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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宛丘昆仑界 > 第10章 旧识
    涂山颂饮了一杯酒,皱了皱眉:“好好的酒,添了花香,倒杀尽了酒原有的醇厚了。”

    江衡闻言也饮了一口,银器沾上唇,一阵寒凉,果酒滑过唇齿入腹,果不其然,没了酒应有的烈性,像是闺阁女儿喝的水酒,或甜或微酸,却诱出食欲来。w~

    江衡复又饮了一杯,笑着问道:“十二玉楼的来使者,都是颂大哥这样的一楼之主吗?”

    涂山颂笑了,一双盲眼却十分明亮,他缓缓道:“怕不太可能,就算我看不见,可那些老怪的脾气,我还是知道一二的。你就说妄生楼,我敢肯定楼主是绝对不会来的,做多也只是派个来使便了不得了,那妄生楼楼主,向来素淡寡居,就算是西王母都要卖他几分面子,若来了这阆苑,怕才是出了鬼。”

    江衡闻言看去,在属于妄生楼的铭牌案上确实没有见到个正主,主座空空如也,副座上坐着个老朽的灵力低微的小妖。

    江衡暗道这妄生楼确实半分面子也不卖,这么重要的会面,竟然草草指了个小妖来敷衍一二。

    再略略一扫,发现还有一个主座座位是空的,便问涂山颂:“颂大哥,为何还有一个空座,且那空座连铭牌都没有?”

    涂山颂笑了:“你说的应该是慧空楼,那楼主是个和尚,云游四方,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这宛丘十二玉楼中,慧空楼人越来越少,信徒四散,和尚也就索性弃了宝刹,只徒留个名字罢了。”

    江衡点了点头,再一一看去,那两百年前遭遇血光之灾的风花水月四楼如今又事人丁兴旺了,四楼掌管宛丘气象节令,即便白煞有心屠尽,相必西王母也不会真的让这四楼覆灭。

    再看,一黑衣男子吸引了江衡的目光,那男子半束着长发,沉默的端坐在案前,并未吃食,相貌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也找不到的普通。江衡看了看他面前的铭牌,写着“子丑楼”三字。

    江衡问涂山颂:“为何这楼名字这么古怪,敢问颂大哥,这子丑一说出自何处?”

    涂山颂凭借着听觉感知到子丑楼的方向,道:“子丑,乃是午夜时分。万鬼回城,冥界通灵,游魂四溢,子丑一说便是出自此处。那是一座鬼城,吸纳宛丘的鬼祟,不是一个是个活人去的地方。”

    江衡点了点头:“这位楼主看上去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却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掌管游魂邪灵。”

    涂山颂却笑着纠正:“错了错了,子丑楼楼主乃是个女子,只是平常以男装示人居多。”

    江衡被惊愕到了,他虽说对女人有些脸盲,可还没有沦落到男女不分的时候,可那子丑楼楼主,不光是皮相,而是她坐在那里的气韵,向他传递出这是个男子的讯号,且他丝毫没有怀疑这一点。

    江衡不禁多看了几眼子丑楼楼主,那人却恍若隔世一般,冷冰冰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自己和周围隔离开。

    江衡向右侧看去,这回却真的是个女子了。那女子伸出掌心,掌中不断开出莲花却又很快凋谢,像是心不在焉的玩着一个无聊的游戏。

    而这女子的周围,聚集了各种各样的男子的目光。或是爱慕,或是暧昧。江衡看向她的铭牌,是良人楼。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这个女子的名字他在两百年前就听过无数遍,姑射仙子阴熙。

    艳冠宛丘的绝世美人,其名声与西王母音梵不遑多让,听闻有的男子倾家荡产也只为换她粲然一笑。

    每年花至荼靡,唯有良人楼莲花仍旧摇曳生姿,听闻那阴熙善歌,堪比九天玄女。姑射仙子乃是美人的代称,得此称谓,可见其绝色。阴熙戴着面纱,并不能看清楚容颜。

    江衡再一一看去,有一对父女一直在争执,尽管努力压制还是能看的出来。最后,女儿将筷子一扔,冷冷嗤了一声,却不是对着她的父亲,而是隔了一个座位对着阴熙说的,那女儿含沙射影的讥讽,像是自言自语:“□□。”

    阴熙恍若未闻,稳稳当当的喝着自己的果酒,那戎装女儿家却气的发颤,最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气冲冲向外间走去。

    那父亲拉她不住,只好在几千人的注视下看着女儿自顾自走了出去,而周围的人,却露出一副交头接耳的模样,窃窃私语。

    江衡暗自理了理,心道:一别两百年,看来发生了不少趣事。他的目光始终来回穿梭,最终,看见了一个旧相识。

    那人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案前,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又有时也会和周边的人说说话。看起来,他倒像是这十二玉楼中最令人舒服的一个存在。

    就在江衡注视他的一瞬间,那人也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四目相对,江衡见那男子温和一笑,牵动眉眼弯弯,十分亲和。

    江衡传声道:“好久不见,即墨。”

    即墨笑了笑,远远端起酒樽,示意敬了一杯,回道:“睽违久矣。”

