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识字吗?”想到这个人一夜之间吃光了她和闲影打拼八年的资产,林熙实在没办法给他什么好脸色。
苏陵只得不要脸地凑近了去看,却见林熙在写出售铭安楼的告示,而且是竞价售出,出价最高者得之。
苏陵摇头:“这样不妥。”
林熙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义父就在不远处,只得佯装平静地问道:“何处不妥?”
“这告示一贴出去,全城人都会知道你要卖铭安楼。这铭安楼是铭城的一道招牌,公然出售它必然会引来四方猜测。朕,”
“真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铭安楼卖个好价钱吗?”林熙简直想要一棒子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人。
苏陵平静改口:“真不能制造如此关注。我本是私下来找师傅帮忙,不想让,让娘亲他们知道。”
“什么?你管我义父要这么多钱,你家里人还不知道?”林熙冲口而出,声音太大,她也顾不上了。
“熙儿,不得无礼。”
“义父!”
文逸风走了过来,拿起林熙写的告示,静静看了几遍,然后平静地把她撕了。
“义父!”
“熙儿,陵儿说得对,咱们不能把铭安楼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
“义父,咱们是为了筹钱,如果不竞价售出,卖不出一个好价钱。你们要钱要得又这么急。”
“熙儿,不要固执了,照义父说的做,私底下联系几个买家,价钱合适就出手吧。”
林熙看着熟悉的义父,再看看不怎么熟悉的苏陵,两人相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苏陵应该不是义父的私生子。可是,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儿,义父竟然性情大变,不仅要她卖出全部资产,还参与到具体细节,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如今镖队也要卖出,她林熙手下很快就没人了,不然她一定马上就派人调查清楚这个苏陵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过,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总有办法挖出他的根底来的。
“阿敏,你去一趟北地,调查一下林熙的过往。”
“公子,您可是怀疑什么?”
“实在太巧合了。文师傅是八年前在北地荒原捡到了她,我跟你也是八年前跟那位姑娘分开。那几日兵荒马乱,地牢之中又甚为污秽,我对她的相貌并无把握。但脑筋灵活,处事果断,胆大包天,还有曾在北地荒原上生活,这几点已经足以让人怀疑是她了。”
“这几年公子年年往北地派人,却从未打听到那位姑娘的下落,如今,”
“如今我们有了新的线索,不妨再去打听一趟。”
“公子,若林熙真的就是当年那位救了圣驾的姑娘,您预备如何?”阿敏大着胆子、微笑着问。
苏陵平静答道:“朕要带她入宫。”
“听说你要卖了铭安楼?”
自从上次大闹厨房、又深夜“同游”,林熙跟米若便再也没见过面。但林熙这几日为了卖钱,不得不一反常态,日日出入于铭安楼,倒是跟米若多了打照面的机会。不过,今日这会面的地方也不甚高级,乃是铭安楼的后院。
“听说,你是狐眼族的公主?”
米若大惊:“你听谁说的?”
林熙没好气地答道:“你们二王子的下属。”
米若恢复了平静:“原来那晚你还是跟来了。”
“你的轻功不算好,你们二人说话又不甚小心,不难跟踪。”
米若想了想,点头道:“对,我是狐眼族的三公主,我叫米若。”
“倒是甚为坦荡。”
“我来这汉地一年有余,并未做过半点对不住大魏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坦荡的?”
“你不怕我上报朝廷,说你是狐眼族探子?”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狐眼族公主,再去报告说我是探子,不是自相矛盾吗?只怕你们的朝廷一听说狐眼族公主流落铭城酒楼,做了一年多的厨师,恐怕还得好好想想如何跟狐眼族说明此事吧。”
林熙上下打量了一番米若:“容貌倾城,心机深沉,机智多变,若狐眼族的某个王子有你一半的应变能力,这大汗之位也不用争来争去久拖不决了。”
“林熙,你也不用夸奖我。我不过是久居汉地,知道汉人的一些规矩罢了。如今,我只问你,你是否真要出售铭安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我得及早抽身;若不是,我还想在这待上一段时间。”
“就算铭安楼易主,厨师也是一直需要的。”
林熙看着米若,等着她接话。米若看了她一眼,低头半晌,方叹气道:“若是铭安楼维持原样,他如果回来,可能还会来找我;若是铭安楼易主,他便没了再来的理由。”
“他?他是谁?”
米若瞪了林熙一眼,一甩袖子:“林熙,你装什么装?他为了你,挨打、被关柴房,差点连命都送掉,你难道都忘了?”
林熙想了一会儿,原来米若牵挂的人竟是枯木。
“林熙,你说心里话,难道你就不盼着他早日回来吗?”
