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
林宛安诧异的抬头,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眸里盈满疑惑。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傅景渊再想说些重话也开不了口。
“前日我便说了,我娶你是因为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只因为你这个人,和旁的东西一概无关。”
“可是......”,她可是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傅景渊说出的话对她的冲击太大,甚至和她一直以来的思想都有些不同。
勋贵人家结亲讲求门当户对,行事首先放在第一位的便是利益,其次讲究礼仪,感情这种事则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自小她便知道,要想许一个好人家,只能不断地增加自己身上的筹码,从而让别人觉得选择她是值得的。
盛京之内,也不是没有两情相悦的夫妇,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便是放在身边活生生的例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现在琴瑟和鸣,不可谓不羡慕。可她清醒的知道,这种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她也绝对不能把命运压在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因此,当傅景渊说出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时,倒让她踌躇不前了。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为自己规定好的框架里,抛开自己身上这些东西,她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确定。
“你在我身边,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忌我。我比你大这么......”他突然停顿,将视线放在她身上,神情柔和,“我比你大上几岁,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你只要好好长大便可以了。”
林宛安被他这话冲的一愣一愣的,脑子一短路,脱口而出:“那王爷觉得我哪里好?”
傅景渊被逗笑,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溢出细碎的光:“哪里都好,你健康无虞站在我面前便足够了。”
林宛安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十分精彩了,要不是她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大病,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失忆过了,忘了自己曾经和傅景渊有过海誓山盟了。
难不成自己当年无意中做过什么,然后成功让傅景渊情根深种了?要不然他怎么能说出这样一句仿佛包含着万千深情的话来。
短短一瞬,她脑海里已经闪过数十个话本子上那种女子一场大病、不慎失忆,将情郎狠心忘记的狗血桥段了。
林宛安将素白的小手搭上傅景渊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有些调皮的问:“王爷这般骄纵我,万一将来我变坏了怎么办?”
变坏了你厌弃我了又怎么办?
傅景渊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循循善诱:“我一直看着你,变坏了就抓回来教训一通。”
林宛安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那些疑惑也统统抛到脑后。傅景渊说的话总能让她感觉无比踏实,他说要教训她反而让她觉得傅景渊真的在亲近她。
林宛安看着面前清冷俊逸却平和温柔的傅景渊,星子在他眸中坠落,突然生出几分被人呵护宠爱的暖意。她从没享受过这样被人宽容的感觉,此刻不由得心神晃动,或许,她真的可以放纵几日?
“王爷发冠松了,我帮王爷束发吧。”
“好。”
......
早膳后,兵部侍郎上门将傅景渊请走了,说是为了甲械之事。近几日天气转凉,边境气候又较为苦寒,再配发单甲已不足以抵御夜间的凉气。兵部下辖武库司熔炼出一批新铁,刚性硬性较之前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更为轻便,但却不知对上匈奴人的弯刀是否有效,因此来请傅景渊到兵部去看看。
匈奴人是马上民族,善用弯刀。和匈奴人交战之时,弯刀的优势便体现出来,借助于极快的速度在双方交错的瞬间,弯刀划过盔甲用的是巧力,很容易便能将甲胄划破。
若是力气足够大,一般盔甲在善用弯刀的匈奴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大周给军士配发的兵器除了长矛之外,最常见的便是直刀或剑,而这两样东西为了能给重甲在身的敌人带去足够大的杀伤力,往往都会铸造的比较重,却不够灵活。傅景渊在兵械上颇有研究,兹事体大,没有耽搁便去了武库司。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是个好天气。林宛安让人在廊下摆了茶点,从书房挑了两本游记到外面晒太阳。傅景渊读书的确涉猎颇广,甚至还有极为晦涩难懂的经书,那些兵书策论她更是不懂,只能捡着最通俗的看。
林宛安撑着脑袋悠悠想到,看来还是得再买些话本子。 m.a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廊下吹来的风带着桂花的香味,舒服的让人想打瞌睡。连着两晚上都睡得晚,林宛安再大的精力也忍不住犯起困来。
初雪见状,连忙进屋拿了条小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日头渐渐移到中间,日光照在地上的亮斑也从林宛安裙裾蔓延到她的脸上。纵然有人在她前面挡了屏风,可秋日正午的太阳还是晒的很,林宛安舒舒服服睡了一会之后被热醒了。
她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坐直身子就要去拿水,一抬眸就看到几米之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装束打扮看着像是哪家的小姐,却又不太像。
襦裙的料子是近几年比较流行的流云锦,头上珠钗很少,像是故意搭配素雅的裙子而可以选了并不出挑的银饰。
她睡着的时候来客人了?
