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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申氏画师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孙苓的伤势已愈,孙四敌不过她固执,同意她外出。

    说不敌,只因哥哥对妹妹向来纵宠兼溺爱,视作珍宝般,见她误入歧途出手纠正,却不忍对她提刀相向。

    孙家人护短是出了名的。

    曲终人散,沾了一身桃花。

    孙四独自回到青蚨居,瘫坐在案上,双手托腮,歪着俊俏的脑瓜子。这日连孙二的歌声也无法惊扰他的沉思。

    待西方日暮轻降,黑夜潜入,男仆前来点灯。

    烛光一亮,同时也照亮了他僵化的脑袋。

    他圆眸一亮,着人磨墨,挥笔疾书,寥寥几行,却是他心之所系。唤孙见不来,只好着管家派人将信送出,越快越好。

    不是他杞人忧天,无的放矢。

    瞧那申画师独个闯上门的模样,怎不令人担心呀!

    坊间传言她倨傲,胆大,好酒。

    她忧愁时,便是圣上诏见,也敢闭门不出,托言闭关绘画。她心悦时,画友们一呼,倒屐而出,来个不醉无归。~

    总之,这女子不是一般的娇弱无能的妇人。

    为人/妻,却敢上青楼酒馆替丈夫付资费;为人母,却敢视弱儿为友;为友更是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程家女子美名在前。

    申画师婚前婚后,追求者众。甚至有人夸张地说:她单身不过日。这日和离,次日便可披霞再嫁。

    且只会高嫁,而不低就。

    这集英气才气于一身的女子,也是众多青俊爱慕的对象,她又怎会突然关心妹妹?甚至不惜与他对峙,非要硬闯入孙府。

    莫不是,她也有那点意思?!

    那……画面太吓人了。

    孙四冷汗直冒,甩头挥去。他宁可先下手为强,也不要后下手遭殃。七娃,四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呀!

    这个残酷的世间,批评指责,流言蜚语,会将你淹没。

    四哥怕你受累,承受不住,抑郁而终。唯有亲手替你砍下另一条康庄大道,只愿你一路平安顺遂。

    孙苓不知兄长的担忧和计划,呆坐在牵夷居的走廊上笑得像个傻瓜。

    表明心意之后一直受她冷言冷语,冷眼相待。今日她不但心平气和,还主动上门寻她。兴许只因她出手相救之恩,但能让她记挂入心,也是令人兴奋雀跃。

    光溜溜的脚板还有她触碰的余温。

    她,还是她温柔善良的小枝姐姐!

    这夜,她在梦中梦见了申画师,与她共乘一骑,天南地北赏江山秀色……梦是好梦!

    次日一早,孙苓整装出门,而孙四有自己盘算后不加阻拦,任她自由出行。

    申画师母子爱吃零嘴,胃口是常人的三倍,非常惊人。

    她准备去买些食物,待午后带去大椒小舍。

    一出大门,孙六如常在门前摆下金鸡独立的姿势,双目狠狠地瞪着路口,似乎要来个水落石穿。

    行人不经意转入,一见他,忙后退三步,拔脚就跑。

    墙角暗处停着一顶软轿。

    轿内人一见她,忙跑了过来拉住她,担心地问:“七公子,你的手伤势如何?现在好些了么?我……我这有独门的金枪药——”

    孙苓见她,头隐隐作前,退后两步,与张玉杏保持安全的距离。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奇特,你喜爱的,追求不得;你不喜爱的,甩不得。

    孙苓说:“张姑娘有心了。不过是小伤,已无大碍。请张姑娘放心!”听闻,她要见自己,又被兄长拦在门外。这几日,怕是受累了!

    “心,心,心……你这无心人,还敢跟我提心?”说罢,竟泪如雨下,楚楚可怜之姿令人心生不忍。

    “这……”

    孙苓最怕女子的眼泪,该如何安慰?她心有所属,一颗心装不下两个人,一双眼也容不旁人。

    都是单恋。

    痛苦,煎熬。

    她说:“张姑娘的心意,孙某已知晓,只是……只是孙某已有所爱。盼张姑娘忘了孙某,别觅所爱。”

    张家姑娘泪眼如花,闻言珠泪滚落一地,身子摇晃,语不成调。

    孙苓不忍细看,将她送回轿,目送她离去。

    张玉杏小手握拳,牙齿打颤。

    忘了?

    怎么忘?!

    若心可以随意控制,她为何不跟其他姑娘一般迷上公子俊美无双的闲忧,偏偏迷上了同为女子的她,自找痛苦。

    孙苓呀孙苓!

    你所爱之人是你看重的申画师,还是那金都城佳婿晏子般?为何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看看一直无怨无愧在等待的我呀……

    除非你披上嫁衣,要不我绝不放弃!

    张玉杏一把拭去泪珠。

    “女娃都是宝,你怎么惹人伤心呢?”孙六上前问。

    孙苓不答反问:“六哥,你想要而不得,会如何?”