林熙无话可答。她对枯木,感情复杂。初相识时,为了试探他的人品,扮做小乞丐,哄他日夜照顾;再后来,他中了毒,她用小金小黑救了他,以为他是昭儿,遂生了依恋之情;这之后,二人一路北上,尘封往事一一说与他听,他答应要帮她救出娘亲和妹妹,那时他是她的知己。可是后来,后来他跟她妹妹在床上撕扯,她被伤了心,再加上闲影重伤,她只得弃了他,带着闲影离开了荒原。如今,他究竟算是她的什么人,她想不想他,她自己也想不清楚。也许也是想的吧,不过更多时候,还是想着万一他变了性情,风雷掌又太厉害,她打他不过,可怎么办?
米若看着林熙如此沉默,叹了口气:“你心里也是有他的。”
林熙笑了笑:“我心里有没有他,我不知道。不过,你心里倒是十成十有了他。”
“是,”米若答得爽快:“从他在大街上帮我解围开始,我心里便有了他。”
林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良久,才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米若又叹气:“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就是因为他给人的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吧。我从小生长在王室之家,父王几个兄弟不和睦,父王是杀了几个叔父才继承了汗位;后来,父王如愿统治了大半个草原,他的几个阏氏开始争风吃醋;如今,大哥和二哥怕是又要重蹈父王的覆辙。林熙,你不会明白了,看多了这样的互相倾轧,你会觉得身边出现一个不计任何条件就可以给你依靠的人,是多么难得。”
林熙听了,沉默半晌,想起枯木照顾身为小乞丐的她,又帮助自己换回了娘亲。她也是从小亲人便死的死,散的散,内心也是渴望有个安定的家的。林熙这样想着,才猛然惊觉,也许,也许自己也是动过心的吧。所以,面对枯木和媚儿在床上撕扯的场景,才那么不冷静,甚至恍惚之下忘了自保,让闲影为自己挨了一箭。
林熙啊林熙,原来你竟是一切祸患的源头!枯木因你陷入桐花谷,如今生死不明,前途难料!闲影,闲影更是为了丢了性命!
林熙想到这些,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十三岁的伤,自闲影过世以后,便开始频频造访她了。
“林熙,林熙,你在听吗?”
“在听,”林熙回过神来,问道“你既然深知自己的心意,既然可以在铭安楼等他,为什么不去北地找他?”
米若黯然:“我去过了,还派了人四处问他的下落。可他只在北地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林熙想着桐花谷的独特地理,枯木若是一直留在那里,外人倒的确不容易见到他。她看着眼前的米若愁肠百结的样子,再想想枯木之前待她的好,脑海中又浮现他与林媚儿的情状,不由地心烦意乱,干脆对眼前的人说:“铭安楼确实是要卖了,你可以继续在这里等他,也可以换个地方,或者干脆回荒原。”
米若默然,转身而去。
“殿下,大都来信。”
托米雷接了信,屏退左右,这才展开信来读。信很短,只有八个字:北地缺银,皇帝南巡。
“来人,叫阿古达进来。”
阿古达进来后,行了礼:“小的见过二王子殿下。”
“你在铭城,是听说当地最大的酒楼要出售了?”
“回殿下,小的就在这家酒楼做了一年多的厨师。酒楼要卖了,是以私下遣散众人,并未大张旗鼓。”
“这家酒楼的当家人,就是上次被扎汗儿抓回来的那个女的?”
“正是。”
“扎汗儿的死,她脱不了干系。如今,北地缺银,皇帝南巡,她刚好在此时卖铭安楼,这几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小的不知,不过,铭安楼经营了好些年,还开了好几家分店,生意一直很好,突然出售,确实有点奇怪。”
“把她抓来问问,不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吗?”
“这,听说大王子跟这叫做林熙的有过数面之缘,大王子似乎,似乎对她十分倾心。”
“大哥的意中人?”托米雷一阵狂笑,“那就更有意思了。还不快去办?”
“是,小的这就去办。”
“吴伯伯,我们翠峰学堂究竟值多少钱,您这些年应该都看在眼里。而且,它已经有了稳定的画师队伍,口碑也很不错,还会越来越值钱。您要不要考虑再涨点?”
