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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网王]手冢的幼驯染 > 第98章 87
    已经毕业的弓道部前辈们挑了一天回母校,他们临行前捎带走了所有之后没安排的后辈,一道吃饭叙旧。吃完时,一行人还在兴头上,就提议说要到距离最近的一青前辈家里玩。

    前部长大人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我们随即就出发了。

    路上,三年级的学姐背着手扬起脑袋,颇为期待地猜测道:“一青部长的家啊,感觉会是那种古朴的大宅院呢。”

    一年级的学妹跟着阖上眼睛,她一边想象,一边慢条斯理将脑中浮现的画面陈述成语言——“木质地板咯吱、咯吱的,穿着血红和服的黑发人偶端着有道小缺口的旧茶杯走到玄关迎接……”

    “……”

    一群不由得僵住步子的人中间,只有前任以及现任部长还在不以为意地继续走着。

    “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家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说到怪谈,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们说说。”一青前辈没回头,因为走在最前面,大家都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我记得那是我刚开始学弓道的时候,我的外公跟我说——修弓道者得小心一种妖怪,他们生前死于箭伤,心怀怨念留在人间化作了厉鬼,无时无刻不寻着机会向人复仇,对象自然就是我们这样与弓箭接触频繁的人。”

    这两天的天气称不上凉爽,有些湿闷的空气压得人呼吸难受。

    “这些冤魂本事不大,只敢在晚上人不多的地方活动,每晚入睡时分,他们就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人来人往的街也有幽僻的小巷像深不见底的黑井,像无数紧盯着你不放的深渊。

    “很是耐心地等着,等着,等到目标的对象沉沉睡去,他们就会拿起残破的箭枝,安静地立到对方床头。舌舔一样的目光将睡着的人上下打量,他们颇为慎重地选好一个喜欢的位置,握了箭就那么刺穿下去,将人钉在床板。”

    “喜,喜欢的位置……?”

    “像是眼睛、嘴巴、心脏……刺的地方不对,目标可能发出声音让外人发现,胆子小的这些鬼怪就会匆匆忙忙地补上好几支,以便让对方死得快一些。”

    说到了高潮,一青前辈徐徐朝我们侧过脸,让我们看见暮色照耀下他清澈的眼眸。

    “所以说有的受害者身上干干净净就一支箭刺穿心脏,有的却会被捅得血肉模糊,不见人形,纯属鬼魂差异。”

    含笑的话尾音温柔落下时,除了现任的雨宫部长,所有的后辈都谨慎地跟他保持了至少三米的距离。

    即便是这种时候,雨宫前辈的评价角度仍然很清奇:“部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驼着背,嘴里拉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啊……果然吗?”被给予差评的一青前辈倏地塌下了从容的神情,他自我反思起来,“每次我都把握不好玩笑的力度,多谢你的提醒。”

    摆脱了部长身份的一青前辈的性格显得越来越脱线,事到如今才知道他为了成为一个值得后辈们信赖的弓道部部长暗地里付出了多少努力,各种意义上都太晚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进脑了……是真的太晚了。

    被迫听了一个针对性极强的恐怖故事,所有原先兴致勃勃的部员包括对第一次见到的前部长产生了些许好感的一年级女生,都彻底没了去一青家玩的念头。

    大家安慰了一声一青前辈让他再接再厉不要气馁就各自组队原地解散了。

    按稀缺的男生就近将女生挨个送回家的原理组的回家队伍,托它的福,我姑且在夜幕降临前平安抵达了自家门口,只是……

    跟特地绕路将我送达的两人挥手道了别,我推开外门从包里掏起钥匙,一番摸索拿到手里的金属物什因为很少使用的关系还很崭新。

    陌生的冰凉触感捏在指间,我动作生疏地将它插进钥匙孔,以免怪力如我将其折断,我很是小心地把握着力道。

    快要消失在地平线的最后一缕残阳映在门面,随着门向里推开,光投上了浅色的木地板。

    我踩着影子摸上灯的开关,啪嗒一下,而后像壁虎之类的生物一样,我贴着墙壁快速游移到下一处顶灯开关——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大至稻垣夫妇的房间,小至卫生间,所有的灯都被本壁虎勤勤恳恳地逐一点亮了。

    当然在此期间无人制止我这种浪费电力的行为,今天一整天都不会有……因为稻垣夫妇现在人都不在东京。

    一周前,稻垣夫人受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地点在神奈川,身为原高中同学的稻垣先生作为一位不速之客也跟着去了,难得一道回去,二人就想着在外公外婆家多住上两天。

    听到他们的想法,我自然是赞成,对,我大力地表示了赞成,毕竟我自认为已经具备足够的独立能力了。

    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偏偏是今天会让我听见那种鬼故事呢……呵呵。

    敞亮敞亮的室内,我冷笑着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机,一路换到漫才频道,我将声音无限调响至勉强不会扰民的音量,眼神中随之注入了一股坚定的信念——

    中学二年级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学二年级时的我,我会熬过这个夜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和原来的那个我不一样了!