    声音是说不出的好听,似是歌谣,又像是九天玄女奏出的华章。

    临江楼楼主即墨,本身乃是鹿蜀,是最为远古的一批灵兽。

    两百年前,江衡巧合来到宛丘,与这临江楼楼主有过交情,也欠下了即墨一个不大不小的相助之情。故而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在他印象里,即墨这个人似乎对谁都好,永远都是笑容满面,就算是江衡这样不怎么待见别人的性格,也挑不出来这人的错处。

    一别两百年,确实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觥筹交错间,突然月楼楼主站了起来,向上座的音梵发难:“敢问君上,为何这两百年避世不出?既然君上现今露面,臣便有话直说了。”

    他环视一圈,向其他楼主的方向看去,沉声道,“两百年前,白煞犯下杀孽,却并未血债血偿,草草了事,我月楼不服,还望君上给臣一个答复。”

    话音一落,下座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江衡颇有耐心的等着下文。涂山颂摇了摇头,道:“为他人鱼肉,莽夫。”

    江衡笑了,确实,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翻出来理论,说是蠢也未免过誉了这位月楼楼主。况且当初是那风花水月四楼自己私自炼制秘药,未被处死绝后已是这西王母的宽容之至,现在,想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搅弄风云。

    不过区区一月楼,不会有这个胆子挑战王权,或许这十二玉楼中有人游说,这月楼楼主,不过是出头鸟而已。

    西王母却始终纹丝未动,一双细长的眼睛瞳孔细小,藏在妖娆面具之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江衡看着西王母,突然轻声一笑。

    涂山颂闻声问道:“怎么了?”

    江衡摇摇头道:“无他。”

    他也是半猜测,直觉告诉他,这西王母不像是个真人,先前那令人不敢直视的王权威压一瞬即逝,现在坐在鎏金王座上的西王母,怎么说呢?感觉像是个牵丝木偶。

    他看了一眼恰好为他斟酒的侍婢,伸手去接那酒盏,却不小心将酒盏推翻,那侍婢顿了顿,很是迟钝,而后才意识到什么,沉默的为江衡收拾酒水渍。

    江衡借势看向侍婢的脸颊,盘旋的妖冶花钿原来并不是画上去的胭脂或者什么异域风情装饰,那深红是绣线,很细很细的针脚,绣在这美人的皮脂上,若不留心细细查看,是绝对不会发觉异样的。

    江衡再顺着那花钿看向美人的耳后,一根细细的银仙穿在她的发髻上,这侍婢动作行云流水,唯有面对刚刚突发的情况迟钝了一下,其余时刻,都表现的极为完美。

    侍婢从他的身边走过,江衡目光一扫,看见对面的即墨的目光也从一个侍婢身上停顿一阵。即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般继续饮酒谈笑。

    江衡心下却一清二楚,但也没有说破这场木偶戏局。

    那月楼楼主久久没有得到西王母的回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也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可这局面之僵,让他进退两难,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君上难不成是要偏袒白煞至此,不顾法度了吗?”

    他这话音一落,其余风楼、花楼及水楼楼主也纷纷站起,应声控诉。

    而另一方向一年过半百的男子站起,正是方才与自己女儿争执的男子,他劝和道:“四位楼主不要过激,君主自有打算,不会委屈了你们。花朝盛典,不妨先坐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衡看向那男子身前的铭牌,刻着鎏金三个大字“旋天楼”,这便是十二玉楼之一,默认的五城之首。旋天楼势力广泛,说起话来也有分量,不过,有人服,就有人不服。

    那月楼楼主斜睨了旋天楼楼主一眼,阴阳怪气道:“柯老家大业大,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难处苦楚?此事与柯老无关,还请不要插手。”

    旋天楼楼主心情本就不愉,只是这种情形下,他若不开口,怕是没人敢惹腥,不过被这么当众刹了面子,确实有些令他下不来台,他愠怒道:“月楼主说话可要过过脑子,别吃酒吃糊涂了,说这混账话,做混账事。”

    月楼楼主嗤笑一声,讥讽道:“柯老这么爱管旁人家的事,怎么管不好柯姑娘呢?”

    旋天楼楼主显然被这话激的脸色发红,一股威压自他周身向那月楼楼主荡去,月楼楼主灵力不及他,被逼的连连后退,斥道:“柯振擎,你敢动手!”

    场面一度开始有些混乱,两个人两楼互相敌视,这柯老平时处事稳重,却不能被说起自家女儿的短处,这月楼楼主也是真的忒毒了些,惹恼了柯老,其余几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事。

    不是怕惹了哪方势力,就是想着明哲保身,或是根本就没有上心。江衡看着这场闹剧,突然,那上座的西王母沉声喝道:“放肆。”

    这声浪从耳膜振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眼睛也被震的模糊,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喝而惊住,停了手。

    西王母如蛇般细长的眼睛凉飕飕的盯着所有的人,一股无名寒意从砖面浮起,江衡看着眼前的酒盏,残酒微微荡着波纹,鎏金酒盏却结上了冰霜,果酒瞬间冻结。

    江衡看向涂山颂,涂山颂皱了皱眉,在场的人都感知到这莫名的寒意,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皆是讳莫如深的闭口不语。其中月楼楼主脸色煞白,像是极度惊恐的褪去血色之状。

    涂山颂低声对江衡道:“煞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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