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弄用手背揉过眼睛,强颜欢笑地说:“没关系的,我很坚强的!你不用道歉!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二十八岁的林弄,阔别计殊五年的林弄,其实并没有长大。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成熟又稳重、内敛又晓理,可是内心深处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是一个遇见心爱的人就会忍不住靠近的孩子。
这些年林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
计殊有些难以想象。要知道分手时,林弄还罹患轻度抑郁症。
“难过就别藏着,”计殊珍重地说,“不丢脸。”
计殊的一句话,百步穿杨,精准地击中林弄,一时间溃不成军。
林弄脑子混沌,他低声呐呐:“把手张开。”
计殊迟疑两秒,终于还是把手张开,林弄就风也似的钻进了计殊的怀里,双手穿过计殊的风衣,把他紧紧地拥住,然后踮起脚把下巴搁在计殊的肩膀上,嘟嘟囔囔:“我有点饿……”
计殊这才想起来,刚见面时林弄正泡着一碗泡面。
“不对,”林弄觉得浑身都烫起来了,“我非常饿。”
计殊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回拥林弄,却默许他这样吊在自己身上了:“我让服务员送餐来。”
“嗯嗯。”林弄觉得万分不真切,于是又拥紧了几分。
两人现在还在走廊呢,就这样搂搂抱抱为免有些不合适,计殊说:“……我们先进去。”
“嗯嗯。”但林弄依旧拥着计殊,连一点放开的迹象都没有。
计殊身上的香水也是依旧,这种舒服的味道,是计殊独有的,也是林弄奢望的。
“……”计殊拉了一下,竟拉不开他,“你先放开我。”
“唔,”林弄本还想不要脸地耍流氓,但又怕计殊嫌他烦了,好一会儿才恋恋地放手,“你……还走吗?”
计殊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现在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嗯……”林弄终于不再挽留,“那你走吧……”
委屈巴巴,可怜兮兮,活像一只亟待收养的流浪犬。
“……”计殊被林弄磨得没脾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还没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林弄高兴地摇尾巴:“随便什么都可以!”
计殊压下嘴角:“没有‘随便’这道菜。”
“那就关公战秦琼!”
“……”计殊拿起手机,打通了前台的电话,“订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另外加一份套餐B。”
关公战秦琼,秋月映红妆……
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啊。
原来不只是林弄,计殊也记得这些。
林弄刷了房卡,乖乖巧巧地倚着门轴,安安静静地等着计殊进来。计殊迈步而进,林弄就把门带上,紧紧跟着计殊。
计殊径直去了衣帽间,随手捡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和舒适的长裤,递给林弄:“这些都是酒店统一订的,你穿可能有点偏大了,将就一下。”
毕竟林弄太瘦了,刚才拥抱的时候计殊就这么觉得了。
摸起来实在很磕手。
林弄应该长点肉。
“嗯嗯。”林弄接过衣服,一眨不眨地、贪婪地看着计殊,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m.a
计殊催促他一声:“去洗澡。”
“好。”林弄转过身,愣了一下,又回过头,忧心地说,“你不要走。”
“……我不走。”计殊安抚着说,“我就在这里。”
林弄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计殊就坐在沙发上。w~
计殊有些恼自己的不争气,怎么林弄一哭一闹一撒娇,他就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呢?
林弄明明那样伤过他……
伤到他花了整整三年身心的疲劳,也抹不掉他的痕迹。
计殊不很确定,再来一次,他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
林弄洗得很快,他出浴室时卷毛发尾还沾着水。他找到计殊,快速地跪上沙发,一步步蹭到计殊身边,摸了一下脸颊,说:“你看我是不是发烧了啊?好烫啊。”
计殊闻言,把手探向他的额头,贴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不烫啊。”
“没有么?”林弄把脑袋靠向计殊,将额头挨着计殊的额头,“现在呢?烫吗?”
突如其来,毫无防备,林弄呼出的小热浪喷在计殊脸上,就算不烫,也热了。
计殊立即后撤,与林弄保持些距离,咬牙切齿地说:“林弄!”