    一溜烟从房间抱出被子和一沓书本,我顺手将所有的弓道用具封印进了衣橱,还在上头贴了一道掩耳盗铃的自制封印符。

    在沙发上布置好了通宵用的窝,我用塑料袋在厨房里装了一小袋食盐。一边装,我一边自我质疑好像只有纯盐才能用来驱邪……但我也没打算和鬼怪正面对抗,只要达到迷惑对方以争取时间逃跑的目的就足够了。想着,和空气斗智斗勇的我坚定不移地将食盐打起了包。

    总算将一切准备就绪,窗外边已经是一片漆黑的夜色,我没再敢往外张望,生怕对上一对黑暗里幽绿发光的眼睛,就抬手嗅了嗅自己。

    因为气温上升,在外边呆了一整天,汗是出了又干出了又干,我觉得自己足够脏了,但嗅完第一反应却还是——嗯,香香的壁虎,估计是被家里的沐浴露腌入味了。

    当然,本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洁癖基因的洁癖的女儿最后还是光速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香香的睡衣。虽说在浴室,我全程都竖着耳朵提防外边的骚动,时不时还要关掉水龙头凝视细听,过程很是不美好。

    比贼还要像贼的我怯生生擦着湿发摸出了浴室,裹上抱出来的被子,那一瞬间仿佛给自己施好了结界,半条命快要累没的我虚弱地窝到了沙发上,盯着电视上的漫才节目两眼无神。

    半晌,我重振了精神,因为已经上好结界,我没再乱动弹,就这么曲着腿缩到了沙发一角,从被子里伸出爪子捏住书本下缘,就着电视声响一行行努力地读起来。

    今晚风大,电视开那么响,我仍旧能听见外头的树木被摇得沙沙作响,路灯的光还要进一步将婆娑的树影映入房间,让我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细瘦老妖婆。

    被子底下,我攥着救命用的小盐包手心里出了一层紧张的汗水。

    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许久,家里的电话座机忽然响起来,冷不丁出声的那刻我差点没有把沙发当蹦床就这么弹到地板。

    抚着胸口缓和了会儿狂跳的心脏,我将脚伸出被子战战兢兢探到了地上的拖鞋,而后就这么裹着被子慢悠悠挪到了电话跟前。

    是稻垣夫人打来慰问我的情况,听见熟悉的温柔女声,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从某个不存在于人世的怪异空间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脚总算是踏到了实地。

    但我决不能让她发现我的异常,不然非得让酷爱出卖亲生女儿的稻垣夫人在我外公外婆面前当笑话说上一通,这个夏天我也没脸回神奈川了。

    于是,我很是熟练地佯装了镇定、从容、巴不得他们在神奈川住上一个星期的口吻,再漫不经心组织着话题,愣是拖着稻垣夫人唠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才挂断。

    放下听筒,我忽而有些豁然开朗。

    向上提了提自己的被子披风,我一路潇洒地走到自己的沙发窝旁,从沙发缝里捞起已经陷进一半的小手机,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刚刚从稻垣夫人身上汲取到的精神力正随着一人独处的时间变长而不断衰减,我加紧时间编辑起邮件,不同内容的数条发给不同的对象——

    「新的白开水完成了,来做我的小白鼠吗?」给奶糖。

    「小花是个魔术师,最擅长的魔术就是在帽子里变动物。请问在帽子里的动物是什么呢?」给手冢。

    「手冢抢了我学年第一的宝座,期末考试我打算报复回去,合作吗?」给大石。

    「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公平公正的比试方法,你不是很擅长转网球拍吗?我们来比谁转得快。我要一周牛奶」给菊丸。

    「我今天听我原来的部长讲了一个鬼故事,……」给惠理理。

    ……

    跟活人保持联络才是不被魑魅魍魉趁虚而入的最佳手段,从稻垣夫人那领略到这一点的我一口气发了数十条邮件,因为发的实在太多,还在敲新的邮件的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邮件回复过来。

    什么「哼哼,成交喵!我要一周蜜瓜包(·ω)★」。

    什么「鸽子」。

    什么「只要说好事后会把我公主抱到医务室的话就可以哟( ̄ˇ ̄)/」。

    什么「国光刚刚问我帽子里的动物是什么。帽子里的动物是什么?」……

    一边编辑新内容还要一边回复给我的回复,时不时还会出现手冢爷爷这样冷不丁冒头的,饶是条理清晰如我都开始有点眼花缭乱,但该注意到的亮点我还是没有错过,像是——

    我给手冢公布了正确答案:「帽子(ぼうし)里的动物当然是牛(うし)啦(???*)」,回完我没多想,就火烧火燎写起下一封的回复了。

    有奶糖菊丸这样喜欢发颜文字的人夹杂在里头,当我收到一条只写着「@_@」的邮件的时候,条件反射就把它当作是一条标志性的结束对话式邮件,手都移到了关闭的按键上面,我心不在焉地想道:不过这种古早朴素颜文字这年头谁还会一本正经地用……

