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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申氏画师 >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晏府前厅。

    不速之客惬意地站在厅中的一副挂轴前,只见他单手托腮,似是欣赏,也似沉思,披散的乌丝挡住了他泰半的脸容。

    晏相踏步而来,见春心萌动的小丫环躲在门边偷望来客,脸红耳热,眼含秋波竟比那烂漫的春花还要好看。

    “咳咳……”

    他故意加重音,咳嗽几声,丫环一听,吓得四处逃跑,一下已没了踪影。他这才满意地跨入厅内。

    客人有一副欣长的身段,乌丝散落如帘,发尾有些燥动一如它的主人不好顺理。

    晏相往前几步,客人的身姿依旧,似乎被画中的美人吸了魂魄,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他又往前靠近,两人不过是两步之遥。

    他眯眼一瞧,发现客人双眼轻闭,似正假寐。

    站着也能睡?

    晏相只好重复今日第二遍假咳嗽。

    咳咳咳……

    中音段,客人分毫不动摇。无奈之下,他只能提高音。~

    咳,咳,咳……

    客人仍在梦中。

    最后他只能迈开步子,运劲提气。

    咳……咳……咳……

    客人身子一晃,猛地醒来,埋怨道:夜半三更,哪来的鸡叫啊!

    不待晏相争辨,客人一甩头,乌丝不客气地拂过当朝右相的脸颊让他咬一口毛,一张老脸瞬间涨红。

    那人一个旋身,潇洒地就近坐下,再摆手作请,仿佛他才是晏府的主人。

    那人说:“自金乌楼一别已久,相国大人你老还好吧?”

    哪壶不开专提哪壶。

    几年前,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一趟金乌楼见识世面,结果却碰见这个混世大魔王作恶,光是压惊就费了几年光景,哪敢再踏触金乌楼。

    他,还有脸提那事?!

    晏相抖了抖皮脸,不理会那暗讽的问好,反问:“不知孙大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孙大笑道:“自然不是为了来瞧相国大人的老脸啦!我家中尚有一堆身段曼妙的美人等着呢,咱们就长话短说吧!你家公子在哪?”

    他明明告诉门子,他要见晏家父子。

    怎就只来了一人?

    晏相问:“不知孙大公子找犬儿什么事?若是关于他和贵府的姑娘婚事,可直接跟本相谈。”

    孙大眉头一挑,不悦地质问:“那是你娶亲,还是你儿子娶亲?婚事不找你儿子,难道洞房花烛夜不找他,找你么?”

    一席话呛得晏相无话反驳。

    正巧此时,晏子般跨步入门。

    见老父恭敬地立在一旁,而一名妖娆,披散着长发的男子歪坐在椅上,散发着邪魅的气场。

    他上前与老父问安,再与客人颔首。

    晏家子般,风神俊秀,温文尔雅,不愧是金都城人人口中的佳婿。俊男一上场,让孙大的嗑睡虫全吓跑了。

    他倾身,托腮,“你,就是晏子般?”

    晏子般不知客是何人,有礼地回道:“在下就是晏子般,不是阁下是?”

    “孙家老大。”

    传闻孙大卧病在床多年,眼前的男子清瘦,肤色偏白,却不像是带病多年的模样。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孙大公子。”

    晏子般又问:“不知孙大公子深夜寻子般有什么事?”

    深夜上门打扰,必是任性妄为之人。

    只盼他不是为了他和孙家姑娘的婚事而来。此事,他尚在与父亲周旋,盼能尽快解除婚约。

    不说他对孙姑娘无意,怕孙姑娘对自己也无情。两人在芙蓉楼一聚,一个眼神已清楚明白,他俩都是被赶鸭子上架。

    可惜天不从他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孙大不是闲人,他是为了妹妹的婚事而来。

    他抽出庚帖,丢在桌上,“这是晏公子的庚帖。”

    次日清晨,孙四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到库房,一入内,总觉得有一丝不妥当,仿佛有什么人曾潜入他的禁地。他核查金条,银锭,甚至碎银,一个铜板也不缺。此事古怪离奇,让他摸不着头恼。

    只因他不知小偷的目的不是金银财物,而是他抽屉中的那一纸庚帖。

    孙大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拿走这张庚帖,费了很多精力,至深夜才得手,一得手便赶来晏府。

    晏相不解地望着儿子的庚帖问:“不知孙大公子是什么意思?”

    “一物换一物。”见晏家父子不明其意,孙大补充道:“我已将晏公子的庚帖归还,麻烦你们将我家七娃的庚帖还给我。”

    闻言,晏相脸容一黑,恼道:“荒谬,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都交换了庚帖,哪是说退就能退的。”

    “荒谬?!”

