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莹这话……话糙理不糙，甚至沈修竹听了之后心里还有点高兴。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经过了这么些事，沈修竹还是有了几分自信的，这个张氏只怕是是脑子迟钝了些，大约是挑不起事来的。也不知这张玉泽一世精明，到底是如何教养出这样的嫡女的。
沈修竹在心里摇了摇头，对张莹莹的名字画了一个大大的×。
既然此女毫无心机，不仅自己没有任何威胁，还能时不时做得一些好菜，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沈修竹也不吝在小范围内给她一些方便。于是便点了点头：
“准了。”
不待张莹莹欢呼谢恩，沈修竹却又狡黠地笑了：“先慢着，你既把事情求到了朕头上，朕也答应了给你办好，难道就这样了？”
啊不然呢？你还想怎样？你白吃白喝我那么多，我找你要过钱吗？
当然，卑微仔张莹莹心里叫得有多欢，表面上就有多苟且：“臣妾愚钝，还请皇上示下。”
眼见着张莹莹又把球踢了回来，沈修竹有那么一刻怀疑张莹莹是不是真的愚钝。
不过吐槽归吐槽，沈修竹还是不想再来回扯皮三百次来难为自己的：
“既然张美人暂时想不出来，那便先欠着吧，朕什么时候想到了便再找张美人讨，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
张莹莹听到这话差点没气个倒仰。
狗皇帝真不愧是狗皇帝！一点亏都不肯吃！就这么点小破事你还要好处，我呸！你就不会客气两句吗！早知道你这么不客气，我还不知直接还一顿饭给你好了，这下可完犊子了，我这我还敢不答应吗！
张莹莹当然不敢。
于是张莹莹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
沈修竹看着张莹莹吃瘪，莫名地就心情愉悦：“你放心，朕不会白要你的好处的。”
恕我直言，没看出来，你已经在我这白吃白喝好几次了。
敲了张莹莹一笔的大猪蹄子莫名愉快，莫名愉快的情况下，大猪蹄子就很乐意奉送一些额外服务：“那个叫寄月的婢女呢？”
“她今天休息。”张莹莹蔫头耷脑。
“传。”
卫敏达躬身退下，没多会寄月就苍白着一张脸过来了，不知所以的寄月惶恐跪下：“奴婢见过陛下，见过美人。”
“嗯……寄月……”
寄月伏地了身子不敢回应。
“朕上次来这，瞧着你差事当得不错。本该是叫你一直伺候着的，然则棠梨宫也确实小了些，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家主子心地和善，不欲叫你被扫出去，特地求了朕要给你指派个好去处。”
沈修竹说到这里顿了顿，果然寄月一脸震惊地抬了头。
沈修竹满意地继续提点：“张美人言辞恳切，一心为了能叫你谋个好差事。朕便给了张美人这个面子。既日起，你便先回永巷令，不日新小主进宫，朕会叫吕丰茂给你指个好去处的。”
“往后不论去了何处，可要记着你张主子的恩典。莫要离心离德，再生出怨怼之事，辜负了主子的一番好意，到那时，你主子心善，朕可容不得你！”
寄月听明白是非早已泣不成声，此刻只剩下不停的叩头：“奴婢谢主子恩典，谢陛下恩典。奴婢承蒙主子的大恩，断不会做出背主忘恩的事，若有那一日，也不敢叫脏了主子的眼睛耳朵，奴婢自个就料理了自个。”
沈修竹点点头：“如此，倒还是个知趣的。倒也不枉你张主子对你的提拔，下去吧。”
寄月再度叩了头，泪水涟涟地下去了。香云在一边站着，颇有些愤愤地撇了撇嘴，沈修竹眼尖，看得仔细，但也没做声，而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卫敏达。
卫敏达微躬了躬身表示自己明白了。
张莹莹倒确实是挺高兴的，不管过程多么波折吧，这件事总算是了了。也不枉自己讨好大猪蹄子这老半天，瞅瞅，这天都黑了，容易吗自己。
只是……这大猪蹄子怎么还不走？
张莹莹眨巴眨巴眼，虽然在前世自己是个夜猫子，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但是来了这之后，实在是过于缺乏娱乐设备，也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会都得有六点半了吧？还不走？妈的……不会打算睡这了吧？卧槽？
沈修竹：正有此意。
吃过了饭，沈修竹照例是要练会字的，寻常都是直接在书房练，这会到了棠梨宫也不挑，径直就往书房去了。
张莹莹看着沈修竹那个架势好像是往书房走，脑瓜里顿时就开始嗡嗡，妈呀，书房里那到处都铺着的话本子……包括自己即兴创作瞎写的东西……
眼看着沈修竹都快到门口了，张莹莹慌了，脑子一热就大喊了声：“且慢！”
话音刚落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张莹莹就三两步先跨进了书房，哐当一下就把书房门给关了。里面立刻就传来了乒铃乓啷收拾的声音，夹杂着张莹莹含糊不清的话：“等一会，马上就好！就一下下！”
沈修竹：……