    孙六不加思索地答道:“继续努力,直到得到想要的为止。六哥不是常说嘛,阵前退缩就是死路。”

    闻言,某人陷入沉思。

    孙六笑道:“七娃有什么想要的,告诉大哥和老四,就算是抢,他们也会替七娃抢回来的。七娃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不是他左腿不良于行,肯定出手帮忙。

    午后,孙苓带着美味的食物,满心欢喜前往大椒小舍,等待她的却是晴天霹雳的消息。申画师的旧情人回来了!

    那人哭过后恢复了平静,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碎朱砂……小脸苍白无力,似乎被什么事情抽去她的元气。

    孙苓换上干净的宣纸。

    这是孙家纸房新出品的纸张,由她亲自监制。纸张质地绵韧,薄而不透,润墨性好,光洁不滑,适合作画。

    窗边人在憔悴,她挥笔描下……

    风吹叶响,室内安静。

    申小枝上前评画。只见弟子三幅图画,都是她的画像,在窗边黯然失色的她,纤弱如嫩枝,羸弱自怜。

    画技虽粗,画意十足,将人物的特点和情绪表露无遗。

    这……

    她眉头一蹙,欲言又止,无法将评语道出。终,她只是质问:“你不练习线条,画我作什么?”

    “画人物也是练习。弟子发现自己比较适合画人像。”某人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对比那堆干扁的树丫,人物画的确好多了。申小枝无法反驳,只能吩咐道:“下回描图,别画我。”

    “师傅着弟子多观察,注意细条的走向以及光暗的变化。还有什么比临摹真人更直接,更好的办法?”

    说罢,孙苓倾身,挑起申画师的圆圆下颌,“就像此刻,若不细心观察又怎会知申画师唇色苍白,眼内藏悲伤呢?”

    温热的气息缠上,两人呼吸纠缠着,而对方又是一副轻挑的浪荡子姿态,教申画师无由地脸一红,忙推开她无视的手,退开两步。

    差点忘了,眼前这名女子同那些上门提亲的青俊一般,对自己存着爱慕之情,不掉以轻心,引狼入室。

    申小枝着她休息,稍后再上课,自己则回房,窝在被窝里。

    前厅——

    热茶,慢慢失去温度。孙苓却不知,仍捧在手中。她被那道高右回城的消息所慑,久久不语。

    难怪申画师失落如此。

    前两日孙现来报,申画师去信拒绝冼屏丰的求亲,又着人通知各家媒婆表明她暂没有再嫁之意,劝她们莫上门说亲,便是来了也让檀香在门前遣回。 m.a

    她决绝,她亲自到孙家都让她燃起了希望,料不到这可能是因为她仍是无法忘记少年时的那段情。

    六年了,仍忘不了那位在沙场杀敌,保家卫国的高参领。

    忽地,阿志跨步入厅,对檀香说:“有个叫高右的人,要见姑娘。”

    檀香惊叫起身,打翻了茶碗……阿志一把捉住她烫红的小手,泡在清水中止烫。阿秀则忙护好身前的包子……

    三人乱成一团。

    只有孙苓呆呆地捧着冷掉的茶杯,不语。

    与此同时,城北晏府。

    暖阳乘风潜入画室流连在一幅画上,画中有一名黄衫女子,披散着一头乌黑如云的发丝,在河岸边奔跑,脚下是乱石,有三株瘦桃隔岸观戏。女子肤白与黑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尤其她凤眸微眯,藏着晶莹的泪珠,坚强不屈却又带几分我见犹怜。女子虽非倾城之色,却很吸引人。

    晏子般擅长人物画。画中女子额鬓的汗珠,湿发贴鬓都清晰可见,可见其画技之高妙。画作完成后,他在旁观赏。

    那日桃花林申画师遇袭,他也在现场。他和孙苓二人寻申画师,打斗声传来,他便赶到现场,却没有出手相救。

    不是因为孙苓已出手,也不是因为他不愿显武,而是他被披散着长发奔跑的申画师迷住了,她奔跑的身姿让他手隐隐生痒,恨不得将她绝美的姿态拓在画上。

    有人推门而入,晏子般手一扬,画轴卷起。

    晏整入门,见儿子恭敬地行礼,他摆手笑道:“养子一日,用在一时。谁让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呀!儿子呀,现在是你报答你老爹的时候了!”

    申画师虽好,却不敌金山银山好呀!

    “阿爹若肯努力,便不会只得子般一个不孝子了!”

    “呸,呸!一个不孝子还不够,得整两个啊!”晏整从怀中抽出一信,丢在案上,说:“你赶紧准备一下!”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

    晏子般拆信一瞧,惊得目瞪口呆……

    这……

    莫不是传闻中的买子求荣?!

    檀香无奈地摇头。

    高参领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申画师拒不接见,这是什么操作?!这下连孙苓也弄不明白申画师的心思。

    她在门外与申画师告辞。

    帘外,身材魁梧的高右仍站在竹门外守候,诚心诚意,意志坚定,没有半分不耐。孙苓放下车帘,幽幽地叹气:自古美人难追,求而不得。她何时能抱得美人归啊!

    她心情低落返回孙家,不料在孙家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撕心大战。看着孙四手中那张红艳的纸团,孙苓节节后退,掉头直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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