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上去,有人往下来,急匆匆推开楚归航,一阵风似的往楼下跑,楚归航整个人像反张的弓挂在扶手上,惊了一身冷汗,残存的酒意彻底烟消雾散。
争吵声越来越近,楚归航走到七层看见对门站着俩民警。
“两口子吵架你往楼下扔什么菜刀!你们这是危害公众安全罪知不知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跟我们走一趟。”
女人仍旧声嘶力竭,身上的泼辣劲儿能回锅炒出半斤辣子,装疯卖傻打诨撒泼,拽着门就是不肯走。
她不明白,俩口子吵架这么点的事,警察凭什么带她走。
警笛声远去,老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又亮,楚归航从贴满小广告的墙上离开。刚要掏出钥匙开门,却看到锁眼里折了半根的钥匙,他无语地仰头,望着门上挂在凌乱电线外的蛛网,没等他敲门,韩烟树从里面把门打开。
“大侠,耳力不错。”楚归航歪靠在门框上,打趣道。
韩烟树穿着一身灰色的睡衣,若是仔细看,脑门上一层细汗,“下去丢垃圾的时候弄坏的,手劲儿大了。”
“得嘞,您可真会给我找事,还得我找人修,不过,也赶巧,明天儿我们放一天假。”
“上班第一天就放假?!”
卫生间外放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楚归航憋了一路的尿,韩烟树回身关上门,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就赶巧了,说是公司周年庆,休息一天,不过我不能在家陪你,说是要搞什么团建,去水库那边钓鱼。可以带家属,你要不要去?”楚归航洗了把脸,浑身湿哒哒的往出走,地上留下一串拖鞋水印。
“人不多,大概十四五个左右。”楚归航补充道。
“你好好玩,我明天要写的经文比往常多就不去了。”韩烟树拧开桌上的夜灯,又躺回床上。
楚归航抽出一条毛巾,坐在椅子上糊弄这头发,“那你......我去,你对这把椅子做了什么?”
他甫一坐上去,椅子就散架了,像纸糊的似的。幸好他反应快,要不然,他岂不是上班第一天就请病假的人。
其实刚才韩烟树刚想开口提醒,哪成想楚归航动作太快。
“这跟我对它做了什么没有半点关系,寿命到了,你看沙发不就是么。”
韩烟树说得理直气壮,让楚归航不得不重新考量,他是不是猜错污人清白了。
“行吧,不去拉倒。”楚归航钻到床上,还是一床被子,他还没腾出时间去买。
韩烟树往床外挪了挪,皱着眉毛,“你干什么呢?”
“你说你,天气这么热,说有空调病我也就信了,大夏天的,穿套睡衣你不热得慌么?”楚归航就是喝多了,酒醒人未醒,耍酒疯似的扯韩烟树的睡衣。
韩烟树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把睡衣扣子系上,“别闹,天快亮了,我下去走走。”说完他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便走出房间。
“你?你不会以为我是占你便宜呢吧?韩烟树,你都多大人了,能不能别这么自恋,你大我十岁,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我喜欢的是像我这个年纪的,少年!好心当作驴肝肺,明天我给你买个加绒睡衣!我跟你说,我没睡醒,可不给你开门!谁让你把钥匙拧折的!”
楚归航蒙上被子,其实刚才他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单纯就是觉得韩烟树这个人平时特别穷讲究,在家也穿得严严实实,他看着就特别别扭,这人不会真是在防狼似的防着他吧?要防也是他防范啊,到底谁青春年少?
