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沈修竹疑惑。
“是的，叫寄月，是我进宫的时候宫里指派给我的。”
沈修竹若有所思。
上次来棠梨宫时，那个主动的示好的宫女不就是叫寄月么？上次来时，她不还是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态立心说要好好做么？瞧着也是颇为干练的，怎么今儿却竟要指派到别处去？莫不是办事不力，见弃于主子？~
想到这里，沈修竹的面色不由黑了几分：“若做奴才的办事不力，直接打发去司刑司就是了！你倒是好心，还叫指派去别处？可知你这好心却不一定会得到好意！”
“不不不没有，误会误会！”张莹莹慌忙摆手，“寄月她做事很好，没有犯过什么错误，真的挺好的真的！”
“既是做得好，却为何你不肯用？”沈修竹奇道。
“呃……不是不肯用”张莹莹想了想，仔细酝酿了一下这才谨慎回话：
“寄月很好，但是我这里事情不多，地方也不大，需要的人就少。我身边有香云东映两个已经够了。寄月她是个能干的，放在我这里难免屈才。”
“臣妾虽然不理事，但也知道宫里培养一个寄月这样的大宫女并不是易事。寄月放在我这里不免有些浪费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去别处历练，能真正地为宫里做些什么实事”
沈修竹听了这话倒是稀奇：“旁人只恨伺候的人少，千方百计地要叫多安排几个，只你倒好，不但不觉得少，反觉得多？”
张莹莹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我自己能做好，而且还有秋桃香云她们帮忙。既然这几个人就能做好，干嘛要再安排一个职位，多浪费一个口粮和俸禄呢，倒不如叫她去别处，好真正地做些什么事情，也不枉费皇上发的俸禄。”
沈修竹听了这话却是有些震惊，这个张氏看似只是在阐述后宫的宫人问题，可实际上前朝莫不如是。冗官的事情已经困扰沈修竹很久了。谁都知道这些官职设着是一种浪费，可是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这些事情。
一个后宫妇人都能看透的事情，前朝那么多饱读之士看不透吗？做不到吗？
还不就是一个贪！
多一个职位，这些人就能多一个赚钱的门路，俸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朝廷发下去的抚恤、资金，也会多一个人来盘剥，这一层一层下去，只不知最后到了百姓手中的还有多少了。
沈修竹听着张莹莹的话，心却早已飞到了书房，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数不尽的折子。
民生多艰，天灾不断，百姓已然难以维生，然而这些蛀虫却还贪婪地趴在百姓身上，非要吸干最后一滴血泪才肯罢休！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修竹想着想着就气愤了起来，真恨不得立刻把这些贪官污吏抓起来，明正典刑，告诫世人，以儆效尤！
然而他不能。
朝堂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时机未到时，只能竭力忍耐。
沈修竹闭了闭眼，尽力地平复下心底的怒气。然而怒气是平息了，心底的犹疑却又如藤蔓一样攀爬上来。
张氏女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谴退宫女的事情？
没有错处，没有矛盾，平白无故就要给打发走呢？难道真如她所说，是缩减开支，裁撤冗官？
还是她已经察觉出寄月曾与朕有过交流，所以提防于朕？
又或者其实是张玉泽与她暗中联络，要他这个好女儿以后宫琐事来暗喻前朝，想要以此来引导朕的决定？
可……若是她有这个心机，能够觉得这个宫婢不可信，倒不如随便找个机会处理了那小宫女就是，何必再大张旗鼓地要让朕知道？
若是张玉泽与她有所联系，没有理由朕会不知道……再者，张玉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总不至就是为了叫朕裁撤冗官罢？
他张玉泽没那么糊涂。
那么，难道真就是为了缩减开支？
沈修竹知道，答案就是这样。
这么些天看下来，张氏确实不是个有心计的人，也确实没有与外界产生什么交流。
只是自己即使已经如此深知了，却还是止不住自己内心的猜疑。
沈修竹心里忍不出发出一丝苦笑，寡人寡人，倒真是成了个谁也不敢相信的孤家寡人。
罢了罢了，何苦逼迫自己太甚，若连这样蠢笨的自己都要去怀疑，那还能信任谁？
思及此，沈修竹像是下定了决心地坐直了身子，努力扯出些笑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后宫诸事都该回禀了皇后处理才是，你却又为何要请朕做主？”
……