“林熙啊,我也知道翠峰学堂值钱,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谈了。可是,你要的这个数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是现银,不能赊账,不能拖欠,一般的买家恐怕都不容易做到啊。”
……
“陈叔叔,您看啊,这铭安楼呢,已经经营了六年,从第一年起就营收平衡,第二年就大幅盈利,之后的几年,利润增长都是百分之百啊,况且它还有自己的酒庄和旅店。这么好的金字招牌,您上哪儿去找啊。”
“林熙,铭安楼当然是值得买的。不然我也不会来了。不过,你要得这个价格,可也真是不低啊。”
林熙微笑不语。
“这样吧,你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啊。”
……
“林熙啊,你这收藏的珠宝确实一流,珠子成色好,做工也精致,就是价格……”
“贾老板,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格了。您也知道,铭城的女人嘛,手里有点闲钱的多,眼光又好,如果这批珠宝单个出售,总价绝对要多个五成,我这是着急用钱,才想着一口气都卖给您的。”
“林熙,你说的价格嘛,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这样吧,你要是能把矿所的价格再降一点,我就一并都收了,如何?”
……
文逸风和苏陵坐在暗室,听着隔壁传来的一阵阵声音,着实心疼林熙。苏陵听了一会儿,对文逸风道:“师傅,你跟林熙父女多年,可曾问过她的身世?”
“闲影,哦,就是林熙的师兄,过世之前曾透露过一点,大约是林熙本是江南人,因为家里颇有些,有些秘密,被盗匪看破,一夜之间杀了她一家四口,还绑架了她和她母亲还有两个妹妹。林熙独自逃了出来,却为了母亲和两个妹妹,还是要年年往盗匪窝里送粮食布匹。”
“哦,这样,”苏陵沉吟道,“师傅,你可知道,林家保守的究竟是何秘密?”
“这点草民也不甚清楚,据说是一张藏宝图。原本是林熙的爷爷得了,后来给了她娘,之后便给盗匪抢了去。”
“藏宝图?”
“是。具体细节如何,林熙一个女儿家,不肯多说,我们也不好多问。”
苏陵想了一会儿,“师傅,您老去跟林熙说一声,我们不要那么多钱了。”
“圣上为何突然,”
“朕思忖再三,北地一事,确实着急,但也不能杀鸡取卵。林熙是个生意人才,若是让她手里一点本钱都没了,今后,朝廷再有需要,可怎么办?”
文逸风想了一会儿,点头。“那圣上的意思是,”
“让林熙留下铭安楼和镖队,朕另有用处。”
“林熙,我想去看看你的镖队,如何?”
林熙斜眼看他:“义父说,你让我留下铭安楼和镖队?”
“正是。”
“留下铭安楼是为了让我以后长期给你筹钱,留下镖队,莫非你还想要我以后帮你打架?”
苏陵平静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林熙气急:“你究竟是谁?居然这样把义父和我指挥得团团转?你凭什么?”
苏陵一身月白袍子,听到林熙如此质问,并不生气,仍是月朗风清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林熙看着他,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薄薄两片嘴唇,即使面对质问依然是平静无波的双眸,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苏陵回过头来看她:“第二次了。”
林熙一呆,“什么?”
“我只认真看过你一次,你已经偷偷看过我两次了。”
林熙转头,忘了刚才的嚣张:“有吗?”
苏陵不做声,林熙被他的沉默逼得发发慌,只得自己没话找话:“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日你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镖队?”
林熙立马反应过来:“义父只说让我帮你筹钱,可没说我要听你的安排。”
苏陵并不着恼:“那就不着急。等你愿意带我去的时候再说。”
“熙儿,你竟然还知道回来?真是稀客啊。”
林熙一吐舌头,对着站在草亭之中的白浪笑得虚弱又谄媚:“师傅,您不能怪我,实在是义父那个徒儿太难缠了。不仅要我给他钱,还要追着看我怎么筹钱,今天突发奇想,不要铭安楼了,想见我的镖队。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
白浪一声轻笑,却仍是假装正经地训斥:“熙儿,不得无礼。”
“师傅!”
“熙儿,你也累了,今日也不必练功了,回房歇着去吧。”
“哦。”林熙听了,正要转身走人,一条黑影从眼前闪过,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很快,十几个黑衣人把这小小的草亭团团围住。
白浪看着这些黑衣人:“对付我们师徒二人,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前来赐教?”
右手边一名黑衣人阴恻恻地开了口:“夏连功,你躲在这里,过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也够本了。今日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只要你这徒儿跟我们走一趟,你若是惜命,大可退至一边。”
“哦,既然知道我的名号,大概也知道,向来只有夏连功指挥别人的份儿,能够让我退下的人,恐怕还没出世。”
“夏连功,既然你要逞强,那咱们就刀剑上见真功夫吧。”
林熙听得云里雾里,想着这些日子令人震惊的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义父莫名其妙多了个狮子大开口的徒弟,师傅居然有了仇敌。林熙正想着,一眼瞥到对方人人手里都有兵器,开始懊恼自己从不佩剑,白浪素日也从不显露武功,是以也从不佩剑。一到紧要关头,立马吃亏。林熙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闲影送的金刚匕首,扔给了白浪:“师傅,你的。”
“那你呢?”
