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航一眼都看不下去，油烟机上不知挂了多久的陈年老油，灶台上放着一口断了把儿的铁锅，洗碗池上的水龙头不知用麻绳缠了多少圈，滴答滴答漏着水。阳台的窗户自带遮光效果，遍布尘土。
唯有卧室算看得下眼，一张双人床足够大，屋里除了一张掉漆的电脑桌和一套小沙发之外再无其他。
“就这还朝阳单身精装公寓？不是，图片上和这是一个地方吗？”
但凡押金能退，但凡能在他银行卡里多划拉出千头八百的，他都不带这么委屈自己个儿的。楚归航无语地靠在沙发上，一坐到底，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像裹在面团里的豆馅儿。
画面太滑稽，韩烟树实在没眼看转过了身。
一只蝉落在了窗户上乱叫个没完，这比在耳边放俩双响炮效果要强得多。
韩烟树屈指弹了几下把蝉赶走，屋子不仅脏乱，还闷热。韩烟树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出奇地好用。韩烟树生出些许满足来，生活也不是那么坏不是吗。
坐在空调下的楚归航吃了一嘴的空调灰，非但没觉得凉快，反倒一肚子火。
“走，师叔，上货去。”
韩烟树无奈摇头，在寺里难得一叫，出来反倒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俩人晚上总不能直接睡床垫，楚归航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八年，可是除了超市之外，他不知道有个地方叫市场。十八年前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看价签这一说，今天他把超市的标签看了个遍。
韩烟树心发慌，超市里的人太多，他有点晕。
“怎么了？脸跟白无常似的。”楚归航绕过货架，弯腰问道。
其实韩烟树根本没听清楚归航问的是什么，下意识回了句“没事，就是胳膊有点疼。”
“看你跟没事人似的，我都把这茬给忘了。你真没事？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楚归航想扶韩烟树都没地方扶。
“那你去出口等我，我马上出来。”楚归航扫荡般把东西丢进购物车里，结完账钱包也差不多空了。
出口不是收小票就是换购的，还有几个拉客美容的。韩烟树觉得向自己伸过来的一双双的手，像电影里的丧尸一般。
“美女，我能插个队吗？我有急事。”楚归航看了好几眼都没见韩烟树的影子，这人可别昏在哪。
“我，凭什么就......”
女生满脸的不耐烦看到楚归航这张脸的时候云消雾散，就冲这张脸别说插队，就是帮忙付款也愿意。
因为前面都是她们宿舍的，所以楚归航直接排到了第一个，结完账楚归航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送给了几位女生。
“太帅了！”
“比我偶像都好看，啊啊啊——”
不明所以的路人相互打听这又是哪个明星。
韩烟树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惨白，可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楚归航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难受，“蒸笼似的这天，你在这看着，我去买两个甜筒，你要啥味的？”
韩烟树道：“草莓味儿的，算了，都可以。”
楚归航最烦这样，没有好气道：“到底啥？”
“都行。”韩烟树给出一个万能答案。
“我就多余问这句。”楚归航问完都没弄明白自己为啥要自讨没趣。
盛夏依旧炎热，连带着风都是热的。
“航哥。”
董柏寒突然出声，不亚于一道热风吹过楚归航的耳旁，“嗯。”
俩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再遇楚归航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连寒暄都带着尴尬。
本来董柏寒想问楚归航周三没事能不能去机场送他，可看到人的时候觉得没有必要了。他们之间的离别早在山上，早在寺庙里就提前上演过。
“返校的时候，殷老师问你成绩来着。”董柏寒一直觉得楚归航跟他不一样，至少他偏科，楚归航是哪门都不行。
或许董柏寒永远都不知道楚归航是个控分选手。
“我忘查了，你还吃香草味儿的？”楚归航扭头问道。
“换个口味吧，草莓的。”
楚归航点头。
窗口的服务员抱歉道：“草莓就剩一杯了，原味儿的行吗？”
“行。”
楚归航把草莓味儿的冰淇淋递给董柏寒，低头尝了一口原味的，难吃得要命，奶油竟然发苦。
“跟别人一起来的？”董柏寒盯着楚归航手里，舌尖上的草莓味儿一点点变淡。
“朋友。”董柏寒捏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淋望着马路对面。 m.a
董柏寒的目光也投了过去，可惜人太多，他也看不出来哪一个是楚归航口中的朋友。
“我先走了，还有，谢谢你的冰淇淋，很好吃。”
几步外的垃圾箱里多了一个豁口的草莓味儿冰淇淋。
韩烟树躲在树荫下，汗珠从两鬓往下流。
“大热天你戴帽子不捂得慌吗。”楚归航作势要拿韩烟树的帽子被韩烟树躲了过去。
“我紫外线过敏。”韩烟树抬起胳膊拉了拉下沿。
“得，你快别动了，我来。”
