你同时跑了好几个剧组,你能想起来才怪!”
也就仗着自己流量好,要是看演技,一部戏都过不了。
酒店里,黑夜如昼。
“什么?我为什么要跟徐然一起上节目?我不。”秦晚晚脱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肿的跟萝卜似的。
“什么?贾总亲口说的?”
手机从秦晚晚手上滑到床上,这是半点回缓的余地都没有,为了新剧宣传她可以理解,但正常不都应该是和男一一起吗?跟徐然这个男三有什么关系?
她换上小号,看了一眼几年没有动态的微博,每天像复习一样,每一条微博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人什么时候回归呢?
出租屋里,韩烟树和楚归航并排躺着,一不留神俩人竟然聊了好几个小时。
“你可真够淘气的,怪不得你们老师一周找三次家长。”韩烟树说道。
楚归航啧了一声,“这事也不能都怪我,我们班主任偷偷跟班里的同学说我精神不正常,不让搭理我。这不就冷暴力么,关键偏偏让我听到了,我就冲进去理论了。她要不拿书砸我,我也不能拿水泼她。”(.
一个人被班级里所有的人孤立,还是在那么点的年纪,他也明白为什么楚归航总说他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说真的,你这么着也不是个事,不给家里报个平安吗?”韩烟树闭上眼睛问。
楚归航翻了个身,面朝韩烟树,“我哥知道呀。”
“什么?你还有个哥哥?!”韩烟树睁开眼睛。
窗外一丝风都没有,楚归航拿起床头的折扇一下下煽着。困意上来,他手上的扇子也越来越慢,“嗯,跟你一样老。”说完手上的扇子啪嗒落在地上。
韩烟树却没了睡意,看着楚归航的侧脸,脑子里一张熟悉的面孔闪过,可再想的时候又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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