林熙轻松接口:“我不用,反正我也不会。”
黑衣人见此,便一哄而上。那个为首的直接攻向了白浪。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知道他的武功路数,出招又快又狠。白狼一边迅速闪避,一边仔细看他的出招,一时却想不出来这是什么门路。那边,林熙也跟一名黑衣人交上了手。她武功新成,不擅群斗,是以专心对付其中一人,拿他做靶子隔开众人围攻。一时黑衣人得不着手,白浪师徒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师傅,你看这伙人都是些什么来历?怎么出招都有些阴不阴、阳不阳的?”林熙小心避过对方砍过来的快招,还不忘跟白浪调侃。
“熙儿,这是一伙儿专业杀手,你专心对敌,莫要大意。”
说话间,白浪已经一拳打翻了面前一名黑衣人,又一个低身避开了后来的攻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左边胳膊还是被旁的黑衣人砍了一剑。白浪吃痛,赶紧跳开一步。林熙见状,想要赶到师傅身边,奈何缠住她的几名黑衣人也并不好对付,其中一名已经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林熙大怒,顺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那人顺拳倒地。但旁边的黑衣人迅速攻了上来,林熙依旧不得靠近白浪半步。
“喂,我说你们这群人,究竟要不要脸?这么多人打一个老人一个女人,若是传了出去,你们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
之前说话的黑衣人一阵大笑:“林熙姑娘想用分心术?果然聪慧。不过,我等都是不混江湖的,脸面没有银钱实在。你跟你师父若是支撑不住了,趁早投降。我们只是要带你走,绝不伤了你师父。”
“此话当真?”
白浪大急:“熙儿,不可听他胡言乱语。他们若是带走了你,又怎么可能放过师父?”
林熙一听白浪的焦灼之声,一时也没了主意,心神分散,小腿立马挨了一刀。
“林姑娘,你究竟跟不跟我们走?你若是再反抗,我们不介意砍断你的双腿,把你关进笼子里,回去交差。”
话音刚落,说话的黑衣人突然从后背被人一刀刺进了胸膛。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刀尖,瞪大了双眼,直挺挺地倒下了。其他黑衣人身边也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群黑衣人。他们出现得太快,前一批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分辨是敌是友,都已经纷纷倒下。
林熙大骇,来不及问来人是谁,拖着伤腿,先奔到了白浪身边,扶住了他:“师父,你怎么样?”
“熙儿,我不要紧,你的腿,”
“师父,我不碍事。”
“阿灵,快扶夏师父进内堂上药。”一名黑衣人命令道,那叫做阿灵的立马上前背起了夏连功。说话的黑衣人快步走到了林熙面前,一个打横,抱起了她,便向内堂走去。林熙来不及思考,身子已经被人抱起。
“你是谁?”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
一行人进了内堂,为首的那人吩咐道:“留阿灵在内堂,其余人都守在外面,看是否还有人胆敢来犯。”
“是。”十几名黑衣人瞬间又走得干干净净。
那叫阿灵的扯开了夏连功的衣襟,为他包扎伤口,怕是为了让林熙安心,说了句:“没有毒,只是皮肉伤。”
林熙这边,黑衣人把她放在椅子上,便去看他的腿伤。林熙痛得脸色苍白,还不忘审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跟那伙黑衣人是不是一伙的?他们扮黑脸,你们□□脸,”
“熙儿,不得无礼!”白浪,不,夏连功强忍着痛,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草民夏连功参见圣上,多谢圣上救命之恩。”
“夏师傅不必多礼。”正在为林熙查看伤口的人抬起了头,看了夏连功一眼,温和说道。
林熙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圣,上?你是皇帝?”
“嗯。”眼前的黑衣人不再答话,为了不扯到伤口,没去把林熙裤腿挽上,而是用了些力气,将裤腿撕开。林熙被巨大的震惊包围着,忘了喊痛。
黑衣人撕下身上的一块衣布,给林熙简单包扎了一下,转头对夏连功说:“夏师傅,你们这可有安全隐蔽之处?朕带的人不多,若是对方再来多一些人,怕是招架不住。”
夏连功忍痛猛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几,北边墙壁出现了一扇小门:“此门通向翠峰学堂暗室。”
“事不宜迟。阿灵,你带上大家,咱们从暗道走。”
说话间,黑衣人抱起了林熙,阿灵背上了夏连功,阿灵又吹了一声口哨,所有黑衣人鱼贯而入,大家走进了密道后,夏连功一拍墙壁,门迅速合上。林熙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是痛、又是惊,心口一痛,晕了过去。
“你醒了?来,喝口粥。”
躺在床上的林熙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嘴,吞了一口粥。前一天晚上的一切都还在眼前,她一时看不清眼前究竟是谁。
“你是谁?”