    一时的迟疑促使我定睛一看——

    「发件人:手冢国光」

    把这条邮件补充完整的效果就是:「手冢国光:@_@」w~

    ……

    本壁虎兽进化来的蜗牛兽两手握着手机原地傻了一分钟。

    越是细品越觉得这个颜文字呆愣呆愣的有点像戴着副眼镜一脸懵的样子,和手冢同学微妙的契合,就是不知道他本人发的时候有没有这种自知之明。

    我接着想象了一下,因为我总喜欢给手冢发各种千奇百怪的颜文字,联想能力没那么强的他应该看懂的时候少看不懂的时候多,明白不过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攥着手机反复琢磨,经过长此以往孜孜不倦的学习,他积攒了一定理论知识,就是今天,刻苦的手冢同学打算将理论化为实践,于是他一本正经地、一板一眼地在手机上一个符号、一个符号敲击起来——

    @_@

    被手冢可爱到的我忍不住在沙发上打起了滚,而后躺在被我搅和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上,我举着手机也给他一个符号、一个符号地敲了一个「(づ?3?)づ」发过去。待五分钟后我冷静下头脑,才知道亡羊补牢——「啊咧咧,我刚给你发的邮件怎么变成一串乱码了Σ(っ°Д°;)っ」,欲盖弥彰的效果不是盖的。

    这场大型文字聊天大会过于热闹,我很快忘却了自己的初衷。对话结束得早的,譬如老小手冢,又闲扯了两句才结束的,譬如网球部那些老面孔,善解人意地陪我一直聊到互道晚安的,譬如奶糖跟惠理理……

    给奶糖回复了最后的一句“晚安”,我低头,原来裹在身上的被子早就扁扁的被我坐在了屁股底下,电视机因为嫌吵也一早关了,茶几上还放着我自个儿倒的已经凉了的牛奶。

    抬眸看墙上的挂钟,零点刚过,距离熬过这个漫漫长夜的目标还差一半。

    连着充电线的手机再没动静,我又将被子裹到身上,在万籁俱寂中抱着膝盖静坐了会儿。

    我忽然觉得奇怪,我明明是一个人就无法生存下去的那么软弱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冒出要一个人对抗什么东西的想法呢?

    但是这个时间,手冢还有彩菜阿姨他们应该都睡下了吧……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我从被子里伸出手够向了手机。

    轻车熟路地拨了个电话,手机那头规律出声,我盯着看了没几页就被我倒扣在茶几上的书本,脑袋里盘算起不乘交通工具抵达神奈川的办法。

    走……有点困难,或许我可以偷一辆自行车,在星空下骑着自行车穿梭过盏盏路灯,想象一下竟然感觉还挺酷。

    不过该上哪儿偷自行车呢?

    想到这一步的时候,电话竟然被接了起来,我始料不及,只知道条件反射地喊“喂”,一边努力回忆我打这个电话的动机。

    “喂,怎么了?”接了电话的人一听就是被我从睡梦中弄醒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大概是觉得我深更半夜打来电话是出了什么事情听上去有些着急。

    听得见那头????的声音,像是在准备着往我这边赶过来,我赶紧回了句,“我没事!”

    说完,他那边的动静停了下来,我支吾着解释起来,“今天听了点恐怖的东西,我不敢一个人睡……能去你那边吗?”

    细瘦老妖婆舞着腰肢,好像在催我快点快点,她拦不了那个箭妖多久了。

    一边庆幸着还好我事先把自己洗干净了,我一边顶着夜里的风走到了手冢家门口,穿着轻薄的睡衣我立在阖着的门前,一时间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卧在纸箱里嘤嘤求收留的动物幼崽,还是时机不对的那种。

    哪有在人家睡着的时候扒拉着窗门让他放进去喂食的?没眼色的东西。

    我想着在手冢开门的时候,我得第一时间跟他道个歉,说时迟那时快,我还在琢磨道歉的具体措辞的时候,门对面传来了声音,很快暖色的灯光就从徐徐敞开的门中泄了出来,他站在光里头。

    没来得及吭声,我心想这个人有点过分好看,打上光之后就像个救世主。好比有些被捡回去的幼崽会把新主人当作自己全世界一样,我望着他像望着自己所有希冀与渴望的总和。

    然而,没等我陶醉于他的盛世美颜陶醉个完整的十秒钟,就被他牵着手拉进了屋子,将沉沉的夜色关在了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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