林弄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然后把手移向自己的左心:“这里也跳得好快。”
计殊没说话。
林弄说:“原来时隔多年,再见到你我还是会心动。”
“我还是喜欢你,”林弄跪伏着,朝计殊挪了一步,“我超级喜欢你。”
计殊忽然抬手,压着林弄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按倒在沙发上:“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林弄眼尾窜红,唇齿开合,欲语还休。
“是因为季湘妍破坏了你家庭,她加害了你妈妈,所以你无法忍受跟我在一起是吗?”
“呜……”林弄用手背挡住眼睛,抽噎道,“我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我爱你……我爱你大于一切,可是我妈妈非常介意……我不想……我不想看着她刚醒过来就疯掉……而且……而且我也不想要你再受莫须有的委屈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原来……原来以为只要我们分手了,我就能保住大局,也能保护你……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分手之后我好难过……呜……我好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你连电话号码都换了,明明就是……就是不想见我了……呜……”
林弄的每一声哭声都结结实实地敲在计殊心尖,把城防敲得分崩离析,把计殊所有的坚甲软化。
计殊终于忍不住抬手,抹掉林弄眼角的泪水,不争气地说:“我不是不想见你,我就是很生气。”
“呜……对不起……”
“生气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林弄吸了吸鼻子:“我没有……我很喜欢你啊……”
计殊眼里有微茫闪过:“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林弄的眼睛被泪水朦胧,他透过这层渺茫,看见了滚滚五年岁月里,计殊对自身的怀疑。
林弄为什么不喜欢我……
“傻子,”林弄把手绕上计殊的颈项,将他拉近了自己几许,“喜欢是没必要说出来的。”
是的,很多时候喜欢是没必要说出来的,但计殊却执拗地说:“我有必要。你喜欢把心事藏着,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我不说,但我会做……”林弄微微扬起脖颈,两者之间的距离在呼吸之间慢慢拉近。
叮——
就在两人即将接吻的时候,送餐员到了。
林弄暗骂了一句脏话。
计殊微微偏头,从林弄身上起来,说:“先吃饭吧。”
林弄意兴阑珊地爬起来,衬衫因为过大而滑落了肩,露出了左肩的天平纹身,纹身下面曾经是林弄在C市受伤留下的疤。
计殊留心,多看了两眼,旋即脱下外衣丢给林弄,不由分说:“穿好。”
“哦……”
风衣胡乱了林弄的卷毛,他听话地穿好,又坐下,看着送餐员把西红柿炒鸡蛋和规矩清淡的中餐摆上桌,又看着送餐员退下然后计殊帮林弄掰开筷子。
“你喂我吗?”林弄得寸进尺地说。
“想得美。”计殊把筷子递给林弄。
林弄只好作罢,因为胃还微微痛着,所以他吃得很慢,而且吃了没多少,就搁了筷子。
“你吃太少了,”计殊皱眉,林弄动的几乎是菜,“你太瘦了。”
“我只是因为今天胃病……”林弄顿了一下,眨着眼睛看计殊,像犯错事的孩子。
“你以前没有胃病。”计殊嗓音低沉,像压抑着什么情绪。
“是的。”林弄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挑了一块肉吃了。
以前没有胃病,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最快乐,后来有了胃病,你也不在我身边了。
吃了一口,又接着吃了一口,没再多话,却尤其落寞。
林弄平日在舞台上多风光啊,可是台下的寒酸又有谁知道。
不是衣食住行上的寒酸,而是心灵上的寒酸。
“林弄,”计殊朝前走一步,一只脚压上沙发,沙发就连带着林弄往下陷了一陷,“你真的好烦。”
“是吗……”林弄忽然扬起下巴,笑道,“我也觉得你好烦,整天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唔!”
计殊忽然抬起手臂,掌心按在沙发靠背上,将林弄圈了起来,然后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林弄吃惊一瞬,然后自然地勾住计殊的颈项,往前挺了挺腰,加深了这个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久别五年,林弄和计殊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波涛汹涌,先前是各自压抑,如今决堤了,心防自然败北。
两人吻得很凶,唇舌互相试探,最后肆无忌惮,带着西红柿炒蛋甜丝丝的味道,席卷每一寸思念。末了分离,林弄看着计殊红肿的嘴唇,还觉得不真实。
林弄揪着计殊的衣领,身下有一点触电似的刺激密密麻麻地从腿跟爬上头皮,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潮落。
“我们是成年人了,我想要……”眼尾的红窜上耳根,林弄将膝盖屈起,哑着声音说,“计殊,我们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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