“怎么?打了这么多天交道,终于开始好奇,想知道我是谁了?”
“嗯。”林熙乖乖应了一声。最近变化太多,她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你胸口的伤,是不是还经常发作?”
“嗯,前些年好一些了,近两年又时常发作。”林熙迷迷糊糊地答着。
“哦,那得好好养着。当年我就这么嘱咐你来着,看来也是白嘱咐了。”
“当年?”林熙重复了一句。“当年?你说什么?”
“我说,”对方静静开口:“当年我就嘱咐过你,胸口的伤一定要及时看大夫,要静养,不可妄动。”
“你怎么知道我胸口有伤?”
对方叹了一口气:“林熙,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听到这一声叹气,林熙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眼前这个人,俊眉修目,鼻梁高挺,薄薄两片嘴唇,居然是苏陵!林熙惊得恨不能一下跳起,苏陵伸手按住了她。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我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咱们这几天就呆在这里养伤,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
林熙大惊之下,忘了自己有伤,急急要起来:“你是,你是昭儿?”
苏陵点头,又伸手去按住了林熙,一不小心碰到了林熙胸口,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林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的胸口用力,瞬间反应过来,一抬手便想一巴掌甩过去。
那只手半空中便被按住了:“居然还有力气打人,看来伤口也不是很疼。”
一经提醒,林熙便觉得小腿和胸口都痛彻心扉,一着急,又晕了过去。
翠峰学堂的暗室被巧妙地设置在几个画室中间,房间设计成了锥形,最狭窄的一头面向翠峰湖。月光被窗户挤成了一线,洒在地板上。林熙不知道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里,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颠覆了。
“熙儿还在睡?”
“嗯。”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怕是一时接受不了。”
“朕知道。”
一阵沉默,还是夏连功忍不住问道:“皇上,您怎么突然出现在草堂?”
“之前,姚长风跟朕报过,要文师傅和诸位在南方留意狐眼族的探子。朕想着,这次来铭城,既是筹措银两,怕是难免惊动人,是以多带了人。林熙要卖铭安楼,她厨房里的两名探子又都不知所踪,是以朕一直派人留意她的安全。”
“原来如此。还是圣上思虑周全。”
“还有一事,”
“请皇上吩咐。”
“林熙是否知道你们几个的真实身份?”
“之前是完全不知情。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知道了草民会武功,这一年多一直在草堂习武。”
“其他的呢?”
“草民从未对她提起过,文兄,文兄估计也没有。”
苏陵一声叹息。
“圣上,此事都怪草民。当年,当年圣上即位之后,臣等信守与太后的承诺,离宫归隐,多年来从不曾参与朝政,是以没让林熙知道。”
“朕不是怪你们。朕也瞒了她很多事。她一直昏睡不醒,怕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么多变故。”
“原来如此。”夏连功不知苏陵瞒了林熙什么事,也不好多说。苏陵又问:“文师傅曾提到,林家曾保留一份藏宝图,此事你可知道?”
“草民略知一二。此藏宝图是林家祖上意外得来,后来被一伙盗匪强行夺了去,如今却不知到了谁的手里。”
“你可知道,此事究竟是子虚乌有还是当真有前朝宝藏留存于世?”
“犬子闲影曾去过这宝藏所在地,是个叫做桐花谷的地方,有灵蛇守卫。除非灵蛇指路,一般人根本无法进入。”
“这个桐花谷,可是位于北地荒原之上、半空凌起?”
“据犬子所述,确实如此。”夏连功抬头,“圣上可是知道这个地方?”
“朕幼年贪玩,曾误落此谷,还几乎性命不保。”
夏连功叹息:“这张藏宝图,不知道真假,但是它却已害了不少人的性命,就连圣上也,”
苏陵点头。“如今,只能等林熙醒来,问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才好做计较。”
“圣上所虑既是。”
林熙听着师傅和苏陵,不,昭儿,的对话,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寻找昭儿多年,中间几经周折,如今近在眼前,没想到竟是当今皇上;林家为藏宝图所累,亲人死的死,散的散,本想救出娘亲和妹妹,此事便可以跟自己再无瓜葛,没想到来了个枯木,扮做昭儿换出了娘亲,他却与媚儿一起陷落谷中,生死不明;如今,真的昭儿找到了,自己却不能拿他去换枯木,而且,这个昭儿还想要藏宝图……林熙心中一时冷,一时热,一时想到幼时的种种,一时脑子里又是昭儿当年与自己过箭阵,一时又想到枯木照顾她的情形,一时又变成了闲影临去前的嘱托:“要好好撑下去”……林熙看着糊涂的自己,不知道该醒来,还是睡过去。
这一日,林熙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半夜,一线白白的月光照在了地上,林熙勉强爬起来,走在月光之中,盘腿坐下,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一双大手伸过来,替她擦净了眼泪。有人在她跟前坐下,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你怎么才来呢?”