沈修竹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话问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把气氛搞得更僵了。
张莹莹已经忍不住在心里骂开了：妈的，我为啥找你你没点子数呐！你是皇帝啊！一言九鼎啊！找你做啥事那不就是事半功倍，为了啥？为了省心呗！早知道你这狗东西屁话这么多我不找你了！叭叭叭的，还没完没了了！
张莹莹在心里给大猪蹄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却还得一脸恭顺：“臣妾…臣妾觉得陛下……嗯……”
觉得啥啊卧槽，现编我编不出来啊！靠靠靠，狗东西你屁话怎么就那么多，逼死人了！
张莹莹在这支支吾吾的，沈修竹也听不大清，本着好好说话的心起身弯腰凑近张莹莹，努力和善地微微一笑：“觉得朕如何？”
！！！
！！！
！！！
张莹莹方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顿时又腾地烧了起来。
妈的！狗东西还色、诱！靠！你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啊！没事干凑那么近干嘛！你是皇帝啊卧槽！你不要形象的吗！光天化月朗朗乾坤！你凑那么近干啥！
然而沈修竹是听不见张莹莹的内心OS的，所以他还更凑近了一步：“嗯？”
张莹莹脸都快滴血了：“我……”
“如何？”
张莹莹真的受不了了，决定就算是忤逆皇上也要离他远点，妈的，站这么近这不是色、诱这是啥！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张莹莹决绝地后退了两步，结果好死不死，拉开距离后，视线正好对上了沈修竹。
沈修竹无辜好奇地看向张莹莹：你退后干啥，朕本来就听不清了。
！！！
怎么说呢！
母胎solo二十年，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男孩子的张莹莹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脑壳也不会运转了。
真好看啊……眉毛是不是修过啊，怎么长得这么整齐，没有一根杂毛？眼睫毛好长啊，是不是偷偷刷了增长液啊？草，眼睛也这么好看，黑亮黑亮的。鼻子也好挺，妈的嘴唇不厚不薄，抿起来的唇角好性感，啊我不行了！
张莹莹觉得自己词汇太匮乏了，完全描述不出沈修竹的样貌，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非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张莹莹小时候忙里偷闲躺在自家草垛上仰望的那片星空。
小时候的天空是有很多星星的，一到晚上，天就黑得像丝滑的绸布一样，漫天的星星像不要钱的碎钻一样撒得到处都是。偏偏一个也掉不下来，就这么挂在黑绸布上熠熠闪光，那么小，却又那么亮。常常能叫张莹莹望得痴了，连睡觉都得老妈叉着腰过来拎着耳朵揪回去。
而沈修竹的眼睛就好像是那片星空，黑得漫无边际深不可测，里面星星点点光芒闪耀，吸引着一切注视它的人深深沉迷进去。
张莹莹看着看着就痴了，迷蒙中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躺在草垛上嚼着麦秆看星星的悠闲时光里，蝉鸣阵阵，蛙鸣咕咕，星星就在夜空中温柔地眨眼睛，张莹莹就这么沉醉进星光的梦里。
“真好看”张莹莹喃喃。
“什么好看？”沈修竹有些意外。
“星星真好看。”
“星星？”沈修竹纳闷，抬头看了看，确实是有星星，但是被皇宫昼夜不熄的灯光照着，好像也不是很亮啊？再说，你这不是平视？你看的哪门子星星？
沈修竹皱了皱眉，这张氏莫不是真的脑子有什么毛病，好端端的回话，怎么还能扯上星星了？
“朕问你，为何要找朕指派你的宫女！”沈修竹承认自己没耐心了，负手起身，面上已带了些不悦。
张莹莹猛地给惊醒了，神还没回过来呢，听到沈修竹的问话下意识地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你问我啊？那当然是找皇上办事最有用啊，毕竟皇上是老大啊，一言九鼎的。”
……
沈修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好笑。这算是……质朴纯真？
张莹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话，窘得恨不得自己锤自己。(.
我靠我又说了啥！张莹莹你没救了！你懂不懂啥叫迂回！我的天呐，你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是咋的！丢人！没出息！我代表自己唾弃你！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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