朕不生气，朕不生气，朕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没得失了体面。
本来还打算顺水推舟在这就寝的沈修竹终究是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话本子塞好的张莹莹哐当一下拉开门：“好啦你可以进来啦！”
“哎？人呢？”
香云眼里包着一汪泪，嗫嚅着嘴：“陛下，陛下……”
“他咋了？”不会出事了吧？卧槽？在我这出事了？卧槽？？？
“陛下他走了……”香云话音落下，眼泪也就跟着滚了下来。
！！！
张莹莹脑子里哐啷劈下一道闪电。
完了完了完了，狗皇帝死在自己这了，卧槽，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这可咋整，这是不是得连带上自己啊？是不是要殉葬啊，是不是还会抄家啊，完了，张相啊，夫人啊，我对不起你们……
张莹莹咧了咧嘴，只差也没哭出声来，自己死了不要紧，这是自己命不好，这咋还拖累了旁人，这罪过可大了去了。
对了，香云！
张莹莹一把抓住香云：“你你你，你快走，趁着消息还没散播出去，你赶紧走，我把我的牌子给你，你就说出急事了，连夜走，还有东映秋桃，你们仨一起。”
“小王小孟咋整呢，大家一起出去是不是目标太大啊，唉，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张莹莹急得满地团团转。香云却傻了眼：
“美人叫我们去哪啊？去找老爷夫人吗？”
“你提醒我了！”张莹莹一击掌，“你一个人肯定跑不出城，但是相爷说不定可以！就说出城有事要办，他们肯定不敢拦的！快快快，你赶紧快走，能走一个是一个。”w~
“对了那个什么卫敏达呢！控制起来没有？”
香云彻底傻眼了：“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出城，这么晚了出城干嘛？好端端的，控制卫公公做什么？”
“哎呀你还那么多废话，现在不跑再过会就来不及了，你们这些人就是话多！”张莹莹都快急死了，一叠声地推着香云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张莹莹猛地停下：“你刚刚说皇帝怎么了？”
“皇上走了啊？”香云一脸懵。
“你说的走了，是哪个走了？”张莹莹开始后悔地颤抖。
“什么哪个走了，就是走了啊？美人你这都说的什么呀？”
“……”
“没啥，那个……”张莹莹装模作样地背过手，“想拉你出去散散步的。”
“是吗？”香云表示不信。
“咳，那个……明天的菜你想吃啥？”张莹莹一边说一边拉着香云往回走。
“小姐，我觉得你在转移话题。”香云一边跟着走一边怀疑。
“我没有，真的，我们昨天那个话本子快看完了吧，过两天我把牌子给你，你再出宫去多买几本，越劲爆越好，知道啊。”张莹莹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好啊，我还想买糖人！糖葫芦！”
“买买买，想买啥买啥。”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就把事情给囫囵过去了。
屋里，寄月一声叹息，悄悄地放下了帘子。
寄月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若是往常，出去买话本子这样的事情是该给寄月的。
寄月在宫里多年，知道哪里的话本子最时兴，哪里的糖人最好吃。香云倒也不是不行，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办事难免不利落。东映又是个慢脾气，秋桃那丫头还没历练起来呢……
可是，从此以后，这里便不再需要自己操心了吧。
新主子还没来，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再怎样，都不会像张美人这样了。
不会像她这样宽和，不会像她这样随意，不会像她这样体贴，当然，也不会像她这样无拘无束。
有什么不高兴的呢？这不正是自己所要的吗？一个循规蹈矩的主子，一个按部就班的主子，一个有上进心的、能让自己安心辅佐和借力的主子。
那为什么，脸上会有泪水？
寄月伸手摸了摸，凉凉的。风一吹，有一点干涩的疼。
是为了她的搀扶，说“不要跪啦，会伤膝盖的”，还是“哎呀这有什么的，一起吃一起吃，人多热闹！”还是“哈哈哈你输了给钱给钱，不许赖皮！”，还是……
还是她今天为了自己，特意地去讨好了皇上？
她不喜欢皇上的，可是今天，她却去求了皇上。
为了自己。
寄月敛了敛眼皮。
我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不辜负阿月。我已经对不起阿月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第二次。
寄月把窗帘拉紧，于是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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