“我年年都派人去荒原上找你,只可惜从未有人见过你,更不知道你已经来了铭城。”
林熙无言。
“你的两个朋友呢?”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把它们送给了一个朋友防身,如今不知道怎样了。”
“你这个朋友,可是枯木和尚?”
“嗯。”
“他跟朕一样,不怕蛇群?”
“嗯。”
两人一阵沉默。还是苏陵开了口:“那张藏宝图,”
“在肖亚天,就是桐花谷谷主,手里。”
苏陵沉吟再三,还是开了口:“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你有几分把握?”
林熙摇头:“我幼年时屡次被肖亚天送进蛇窟,并未见得什么宝藏。但爷爷手上的珠宝确是灵蛇所赠。我出谷之时,小金和小黑也弄了些金银给我。”
“如此说来,这前朝宝藏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林熙不说话,反问道:“你这个皇帝,也是,也是真的了?”
苏陵点头。
“在桐花谷时,你就是皇帝?”
苏陵又点头。
“如今你管我要钱,是因为北地大旱?”
苏陵又点头。
“我要是凑不够,怎么办?”
“原本就没想要你一定凑够的,不过是尽力罢了。如今,”
“如今你想让我带你去桐花谷寻找宝藏?”
苏陵想了一会儿:“前朝遗宝,亦是民脂民膏。如今国运艰难,若有这批宝藏补充国库,也是造福万民。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林熙有些木然地答道:“这批宝藏落入歹人手里,必定引起一场祸事,遭罪的还是百姓。”
“文师傅的义女,果然深明大义。”
林熙苦笑:“我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义?不过是懂得义父、师傅,还有闲影罢了。”
“闲影?”
“是师傅的徒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死在了狐眼族王子箭下。”
苏陵起身,给林熙端来了一杯温水,“夏师傅对我提起过,具体情形却不甚明白。你给朕细细捋一遍,如何?”
林熙喝了口水,便将当日自己和枯木押送粮食布匹去桐花谷,半路遇到扎汗儿,被抓到狐眼部落。闲影半路杀出,挟持了大王子,二人逃了出来,但闲影却中了毒箭。之后,他们放了大王子,但他送来的解药却是假的。闲影带伤入了桐花谷,救了林果儿,却在去接应枯木时,又中了一箭,引发旧伤,最终不治。
“他临去之前,把我托给了师傅,嘱托我学好武功,撑下去。”林熙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苏陵移到了她的身后,把她搂在了怀里。
窗外月光依旧,照着多年相思不相见的人儿,房里、窗外都是白白的一片。
林熙的伤一日日好起来了,苏陵却依然每日住在隔壁,时不时过来探望,为她端茶倒水,换药上药,从不避讳。林熙似是糊涂未醒,初时还抗拒,之后便不再拒绝。文逸风等看在眼里,虽已知道林熙与苏陵必定有旧,可不知内情如何,不好相问。林熙看着义父和师傅担忧的眼神,只盼着自己快快好了,便能跟他们好好叙说前因后果。
这一日,苏陵不在屋内,文逸风踌躇着进了林熙屋子,看林熙似乎熟睡未醒,便略坐了坐,未成想林熙其实并未睡熟。
“义父。”林熙喊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
文逸风几步赶到床边坐下,轻轻拉出林熙的手,给她把脉:“义父在这儿,熙儿莫怕。”
林熙虚弱着道:“义父,有你在,熙儿什么都不怕。”
文逸风点点头,见林熙病情并无反复,放了心,把林熙的手放回被窝:“熙儿,感觉如何?身上可好些了?”
林熙坐起身来,点点头道:“好多了,熙儿没事,义父不用挂怀。”
文逸风点点头,道:“那就好,还是得好生养着,别烙下病根。”
林熙又点点头,等着文逸风再开口。岂料,说了这几句,文逸风便沉默不语。父女二人沉默了半晌,还是林熙开了口:“义父可是有话要问孩儿?”
文逸风慈爱地看看林熙,缓缓道:“熙儿,你从小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按理说,义父和你师傅都不该多问。可是,”
林熙看文逸风欲言又止,微笑道:“义父可是担心孩儿和苏陵,不,是皇上?”