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多,韩烟树还没有回来,楚归航这个人嘴硬心软,最受不了这种折磨,弄得好像他欺负人似的。
这人,连个通讯方式都没有,想联系都联系不到。
楚归航的手机上提示转账消息,三万元,紧接着是殷老师的电话。
“知道了,行行行,找时间,回学校露脸。”若是以前,别说三万,就是三十万在他的眼里都不够干什么的。还真不值当他折腾一次露脸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穷人,所以,他在琢磨什么时候回去。
看到这笔钱,楚归航有了个想法。
桌子上的闹钟还停在六点。~
在楼下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人,他从小区正门出去,过了一座白色石桥,果然,树林里傻站着三个人里面就有韩烟树一个。
“你的气性和你的年龄一样大,回去啊,我都饿了。”楚归航用脑门撞了撞和韩烟树的后背,以前怎么没看出这人的脾气这么犟。
傻站着的三个人变成两个人。
“这就是你说的饭?”看着桌上的两桶泡面,韩烟树无语。
“哎呀,你就别挑啦,我都不赶趟了,我现做都饿死了,您别挑啦,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啊。”三下五除二,楚归航囫囵吃完面。
“我在网上找了装锁的师傅,差不多也快来了,钱我给完了,走了,不赶趟了都,都怨你。”
楚归航抱怨的声音关在门外,韩烟树坐在沙发上继续慢慢吸着面。
这个点打车也是堵,还不如坐地铁,他刷手机进站,手却被一个老头抓住,皮包骨似的,力气却不小。
“你干啥啊大爷,我赶时间。”
楚归航心里祈祷,可千万别是碰瓷的,他没时间耽误。
“给我买张票,到西口山。”
语气里没有半点恳求,仿佛这是楚归航应该做的事情一样。
不管是放在平时还是赶时间的现在,一张票楚归航不至于的,“您还真会赶时间,怎么不在我进闸口之前说,您等着,我从那边绕出来给您买去。”
老头眼神浑浊心明镜似的,“我一撒手你要跑了我找谁去,不放不放。”
“嘿,你这大爷。我要是想跑你也抓不住我啊。”楚归航说完一抓一拧就挣脱了大爷的束缚。
老头气得指鼻子骂楚归航,两颧升起一坨高原红,手?N嗖的失去了方向。
从另一边出口绕出来,楚归航买好票,塞到老头手里,“这回行了吧,我可真着急,先走了,拜拜了您嘞。”
楚归航挥了挥手,拔腿就跑,老头抬头的时候连人影都没瞅着。
好不容易赶上公司的大巴车,楚归航从背兜里拿出一堆小零食分给大家,虽然干不了多长时间,但同事关系处好会省下不少麻烦。
李雪扭过头当没看到,一旁的人事笑笑把零食接过来道了声谢。
楚归航来得晚,坐在最后一排,他戴上眼罩准备睡觉。
前排的李雪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风景,又收回目光。
窗外群山起伏,远山绿出了层次感。
“大哥,你先帮我签收一下呗,我赶时间。”快递小哥十分无语,地址没错,姓氏也对,刚他还打电话核实了,就是这个位置,交给一个男的就行。
韩烟树不好再拒绝,左手拿过笔,签了一串鬼画符。
“头一次看到左撇子,对了,刚给收件人打电话,他说让你打开。”
小哥说完这句话,人影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坐在椅子上的韩烟树看着快递箱子发呆,他不记得多久没收快递了,拆包装的手法都生疏了不少。
打开箱子,上面是一张明信片。
“卡在你手抄的佛经里。”
韩烟树看着空空的桌面,口罩和帽子都没带就往楼下跑。这若是往常,根本不可能发生。
善缘堂的老板指了指佛龛旁,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回复手机上的消息,似乎对一直给他写佛经的这个人一点都不好奇,无论美丑,都进不了他的眼一样。
从店里出来,门上挂着的镜子照全了韩烟树的脸,一对好看的梨涡像是刻在了脸上。
水库边上钓鱼的人很多,男同事把带着公司LOGO的遮阳伞撑好,女同事在一旁自拍。
“来,都上这边来,让人帮咱们集体照一张。”主管招呼大家坐在帐篷前,站在中央。
“楚归航刚去那边了,还没回来。”李雪站在小姨面前说着。
“不等他了,大家都摆这么半天了,再说人姐姐还有事呢,赶紧的。”
一张照片,十几张笑脸。
楚归航第十次甩竿,忍无可忍,头上的帽子摔在地上,语气不善。
“你们能不能别笑了!我说爷爷,您能不能管管你孙女,这是垂钓区,又不是自家泳池,拿脚丫子扑腾什么呀。”
“管得倒宽,笑关你什么事,就你那点技术含量,就是买一篓子鱼倒下去也不一定咬你的竿。有空看看眼科去,还有这不是我爷爷。”女人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墨镜,帽子遮掩下的脸气得发青,眼睛都能喷出火来,年龄不是硬伤,辈分是。
一旁看起来五十多满脸胡茬的男人转过了头,上下打量面前的小孩,长相没多出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鱼儿想上钩的时候谁都拦不住,不想的时候嘛,想方设法也做不到,莫要强人所难。”老头说完朝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水花溅了楚归航一脸。
楚归航若是能吃闷亏就不是楚归航,自小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忍气吞声这个成语。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得试试,看看你这些鱼还想不想上钩。”说完楚归航拎起地上的鱼篓,哗啦啦一股脑倒进水里。
一旁的女人骂了声幼稚,她本以为老头会淡定地说了句算了,跟一个小孩犯不上,哪成像,老头直接炸了。
“你个小王八羔子,那是老子一上午钓上来的!”老头跑过去看着空空的鱼篓,脸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一旁的人凑热闹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老头的不是,一会儿又觉得小孩没有半点容人之量。
这边的吵闹惊动了补习班的同事,主管怕把老头气出个好歹,赔笑说好话,把刚买的几条鱼送了出去。
老头也没客气,抱起鱼篓就往外走,经过楚归航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楚归航还想说什么,被人事拉住,“小楚,算啦,这世界第三种人不能惹就是老人,万一他出什么事可麻烦大了。你就是还小,等你真正工作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遇到这样的人是平常,比他胡搅蛮缠的可太多了。行了,走,姐姐带你吃烤鱼去。”
楚归航还是觉得气不过,这老头简直为老不尊,倚老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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