    孙大仰首大笑,笑得眼角有泪,他以指尖抹去泪花。“因一座矿山将我们金都城的佳婿贱买于孙家,难道就不荒谬吗?晏相。”

    “你……”

    晏相吓得语不成调。

    这件交易的秘密只有他们父子和孙当家知晓,孙大是从何得和?

    晏相不知孙家人相互刺探兄弟妹的秘密已成为孙家人闲时的乐趣,越是私密,越是隐秘,越是来劲。

    孙家兄弟妹七人,每人都有一支厉害的侦察队。这其中要数孙四为最,他手下侦察队由二,三十个万事通组成,不但探查自家人的秘密,商场对手的秘密也都在业务中。

    对于那一日上几趟茅厕,和哪名俏寡妇,美人俊男幽会这种小事已觉无趣,最好是能挖出一件让兄弟妹蒙羞之事。

    譬如:孙大是童男,孙七喜爱申画师等。

    孙大起身,靠近晏子般,轻挑地以指尖抚摸着他的衣襟。“你要想清楚,若娶了我家的七娃,我可不会放过你哦!”见晏子般身子僵直,一脸尴尬,他倾身,附耳轻喃:“你说,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好呢?”

    明明是一只大龄童子鸡,却若惹得一众男女为之神魂颠倒,这嘴皮子的工功也算是孙家无敌的。

    晏子般忙退后几步,声音颤抖地说:“我……我给你拿!”

    不理老父责骂他不孝子,他奔回房间,抽起孙苓的庚帖再送到孙大手中。贞操为重,他可不要被一个男人……

    晏府大门外,孙大探手一扯,扯下晏府梁上的灯笼,将妹妹庚帖点燃,黑夜中那团红,化作火艳在黑夜中起舞,终成一团灰烬。

    孙大这才满意地离开晏府。

    老四一时心急,昏了头,差点害了孙家上下。

    要知道现在时局不稳,老皇帝病危,不知能撑多久,各皇子争权夺利,危机四伏。左相是大赵王的人,而晏相却是万年墙头草,不知最后会倒向哪边。

    要和这种墙头草联婚,莫不是要将孙家拉进不可测的境地。

    不是为了娃妹,他亦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啊,困死了!

    孙大打了一个呵欠,扬声道:“起轿,回府!”

    漆黑的夜,月色皎洁。

    身心疲倦的申小枝在桌前卸妆,发尾被火烘过的痕迹仍在,一头油亮乌黑的发丝有了残缺,更令她不快。

    此时,双儿从外入内。

    “申画师,双儿有一事相求。”

    申小枝问:“什么事?”

    “我家姑娘已在外跪了许久,请申画师去劝劝她。七姑娘跑场百圈,再跪下去,怕身子受不了。”

    她跪在外面做什么?!

    申小枝推门而出,果见桃花落尽的桃树下,那道青影跪在月下。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双儿,你下去休息吧。”

    一只小手递到孙苓面前。

    “起来吧!”

    孙苓抬首,见心爱的女子在月下披散着发,淡黄的光晕包围着她,像仙子下凡般,让她误以为是错觉,不敢握住那只熟悉的小手。

    “孙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孙苓一听,在月下泣不成声。呜……

    申小枝蹲下,不再追问,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哭够,方住手。孙苓说:“是我对不住你,明明说保护你,却让你遭遇那种事……大哥他不是坏人,只是……只是……”

    只是手段吓人。

    “请原谅我大哥!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保护不周。”

    申小枝说:“你没有保护我的责任。”

    “不。”

    孙苓摇头,自责:“你就是我的责任。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枉为人。”

    明明都是女子,皆是弱者,在这无情的世间谁能保护谁,又何苦为难自己呢!此事,申小枝从未责怪过她。

    月色使人迷幻。

    孙苓一把抱住申小枝,她散落的长发瞬间包围了自己,像一张罗网缠上两人。

    黑暗中的孙见孙现兄弟俩眼眸微凸,微妙的气氛在夜空中渐凝重。此情此景,还要再看下去吗?

    兄弟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跃身,消失在黑暗中。

    这口狗粮,他们啃不下。

    孙苓身上是粘糊的汗湿,申小枝边挣扎边说:“孙苓放手!快放手!”

    孙苓埋在她的肩膀哭道:“申画师……你要原谅我大哥,是他不对。我代他向你……向你道歉。”

    这兄妹两人道歉的方法怎如此出众?

    一人威胁,一人哭泣。

    谁能赢过孙家兄妹,申小枝见挣不开她的怀抱,唯有投降。“好,好!我原谅他,原谅他,你满意了吗?赶紧起来,嗅死了!”

    “很嗅吗?”

    “你说呢!”

    “可是……我……我腿麻了!”

    “又没人让你跪!”

    远处飘来一朵乌云,将月儿藏在身后,大地突然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一道不悦地声音责斥:“手是想摸哪?”

    “嘿嘿……”

    “得便宜卖乖,还不松手!”

    “我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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