文逸风笑了笑,想了一会儿,便缓缓道:“是。我和你师父这几日确实是在想你和皇上的事。他也算是我的徒儿,当年在画院,义父教他作画、读书。承他看得起,这么多年过去,我又离开了大都,师生之情不曾淡忘。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长情的好孩子。你呢,是义父看着长大,也是个稳重本分的姑娘。这些年,我看除了闲影,你真正动心的男子怕是没有。好容易跟皇上投缘,我和你师父本该乐见其成,不该多说,可是,”文逸风看了林熙一眼,似乎斟酌着下面的话如何说出口。林熙只是静静看着文逸风:“义父有话但说无妨。”
文逸风看林熙脸色正常,便接着道:“熙儿,皇上毕竟是皇上。这些年,我虽未听说他选妃立后,料想他身边必定是有人的。就算他自己乐意,太后和朝臣也不会允许他一直孤身一人。你若跟了他,”文逸风住了口,看向了林熙。
看着这位把自己从绝境中带出来、又一心一意爱护她多年的老人,到今天依然爱惜她、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林熙心里暖暖一股热流。她感激道:“熙儿谢过义父爱护之心。”
文逸风点点头,等着她说下去。林熙想了想,道:“我跟苏陵相识于□□年前。那时候,我被关在桐花谷的地牢里,隔几日便要和狱子送来的一个男孩下蛇窟。”
“那蛇窟可是传国宝藏所在地,需你二人鲜血方可打开?”
林熙点点头:“确切地说,是需要苏林两家人的血方可打开。有一天,狱子送来了一个中毒昏迷的男孩。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看到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有一个‘昭’字,便管他叫做昭儿。”
文逸风道:“皇上入宫以后跟他娘亲住在昭阳宫,那香囊必定是他娘亲给他做的。”
林熙点点头:“苏陵身中剧毒,本已时日无多,但也是凑巧,一直跟着我的两条小蛇无意中咬了他一口,毒竟然解了,他也醒了过来。”
文逸风沉吟一会儿,问道:“你这解毒的法子是不是还在别人身上用过?”
林熙笑道:“义父真是思维缜密。没错,枯木的毒,也是这样解的。”
文逸风点点头:“难怪了,当年我跟闲影,还有你师父一直在纳闷,你又不会医术,怎么就能医好枯木的毒?原来是有灵蛇相助。”文逸风想了一会儿:“这蛇如此灵异,你可知道它们的来历?”
林熙瞬时想起了那荒原大夫的话:“此蛇名为‘麒麟蛇’,惟有帝王帝后或者皇室血脉能驯服。”“麒麟蛇”三个字已到了嘴边,林熙突然想到,那大夫的话在苏陵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那帝后一说……林熙决定还是按住不提,遂摇摇头道:“孩儿只知道它们是前朝皇帝为了护卫宝藏而特意寻来的。至于其名称、来历则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文逸风缓缓道:“此事容以后再查不迟。后来你跟皇上如何了?他是如何逃出桐花谷的?你又为何会独自流落北地?”
林熙道:“后来,桐花谷的谷主,名叫肖亚天的,命令我们下蛇窟,我们半途逃了出来。苏陵招来了他的侍卫和骏马,我们依靠灵蛇指路,出了桐花谷。他想带我离开,但我娘亲和两个妹妹还在肖亚天手里,”
“所以,”文逸风替她说道:“你就折回桐花谷,跟那肖亚天约定,年年往北地送粮食布匹,以保你娘亲和妹妹平安?”
林熙点点头:“义父所说,一点不错。”
文逸风低下头,把前因后果仔细捋了一遍:“熙儿,话说到此处,你跟皇上之间的缘分,义父已经明白。他待你如此,”他一时没想好用什么词来形容苏陵和林熙,只能含糊带过:“原也不难理解。只是,将来,”他看了看林熙虚弱的脸庞:“将来你若真是要进宫,怕是要想好。皇上虽好,皇宫却并非女子终身可托之处啊。”
林熙听着义父衷心的劝告,泪湿眼眶,静静道:“义父,孩儿明白。”
文逸风伸出手,轻轻擦掉林熙眼角的泪水,又慈爱地看着她。末了,突然轻松一笑。林熙奇道:“义父笑什么?”
文逸风道:“我笑自己,人到老年,胆子越来越小,连累女儿也放不开!”
林熙道:“义父此话怎讲?”