林宛安觉得奇怪,按理说能把帖子递进楚王府,还能进了王府站在后院的小姐,家中必然是有权势的,自然知道来拜访王妃的礼仪。虽说不必盛装打扮,但至少不应该这样穿的如此随意。
那女子见她醒了,莲步轻移款款走过来,林宛安想不出这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但一想到自己方才不小心睡着了,还让客人等着她,颇为不好意思,坐直身子,还顺带把翻了几页的游记合上放到一侧去了。
她略带责备的目光看向初雪初夏,无声的问她们为什么不叫醒自己。虽说,她和傅景渊刚刚大婚,这时候不该有人上门拜访才对。但既然有人来了,她也应该以礼相待。
两个丫头脸色怪异,林宛安没出声问,因为那女子已经站在桌案另一头,盈盈给她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王妃。”
这下连林宛安脸色都不好了,她可算知道方才那股子怪异感从哪里来的了。她打眼一瞧,见一女子穿着白色襦裙,姿容仪态都尚可,自动把人当做哪家的小姐了。虽然觉得这位小姐未免太清朴了些,身侧没个丫头,看着有些撑不起场面来,可到底没往其他方面想。
谁能想到,这竟是楚王府的丫头。
林宛安顿时没了心情,懒懒的躺回藤椅里去,面色淡淡。
她道昨日把府中心比天高的人都处理过了,感情这还漏了一个,而且八成又是个有后台的。而且,这后台应该要比傅景渊那过世的母妃要来的硬些啊。
本朝礼制虽不如之前那般刻板严厉,但大面上该有的规矩还是在的。丫鬟无论什么品级,皆是着青衣,嬷嬷婆子着灰褐色之类的深色,品级不同头上的簪花会相应出现变化。
她倒是不知道,哪家的丫鬟可以穿着白色来主人家面前晃悠了?
她和傅景渊大婚,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连她自己身上都穿着红色。她可倒好,穿了一身白,诚心想给她找不痛快吗?
她不迷信,可大婚三日之内新婚夫妇衣裳上都带红色,以求红红火火一辈子,断不能穿白色冲撞了喜运。
虽然她没有穿白色,也并没有信这些,但在自己大喜的日子看到有人这样穿,就是很不爽。
昨日傅景渊如何处置那徐嬷嬷,后院众人无人不知,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昨日不来拜见她,偏要等到今日。林宛安眼神冷下来,面上却摆出一个端庄的笑,她真的很好奇,这位后面有个什么人物,敢让她如此放肆。
“初雪,这是那个院子里的丫头?”
“回王妃,是棋明堂的大丫鬟。”
林宛安已经不生气了,昨天见识了那么多,今天这个也不过如此。棋明堂是她和傅景渊起居的地方,而这个丫头作为棋明堂的大丫鬟昨个儿竟然不来见她,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徐嬷嬷没来不过是个老奴在端架子拿乔,想从她手里接着拿好处;这个丫头,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王妃娘娘,奴婢思琴,前几日不慎染了风寒,昨日身体还未好利索,不敢把病气过给王妃,因此托人给徐嬷嬷捎了信,想让嬷嬷替我说与王妃,可谁知......”
林宛安没叫她起身,思琴便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说话时轻声细气很是柔弱的样子。林宛安看她身体不稳,腿都开始抖了,依然摆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含水波。任是现在谁走过来,都会觉得是她刻意刁难她吧?
知道徐嬷嬷已经被送走了,就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徐嬷嬷,想给她来个无处对证。诚然,她的确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费神,但也不乐意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耍这种小心思。
林宛安冷笑一声,小算盘打得挺响,比起其他人,也更会利用自己柔美的长相优势来卖惨。不过,她可不吃这一套。
“初雪,她恐怕是这几日病得狠了,连王府的尊卑礼仪都不懂了,竟忘记自己该穿什么衣服了。”
林宛安将刚刚收起的游记重新翻开,拈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随意翻过两页书,淡声道,“将婢女的青衣拿给她,顺便将白色流云锦从库房采买的单子上就此划去吧。”
思琴倏然睁大双眼,她没想到林宛安竟然这么明着打她的脸。自从她来到楚王府之后,谁都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阖府上下便是那几个老家伙都要客客气气唤她一声思琴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心中对林宛安的妒恨瞬间压过理智,让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开口急道:“王妃息怒。奴婢不知王妃不喜白色,只是奴婢在府中向来穿白衣,王爷也是知道的,未曾想招了王妃厌恶。奴婢从不敢轻视王府礼仪,今后必定只穿青色,只求王妃莫要迁怒奴婢啊。”
她这话倒引得林宛安多看了她两眼,林宛安悠悠想到,原是个牙尖嘴利的,这一招偷换概念使得可真好。
一方面暗示了自己在王府中的特殊地位,另一方面竟然暗讽自己因为一件衣服而故意容不下她。
看书的兴致彻底被破坏了,林宛安皱眉,轻声道:“你是棋明堂的大丫鬟?”
思琴一听这话觉得事情有转机,连忙道:“回王妃,奴婢是瑞安长公主殿下赐给王爷的贴身侍女,自来了王府后便一直在棋明堂伺候王爷。”
林宛安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个有后台的,长公主把她送来王府给傅景渊做贴身侍女,其实也算是变着法子给傅景渊送了一房侍妾。而且这个思琴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对于她来说,瑞安长公主要比傅景渊的母妃更有分量。
毕竟,活人才是最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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