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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宛丘昆仑界 > 第49章 呓语
    项凡晟抿了抿唇,酒气辛辣醇香,他又饮了一大盏。江衡见他一杯一杯的下肚子,只得抓住了他的腕,示意他不要贪杯。

    项凡晟便放下了酒盏,他撑住下颌,将头埋在自己的手掌,声音有些嘶哑:“我以为你会好奇,没想到你什么都不问?”

    江衡笑了:“谁说我不好奇,我这不是刚准备问吗?”

    项凡晟略略有些惊愕,旋即爽朗一笑,两个人撞盏饮了一杯。

    “我师承柯老,原本应该一辈子都孝敬他老人家,为旋天楼尽心尽力。”项凡晟眼里有愧疚的神色。

    江衡默默听着,他继续道:“可我放不下熙儿,她倔犟,不肯离开良人楼随我走,我只能离开旋天楼陪着她。”

    江衡皱眉:“两心相悦本是好事,为什么非要离开旋天楼?”

    项凡晟有些无奈:“柯意容不下熙儿,我若不陪着熙儿,她怕是会被柯意折腾。我在这里,她总归不会做的太过。”

    江衡道:“柯姑娘喜欢你?”

    项凡晟低了低头:“我只当她是师傅的千金……我只当她是妹妹……”项凡晟有些烦躁的叩击着酒盏,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大清楚,我记不清了。”

    江衡抓住重点:“记不清什么?”

    “我不知道她为何反应这么激烈,柯意说我与她私定了终身,可我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想来也是,她那个性子,胡闹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她说什么旁人又怎敢反驳。”

    江衡皱了皱眉:“柯意姑娘来良人楼闹事,阴楼主可知道?”

    项凡晟面露愧色:“熙儿是知道的,但她怕我为难,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被吞进肚子里,项凡晟神色很疲惫,似乎对柯意的纠缠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衡也不太懂这些情情爱爱的琐事,见项凡晟不想多说,他也自觉的不再多问,只陪着项凡晟饮酒。

    凭心而论,项凡晟是个很不错的练家子,为人也算是老实忠厚。在修炼灵力这条路上很有天赋,根骨也好,难怪柯振擎会收他为门生弟子,只可惜,他修炼遇到了瓶颈,没有他师傅的指点,想必很难度过这一关。

    对于一个潜心修炼的修士来说,能够舍弃更上一层楼的机会,选择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也是一个很大的牺牲。

    酒喝完了,项凡晟已经酩酊大醉,路都走不稳,江衡算是送佛送到西将他送回了华灯城主殿。等到一切都处理好了,已经入夜。

    这几日临近群英宴,华灯城很热闹,夜里也恍若白天。江衡酒量很好,很少有喝醉的时候,今日和项凡晟这般牛饮,也不觉得有多昏沉。

    只是时间一久,后劲上来后滋味就不大好受了。江衡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懵的。想是快入夏,天气也燥热起来,人脑子也糊涂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江衡寻了一个小巷子回客栈。夜风一吹,江衡清醒了不少,但整个人身上的酒气很重。一推开客栈的大门,掌柜的就“哎呦”一声叫了起来,江衡撑着胳膊,问道:“白煞大人可回来了?”

    掌柜的看江衡脸色通红,忙叫小厮熬醒酒汤,道:“这个小人不知,白煞大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哪敢过问。不如公子自己上去寻,小老可不敢问。”

    江衡点了点头,准备自己上楼去找人。

    阁楼上的房间很多,江衡顺着雕花木梯走,其实他也不知道呼延在哪个屋子,又或者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此刻他完全是凭着下意识走动。

    走了好半刻,江衡在一件屋子前停了下来,不知为何,他似乎嗅到了血腥味。

    江衡推了推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灯,血腥味越来越浓重。w~

    江衡皱了皱眉,摸到烛台用火折子点亮蜡烛,烛光渐渐照亮了屋子,江衡一回头,被所见情景惊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榻上躺了个黑衣人,正是呼延。那血腥气也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江衡快步跑过去,发现呼延紧紧皱着眉,像是陷入了梦魇一样,整个人呼吸不平稳,心口上下起伏,额上出了很多的汗。

    江衡揭开他颈上的衣领,这才发现呼延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新鲜的血液叠加在深褐色的血痂上,看上去十分可怕。

    江衡低声咒骂了一声,连忙替他处理伤口。却不想,迷迷糊糊的呼延猛地抓住了江衡的手,不让江衡碰他。

    江衡立即压制住他的手臂,将呼延的手按住,他坐在床榻上,用膝盖压住呼延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门口的小厮端着一碗醒酒汤,看着屋内的情景愣住了。江衡转头瞧那小厮,连忙道:“去打水,拿止血药和白布,快!”

    小厮回过神来,连忙跑下了楼梯,不多时,掌柜的跟着小厮一起上楼,带着伤药。

    掌柜的慌了:“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大人怎么伤了?”