文逸风仍是微笑着道:“熙儿,人生不过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义父一生逍遥,不曾领略儿女私情,但想来也是十分美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百死不悔了。”
第一次听义父说起“感情”二字,林熙心里有些不自在,脸便红了。文逸风看看她,缓了缓,又道:“熙儿,虽然义父和师傅担心你们的将来,但是,其实,感情的事就跟你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既然知道可以赚钱,也明白风险所在,那就不妨放胆去干。反正咱们输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嘛。你跟皇上,若真能姻缘美满、儿女成群固然很好,最坏也不过就是一场相思,了无结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留在这铭城,再寻一如意郎君,跟着义父逍遥山水,不也是美事一桩?”
林熙听着文逸风的一番话,这几日所思所想都在其中,心里豁然开朗。是呀,义父说得没错,苏陵待自己有情,自己心中这些年不也隐隐盼着他来吗?如今美梦成真,何必想太多呢?将来的事情,将来再去发愁好了。林熙如此想着,虚弱的面容也绽放出微笑来,文逸风看着她笑,心事去掉了一大半,便起了身:“熙儿,咱爷儿两今天就说到这,义父不耽搁你休息了。你好好歇着。” m.a
林熙点点头:“熙儿恭送义父。”
文逸风走后没两天,林熙便能下床行走了,便叫来了杨金宇和阿金。
“杨大哥,阿金,这位是苏公子,是义父早年收的徒儿,从今天起,镖队都归他管了。你们要好生听话,便当是我一般。”
杨金宇和阿金领命而去。林熙便开始收拾东西。苏陵在一边看着她,“这是做什么?”
“搬家。”
“你要去哪里?”
“不是我要去哪里。翠峰学堂已经圈定了买家,便是这几日了。卖了它,我们大家就都得搬去城郊。”
“你可有好的落脚地?”
“闲影在时,我们便想好了,师傅和义父都不喜应酬交际,对于住所衣食也不甚在意,他们年纪到了,总得有个养老之地,我们便在城郊置下了一处农庄,平日里雇些人打理,种些蔬菜瓜果送到铭安楼。对外只说是采购。”
“原来如此。狡兔三窟,林熙,你这八年,究竟置办了多少产业?”
林熙平静作答:“乱世卖,盛世买;为少年时,可卖,为老年着想,得买。我不过是事事未雨绸缪,以防万一而已。”
苏陵微笑:“你这道理,用来治国也是可行的。”
林熙一笑,并不答话。
“如今,你的产业只剩下铭安楼和镖队。铭安楼你准备自己经营?”
林熙一翻白眼,“不是还得替你继续钱生钱吗?”
苏陵微笑:“是得继续钱生钱,不过,铭安楼旗下的酒庄得给我。”
林熙一愣,“你要个酒庄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么一来,我肩上的担子又减轻了不少。镖队,之前我师父和陈师伯已经在操练,如今你是准备交给阿灵?”
“是。我想着,论武功,你师父和陈师伯已经是顶尖高手,我们不必再多操心。派阿灵去,主要还是在于,”苏陵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让他们将来跟我回大都。”
“回大都?”林熙惊道。
苏陵点点头:“你师父和陈师伯带出来的人,不会差。当年父亲便是靠这帮老将才得了天下的。留着他们在铭城,只是为了对付肖亚天,大材小用,还是将来跟我回大都,才是正道。”
林熙看着苏陵:“那你要那个酒庄,”
苏陵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熙也是一笑:“既然要招兵买马,地方不会嫌大。你可需要我派人去把酒庄改造改造?”
苏陵摇摇头:“不必了,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林熙点头,一摊手,道:“行,人和酒庄都给了你,我就不再操心了。”
苏陵也一本正经地道:“嗯,请林大当家的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
林熙白了他一眼,苏陵却只是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堂堂铭安楼当家的,在这铭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突然把大部分担子卸下,怎么?预备颐养天年了么?”
林熙静静看着他:“我这张脸,可不仅仅是铭安城的人认得,桐花谷和狐眼部落的人,都认得。如今,既然想好了要再回荒原,我又没了小金和小黑,不避开狐眼族的探子是不行的,不做些准备也是不行的。”
苏陵严肃了面容:“你想好了?真要陪朕走这一趟?凶险着呢。”
林熙笑看着他:“会比咱们两个在地牢里等着挨箭雨、进蛇窟更凶险吗?”
苏陵大笑。
自此,林熙便与文逸风、苏陵住进了城郊的农庄。阿灵把苏陵训练的亲卫办法用到了镖队。夏连功与陈秀禾本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的重臣,当年为了力保苏陵登基,不得已答应太后退隐江湖,如今终于不用再藏头露尾,可以放开手脚训练杨金宇和阿金等人,二人都颇为兴奋,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为苏陵培养亲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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