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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陌夏迎萧 > 第17章 第十六章
    回到仙乐皇城,陌汐先去了皇宫。

    她一回到皇宫,就隐去了身形,在皇宫里一通乱转,其他地方都没瞧见国主。最后才来到栖凤宫,看到了国主和皇后。

    那两人屏退了宫人,正在说话。皇后坐在榻边,手里拿着一张黄金面具在摆弄,正是三年前上元祭天游时陌汐所戴的那一张。这张黄金面具的面庞和五官都是按照陌汐真人的脸精心雕琢的,因此陌汐戴上它时很贴面,不觉有异,在别人手里看到,却是有些惊悚了。国主在一旁道:“不要玩那个了,快放着来给我按头。”

    国主与皇后虽是在人前把规矩做得面面俱到,然而,陌汐却看得清楚,这两个人,和她的父母一样,在人后也不过一对也会叨唠来叨唠去的普通夫妻罢了。皇后果然把面具放下了,坐过去帮国主揉了两下太阳穴,忽然拨了拨他的头发,道:“你头发又白了。”

    陌汐定睛一看,果然,国主两鬓微现斑白,无端多了三分苍老之态。她心中寻思:“国主不是前一阵才去皇极观祈福了吗?那时候头发还是黑的,怎么会突然白了?”

    皇后拿了一面铜镜要给国主看,国主却道:“不看不看。下次去太苍山之前再染染就黑了。”

    陌汐这才反应过来。

    「他头发不是这一阵才白的!是早就白了,只是每次去皇极观之前都染黑了。」

    而她整日聆听信徒祈愿,极少主动回来看他们,所以才没觉察。

    想通此节,她心中有些惭愧。这时便十分庆幸,这两人都看不到她在场。皇后一边给国主按摩头部,一边数落道:“我每日让你早些休息,你偏不听我的,还说我整天念你。看看变得这么难看,教汐儿见了,怕是要嫌弃你了。”

    国主哼道:“怎么会。”话是这么说,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边铜镜,嘀咕道:“也没有多难看啊,不还是这张脸吗?”

    陌汐听了,轻笑两声。皇后亦然,忍笑道:“好好好,不难看。身体比天大,今日早些休息了吧。”

    国主摇头:“休息不得。这一阵好些个永安人跑到皇城来了。来就来,偏还要到处嚷嚷,弄得人心惶惶的,棘手。”

    皇后点头道:“我听容儿说了,他今天也遇到一个永安人,据说要在庙里抢钱,好吓人。”

    国主凝神道:“是啊,骇人。来几十个几百个也算了,可万一他们十几万人都过来了,这些人全都流窜在皇城里,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犹豫片刻,道:“那倒也未必。要是规矩本分,过来了就过来了。”

    国主道:“一国之君,怎能拿‘未必会’这种东西来冒险?况且他们绝不能过来,多养几个人并不只是多摆几双筷子那么简单的,这中间复杂得很,你不清楚,不说了。”

    皇后道:“好,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原也不懂。要是汐儿还在就好了,她或许还能帮你分分忧。”

    提起陌汐,国主叹了一口气,道:“她知道了也没用,徒增烦恼而已。她还是好好地在天上飞吧,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做她自己的事去,现在她又不是公主了,人间不关她的事,爱飞让她飞个够。”

    皇后也轻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念家,以前在皇极观学艺就这样,动不动几个月不回来。如今飞升了,更厉害了,三年都见不着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得着。”

    她抱怨起来,国主反倒为陌汐开脱了:“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师说天界规矩就是这样的,哪能再把他当凡人去看?你叫汐儿回来,不是要拖她后腿吗?”

    皇后忙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不会在她面前提这种要求的。”她又自言自语道,“看看神像也不错,差不多的,到处都是她的神像呢。”

    看了这许久,陌汐胸口一阵酸楚,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梗得难受,只觉得有些待不下去。可她又不能出现,怕坏了天规。而且对于永安之事,她暂时也给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突然出现,只会让他们手忙脚乱罢了。

    她只得快速撤出皇宫,来到外面,深深吸了几口气,依然不觉得好受。

    她不自觉地想到一个人——风染。

    自从她认识风染起,这是她们分开得最久的一次。以前不管发生什么,风染都会陪着她。

    陌汐抱着侥幸的心理,放出了几缕灵识。

    「染儿,我该怎么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心神,随手捏了诀,化了个素衣小道的形,在皇城走了一圈。

    她发现仙乐皇城中所有河湖的水面,真的都比以前低了。在皇极观时,她好多次溜下山玩儿,在贯穿仙乐国的第一大河——乐河泛舟,那时的水面都只比堤岸略矮一点儿,现在却是矮了好几尺。而且城中居民都道是早就这样了,并非近日近况。

    确定了这一事实后,陌汐怔怔伫立在河岸边。

    自从主线剧情开始了以后,让她开心的事都快被这些麻烦抵消完了!

    「好烦啊……」

    不时有行人从她身边穿行而过,或微笑点头,或好奇瞅瞅,更多的则是乐呵呵地自己做自己的事。

    不知站了多久,忽然,她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女声:“汐儿。”

    陌汐愣了愣,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没人。正奇怪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陌汐?是你吗?听得到吗?听到了就回个话啊!!!”

    陌汐忽而意识到,这是风染的声音!风染找到她了!!!

    陌汐连忙回道:“听到了!你终于找到我了!”

    风染似乎舒了一口气,又道:“汐儿,我现在可能不能去找你。”

    陌汐疑惑道:“怎么了?”