    江衡不大会处理伤口,只好叫掌柜的来:“你来替他包扎。”却不想掌柜的立刻缩了缩脑袋:“公子,万万不可啊,小老要是碰一下大人,怕是会没命,公子万万不要为难小老啊。”

    江衡头疼不已,只得道:“那好,你们出去,替他准备换洗的衣物,我来包扎。”

    掌柜的忙不迭赶着小厮出了屋子,避之不及。

    江衡一边压着呼延的胳膊一边拿着湿布擦拭他颈子上的血渍。两人离得极近,江衡看着呼延瓷白的脸,这人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是没那么凶。

    江衡看着那道自己勒出来的伤痕,心里有些发怵。当初自己下手也是忒重了,这么深的伤,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好的全?况且就算好了怕是也要留个疤,也太难看了些。

    在江衡看来,男人留个疤不算什么,毕竟他一身都是丑陋的疤痕,可人都是存了爱惜美物的心思,呼延这样的躯壳上若是有了疤,实在是可惜。

    越是这样想,江衡就越觉得自己的真身丑陋。这样的想法他从前从没有想过。

    不知不觉,江衡放轻了自己的力道。

    替呼延处理完伤口后,江衡才将腿移开,把呼延的双手平放在他的身体两侧。

    他突然明白了呼延为什么非要找个护卫了。就像在摘星楼暗室里的那次,呼延也是莫名其妙就发疯,这次也是,不过程度轻了很多。

    他……离开阆苑后要随时忍受着被反噬的痛苦。白煞,你究竟为了什么,甘愿如此也要离开阆苑?

    江衡替呼延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那人微微睁开眼睛,江衡一惊,却不想被他抓住手腕。江衡此刻正弯着身子,呼延一用力,便将江衡整个人翻过来压在床榻里侧。

    呼延侧着半个身子,一只手擎着江衡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江衡的右臂,将他锁在一个狭窄的角落里。

    呼延微微喘着气,呼吸都是冰冷的,他很艰难的道:“仙尊……”

    江衡被呼延这一举动杀的措不及防,本来就喝了酒的脑子越发愚钝起来,脸上不知不觉发红,真是出了鬼了。

    呼延的眼睛很漂亮,他眼里没有那么多寒意,只是很伤心的说着一句话:“你很讨厌我吗?”

    江衡一愣,下意识的道:“我不讨厌你。”

    呼延皱了皱眉,轻微的笑了笑,他低下头,鼻尖触到江衡的额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骗我。”

    江衡想把疯的不轻的呼延移开,却又怕他伤口再次裂开,一时间倒是进退两难。

    很显然,那些话不是对他说的。呼延这是梦糊涂了,这些软糯的话,应当是对镇荒剑的前任主人说的。就是那个让白煞牵挂,爱恨交织却又不幸殒身的女子。这算什么,发春发到他头上去了?!

    江衡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被一个大男人压着也很不好受,他试图推开呼延。却不想,他只是微微一动,呼延就狠狠攥住了他的手。

    江衡有些不悦,呼延嗅了嗅,用非常软糯的语调糊里糊涂道:“你怎么又臭了?”江衡看着他,没好气道:“老子喝酒还要你管?滚蛋!”

    呼延一愣,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

    “我恨你。”

    江衡被这句话说的脑子一木,明明没什么力道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他木然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对方却再没有动静,紧紧闭着眼,忍受着梦里的痛楚。

    呼延身上很冰,他脖子上的那颗琉璃珠此刻正悬挂在江衡心口上方。江衡盯着那颗琉璃珠,总觉得有些熟悉。

    呼延趴在江衡身上,似乎又睡了过去,只不过睡的很不安稳,身上越来越寒。

    江衡伸手抽开手臂,很轻易的就摸到了那颗赤色琉璃珠。只要轻轻摘下这颗珠子,白煞的命,就在他的手里了……

    呼延柔软的头发擦过江衡的下颌,掌柜的说,白煞轻易不被旁人触碰,若是碰了,是要拿命来抵的。

    他们从第一次相见,一直到现在,也算是经历了许多事,只可惜都不是什么好事。白煞是个很孤独的人,或许,他是想把他当做朋友的。

    江衡很犹豫,最终,还是放下了那颗琉璃珠。他将呼延平放在床榻上,弯下腰将那颗琉璃珠塞进他的衣领里,仔细的藏好。

    或许时机还不成熟,这样贸然拿了这颗琉璃珠对他而言也没有多大益处。

    江衡看了一眼呼延,准备离开,却不想对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的手,以为错开而误牵住他的小拇指。呼延的手指修长,却格外冰冷瘦削,江衡的一双手都是茧子。他的身上很烫,连小指头都是滚烫的,此刻被呼延冰凉的手握住,却不觉得冷下来,那股热气反而越烧越重。

    一股淡淡的恼怒从江衡心里浮起,他冷冷拂去呼延的手。呼延的手虚抓了一下,只触碰到空气。

    江衡居高临下的站起来,俯视着呼延,他的脸上因醉酒而浮现酡红,原本清明的一双眼很少见的染了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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