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我的耳朵坏了,这绝对是他们脑子坏了。
什么叫“我能和这家伙告白吗”,还“嗯”???你们有病吧!?!?
我瞥了眼病号手冢跟我的距离,确定他很难第一时间拦下我后,我接着瞟向病号加贺,人已经做好了趁其不备立刻逃跑的准备,然而这回我还没来得及转眼珠,就被对方毫不怜香惜玉地拽住了手臂。
聪明到既能读心又能预知未来的这位同学就连拽个人用的都是不留余地的能将女孩子胳膊勒红的力道。
右手拽左手也是从根本上不给人挣脱的可能,呵呵。
刚刚还在和我的鞋子闹生离死别的叶影这时均匀洒到了近在咫尺的魔王的脸上,我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我和加贺的身上,甚至手冢这时候就立在我的身后。
心脏好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我像待宰待入锅最后的心愿只是希望厨师能把我煮得美味一点的食物素材似地,绝望等待那句死刑宣判,而后我等了半天,等到加贺同学把他无情的铁爪松了开来。
身上穿着和尸体们同色的运动服外套,加贺抄起手,姿态跟刚刚坐在教练席上指点江山时没什么区别,他话锋一转道:“为什么会存在告白这种文化?一串语言符号的固定搭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可解。”
“……”我把心脏咽了回去。
“您害羞吗?害羞的话就别表白了。”
他挑起单侧的眉毛不悦道:“你有资格说我吗?”
忍不住想按以往的习惯回嘴,但我及时刹住了车,“抱歉,以前吵架我是真的心无旁骛地在跟你吵,但现在吵总让我觉得很有打情骂俏的既视感,我男朋友在旁边恕我不能跟你瞎吵。”
他接着毫不在意地讽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有一个女朋友的样子,忠犬吗?”
“汪。”我于是面无表情地“吠”了一声。
无论怎么对话,我和加贺最后都会陷入一个互怼的模式真是不可思议。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们绕着手冢这根柱子一个追一个逃的幼稚童年,但那多半是我的错觉——
听我吠完的人兀自在嘴角扬着冷冰冰的嘲弄的笑,然而一个安静眨眼的工夫,他就将眼里的波澜也好,嘴角的弧度也好,全都抚平了回去。
“我喜欢你。”
我想无论是我还是手冢都很明白,刚才那些对话不过是他拿来缓解我紧张的手段。
“稻垣,我喜欢你。”
“得到同样的回复会喜悦,得不到会觉得难过,这就是我对你的喜欢,仅此而已的喜欢。”
对,我们把得不到也不会招致任何毁灭的喜欢称作“仅此而已”。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和加贺是同类人,但看来他可比我勇敢多了。
好比现在这种时候,我就根本想不出转移话题和开玩笑以外的话语,“你不觉得你跟你喜欢的女生说话的方式很清奇吗?”
“习惯了,改不掉。”
“你那个喜欢会维持多久?”
“谁知道呢?也许是下一分钟我不喜欢你,也许是下一个小时我不喜欢你,也许是明天……”
“但同样地,也有可能是这一生,我都喜欢你。”
说完,他自己先扬了下眉,“沉重吗?”
“沉重,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窒息的那种沉重。”
“但据我对自己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还挺大的,所以说稻垣……”
落在身上的目光清澈到透明,我知道它们到底有多珍贵。
“你得学会怎么应对那些你不喜欢却喜欢上你的人,我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而且就算我们回不到原来的关系,你也不可能每次见到我都掉头逃跑。”(.
他忽而哂道:“要逃跑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
他太过冷静又心平气和,很难让人感受到一丝紧迫感,反而三言两语就让我跟上了他的节奏,甚至都有了反客为主的余裕,“我感觉我们不像是在告白跟被告白,倒像是在表演漫才。”
我侧首问后头的手冢,“好笑吗,手冢?”
他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反倒是加贺看着手冢的反应在神色流露出了几分遗憾,“在我看来这场告白的笑点其实也还蛮多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作为一组死对头能给世界提供很多的笑点。”我忍不住扼腕。
“从你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开始,我的努力就彻底功亏一篑了。”他对我的惋惜嗤之以鼻,“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是你没法跟喜欢自己的人做朋友。”
我被他说得火大了起来,“归根结底是你先暴露的吧?你说你没事抢什么我的刺猬,你还给我!”
“早送人了,而且也不是你的,我出的钱。”
“我抓的!有本事你用你那点钱现在给我变一个出来。”
前言撤回,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像在打情骂俏,因为每次吵到最后,我都是认真地想揪掉加贺的脑袋。
“到此为止吧。”只差一步我们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加贺喊了暂停,他仍是抱着臂气定神闲道,“稻垣,给我一个回复,我还得去拉后面的呆子们起来。”
“回,回复?”我忽而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您害羞吗?害羞的话可以什么都不说。”他趁机痛击我。
我的大脑立刻漆黑了回去,“那我就摊开说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上我,我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的背叛,对你的失望之情一言难尽。”
这些其实意外地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但我还记得他背对夕晖望着我温柔而寂寞的目光,那一刻胆小的我只觉得害怕,觉得手足无措。然后我想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可真是太不幸了,除非两情相悦,否则就得一直使出浑身解数不让我察觉,这样我才不会害怕,不会无措,也不会因为失去一个珍贵的朋友而难过,这种事情大概只有加贺才做得到。
“但是……”
这一次不能躲在幕后运筹帷幄,也不能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只能近乎狼狈地站在那里,用按捺不住沙哑的嗓音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我看见暗色的树影在他脸上游移晃动,伴随着那些影子变化的还有他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柔软。
“及格分吧,至少比道歉要悦耳。”他单手支起腰,很快将情绪恢复如初,“青学的人也在等你们吧。”
他仰头望向手冢的位置,“听赤间说谷口今年夏天会回来一阵,就那时候见吧,再会手冢。”
手冢神色自若应了几句,接着加贺朝他挥了两下手,就这么自顾自转身走了,全程没再递给过我一个眼神。
我望着情绪收放自如的加贺同学一路走远,然后站到“尸横遍野”旁单手拎起一个银华网球部部员,接着便无比从容地指挥着那人一个接一个拎别的,内心感慨自己在脑袋里彩排过好几遍的和加贺再会的场景实在比想象中轻率许多,都可以用虚惊一场来形容。
但那都是因为对象是加贺才能够成立的。
心想这回真的算落幕了吧,我觉得自己有点苍老,“手冢,我好羡慕你。”
“嗯?”他正闷声转身往回走。
我继续吐露着自己的肺腑之言:“你说加贺怎么喜欢的不是你呢?他不是讨厌女人吗?凭什么你还能跟他做朋友我就不可以了?”
“……”他仍旧没出声,只是伸过手掌安静地抚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就着他的动作,我低下脑袋,眼眶里很快掉出好几滴温热的液体,一路划过脸颊落到地上,洇开的几块深色很快被太阳蒸得浅淡,就这么消失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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