看到这双胳膊，楚归航的愧疚跟反胃似的往外冒。
“买的原味儿的，刚我尝了一口，贼好吃。”楚归航举着冰淇淋示意韩烟树吃一口，心里憋着坏，手也跟着抖。
韩烟树尝了一口，苦得皱眉，这大概真的是黄连味儿的，看楚归航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路边的垃圾桶里又多两个无辜的甜筒。
几米开外，一个年轻同样戴着渔夫帽、墨镜和口罩。几步一回头，几乎是小跑从他们身边路过。
这样的装扮，若是在嫌疑剧里就是妥妥的犯罪嫌疑人，现实中，多半是明星，甭管红不红，紫不紫，若上街没有这样一套行头都不敢说自己是明星。
果然，不到两分钟，后边呼啦啦跟着一溜小姑娘，长|枪短炮的，一股烟儿似的跑了过去。她们走着偶像走过的路，却追不到偶像本人。
“我看你还挺享受，怎么不留下合个影？”开车的男人看了眼后视镜，这场面比掷果盈车还厉害，他一直好奇这些小姑娘哪来的这些时间和金钱呢？不上学，不上课，不上班的么？
后座上的风暖阳摘下一身的行头，无奈笑了笑，“我真的只是出来吃个饭而已。”
这人不愧是新晋影帝，有颜有技。特别是笑起来简直要人命，说十八岁都有人信。
娱乐圈不乏靓男美女，可像风暖阳这样有颜有技的凤毛麟角，特别是老一代戏骨渐隐，新生代被催得太快，别看没有一部代表作，可是这半点不耽误人混迹各大综艺。
“你说你们演员，逛个街吃个饭弄得跟‘过街老鼠似’的，图什么呢。”左彬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这件事尤为想不明白。
风暖阳但笑不语，按下车窗，享受照射进来的阳光，温暖而耀眼。他舒服地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浏览热搜。
有些事情即便是捕风捉影，也有蝇狗闻腥而动。
“你最近真和那个叫什么雪的谈呢？”左彬对自己兄弟的事情还是很上心，有些话该提醒还是要提醒。
“她倒是约过我几次，我都找借口推了。”风暖阳转了一条剧组官方微博，配文“听说你有一个‘死党’？”
左彬还是不放心，又叮嘱几句，“就那个什么雪的，乱不乱的先放在一边不说，她嗑药。反正你别跟她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鸟，别到时候雪崩的时候把你给埋了。你也知道，艺人但凡招惹上这玩意儿，身败名裂都是轻的，前车之鉴，你看当年那谁......”~
风暖阳嘴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左彬。”
“行，不提，不提。戏也拍完了，最近有什么打算？”
“休息一周，准备新戏。”
左彬摇头无奈道：“真搞不懂你，你说你现在有钱有名，婚也没结，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你这拼有什么劲儿。”
车窗外公交上印着风暖阳去年代言的巧克力广告，整个人看起来和今年的他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我是演员啊。”
因为是演员，所以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路只有一条，方向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向前向前。不断活跃在荧屏上，活跃在人们的视野中，因为同遗忘相比让人铭记真的太难太难。
“这么多巧克力？”韩烟树打开巧克力把盒子丢进垃圾桶。
听到声音的楚归航从厨房出来，“哎呀，你这个人忙帮不上就算了，怎么还净添乱！这么多巧克力你都拿出来干什么！盒子呢？”
韩烟树指了指垃圾桶。
“服你了！”楚归航把巧克力摆好困在一起，转身警告韩烟树，“除了巧克力别的东西你爱怎么拆怎么拆。不对，我才反应过来，你这胳膊怎么还时好时坏呢？刚收拾屋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抬起来？”
楚归航觉得自己又被韩烟树骗了，这人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我都找到工作了，你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吧。”楚归航把抹布往地上一丢，也凑到沙发上坐着，“你就没打算干点啥？”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两个月后他大学开学，留下韩烟树一个人怎么办呢，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人。
韩烟树往后挪了挪，“再换一个庙出家去。”
“啧，从你嘴里也听不到什么好话，吃饭吧。”楚归航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红烧方便面来，煮得有些过了，他自己都吃不下去，可韩烟树竟然能面不改色吃完，真乃一神人。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该给人面子的时候总是给的很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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