    风染无奈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姐姐。”

    陌汐微微皱了皱眉,道:“她怎么了吗?”

    风染道:“天晓得她怎么了。她最近居然想统一四国,真是够了。”

    陌汐怔愣片刻,道:“统一四国?她的力量已经那么强了吗?”

    风染道:“你消失以后没多久,她的力量就突然增强了,鬼知道哪得的奇遇。”

    陌汐无奈道:“那她要统一就统一呗。还可以顺便帮你报仇了。”

    风染道:“嗯。既然是报仇,我当然要亲自动手啦。先委屈你在那呆一段时间哈。”

    陌汐无语片刻,道:“……但我记不清剧情了。你给我讲讲?”

    风染笑笑道:“给你讲了不就没意思了嘛。好好体验一下生活吧,公主殿下~”

    陌汐翻了个白眼道:“你故意的?”

    风染道:“是啊,报仇嘛。你这边只不过是顺带的。”

    “……”陌汐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毕竟她以前也这么坑过风染。只得道:“那你快点……”

    风染哈哈笑了几声,似乎心情很好,道:“知道啦,很快的。”

    她一说完,陌汐就收回了灵识。

    颇为无语地把一颗石头踢进了河里。

    「看样子,你心情还挺好啊。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陌汐站在河边,默默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多时,天边微云聚拢,四周淅淅沥沥,竟是下起了小雨。

    路上行人纷纷捂头望天,道:“真是倒霉呀!下雨啦,赶快回去!”

    “是啊,讨厌!”

    雨点滴滴答答,打在陌汐面上和身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语道:“下雨了?”

    皇城之人逢雨,避之不及,天知道仙乐国另一端有多少人渴求着痛痛快快来这么一场大雨。几人打着雨伞奔过,见陌汐兀自淋雨,拉了她一把,催促道:“这位小道长,你还不跑吗?雨越来越大了!”

    陌汐便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跑起来了,一起跑到了一座长屋下。那几人收了伞,彼此哈哈大笑,道:“幸好今天出门看云多带了把伞,不然就要变落汤鸡??!

    “好久都没下雨了吧,这一场只怕是憋久了,大着呢。”

    “哎呀你看,果然又下大了!要变暴雨了!”

    雨珠坠地,破碎四溅。

    陌汐就站在一旁,听他们聊天。听着听着,那雨渐渐小了一点儿,那几人都道:“趁现在小了点,赶紧走吧!”说完,纷纷撑伞出了屋檐,陌汐却仍站在原地。几人回头看他,商量了几句,一人走过来,将手里一把旧伞递给了她,客气地道:“这位小道长是不是回不去了?我看这雨还有点儿大,要不这把伞你拿去用吧。”

    陌汐这才回过神来,道:“多谢了。那您呢?”

    前方雨中几人哄哄地道:“我们还有伞,可以挤挤嘛,走啦走啦!”

    听同伴催促,那人塞了伞到陌汐手里便跑了。几人啪啪踩着水远去,陌汐则握着那把伞,站了一会儿。忽然,她看到前方半远不远处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庙,遂撑起了伞,在雨中朝前走去。走到近前,见小庙门前左右两边对联分别书写着“身在无间”“心在桃源”,终于确定,这是一座公主殿。

    三年之间起八千座宫观,自然不可能每一座都如太苍山上的那般华丽铺张,博人惊叹,其中也有不少是民间草根人士建来凑数凑热闹的。不设功德箱,没有庙祝,只立一尊泥塑像,摆几个盘子,供一些点心和果子。有心人偶尔来清扫一下,便可独当一殿。

    藏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公主殿。还没进去,陌汐就看到了那尊几乎可说是憨态可掬的公主神像:花里胡哨的衣服,粉□□白的大脸蛋,傻乎乎的大笑容,简直是个大娃娃。陌汐看了一阵,忽而笑出了声。

    这三年来,陌汐见过的公主像不说五千也有三千,从没见到过哪一尊公主像和她本人一模一样的,最像的大概只有七分,剩下的不是太丑就是太美。别的神官大多数是神像太丑,她的则刚好相反,有的都美得变形、美得她本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原本也没仔细看这泥塑像,一眼扫过去罢了,谁知,却在这一眼里捕捉到了一抹突兀的雪白,于是视线又扫了回去。

    这一尊粗糙的泥塑公主像的左手上,握着一束雪白的花朵。

    花瓣洁白,沾着一点晶莹的露珠,娇嫩至极,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浮于空气中,甚是可爱。仙乐公主像的标准姿势是“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然而,那左手执的花,当然是工艺精绝的黄金花、宝石花、玉石花,这还是陌汐第一次看到有她的神像手里拿真花的,不禁凑近了点。

    仔细看了一下,忽而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看过。

    这尊泥塑公主像的左手原先应该的确是拿着一支泥巴花的。但不知是塑像师傅手艺差,花枝掉了,还是被人恶作剧给摘下了,如今,左手拳中只剩一个小洞。那束小白花,就是刚好插在了这个小洞里。若是谁人特地摘采来填补这泥塑神像左手空缺的,那可真是有心了。

    刚想到这里,陌汐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先是隐了身形,携着那把伞轻飘飘地掠到了神台上,这才转身下望。只见庙外灰蒙蒙的大雨中,闯进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浑身湿透,身上是脏兮兮的旧衣,脸上是脏兮兮的绷带。右手牢牢地拢在左手拳头上,仿佛在护着什么东西。奔进庙中后,他才缓缓打开双手。

    一束小小的雪白花朵,静静绽放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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