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近来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趣事。
说起那璇玑城中的土霸王,正是人称“骚断腿”的衍生妖精雷无量。此妖生的玉面白净,人形乃是个斯文儒生,奈何天生体毛浓厚,一旦情绪不稳毛发便肆意增长,堪比猴妖。
这雷无量深知自己的缺陷,每日晨起必定对镜刮毛,白衣飘飘的由一众小妖抬着巡城,在众多女妖的仰慕中获得优越感。~
然而对于雷无量来说,这优越感最近折损不少。
起因是璇玑城内不知何时冒出了个空行夜叉,这夜叉莽撞好斗,带领一批同族小妖占地为王。原本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夜叉生的比他稍稍体面一些,雷无量作为璇玑城第一美男子的尊严有些受不住。更兼茶余饭后小妖们谈论这夜叉长夜叉短的,让他对这不速之客极其不满。
他这一不满使得自己紊乱失调,一连好些天都没有办法巡街□□。深居府中不修边幅使他越发觉得自己失去了好些仰慕者。
于是乎,于一夜深妖静之时,雷无量带领一批得力手下潜入那夜叉城内,抢走了那夜叉身边最得宠的娇小爱妾。
雷无量本就好色且好酒,一杯酒下了肚便六亲不认,等把那传说中的娇小爱妾抢了回来,才发现是个半大的男娃娃。
这可愁断了雷无量的肠,既抢了人来便没有送回去的理,可是这小东西却又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整日里寻思觅活搅得他府里鸡犬不宁。
一连好几日,都不见那夜叉有什么动静,他自觉无趣,于是乎又拿麻袋捆了悄悄送了回去。
好巧不巧,送妖途中,正撞上了那夜叉。雷无量满头是汗,却不想对方直接抖了抖翅膀飞了过去。偏偏麻袋里的妖声嘶力竭的叫唤,那夜叉闻声便又折了回来。
所谓不打不相识,但对雷无量来说,这打的甚是突然。只见那夜叉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十分和蔼,下一秒便一通乱拳,两妖厮打,雷无量向来是不怕打的,但因自诩君子甚少出手。
于是,雷无量便被那夜叉剥了自个儿最体面的白衣裳,挂在了璇玑城城门口,若他施法自救,那遮羞的衣服便会碎为齑粉。
最后他被几个脑子不中用的手下用梯子提了下来,在一众臣民、手下和爱妾的面前将该丢的脸丢的一丝不剩。
这奇耻大辱和深仇大恨算是订下了。
自此之后,两人的不对头算是出了名,雷无量派遣密探潜入其阵营中,发现这夜叉不近女色,于是乎一个关于某妖“不举”的话本子流传璇玑城,虽未指名道姓,却耐人寻味。
事情的转机起于雷无量娶第十七房爱妾。
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水蛇妖美人一袭红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煞众妖。雷无量骑着高头骏马,一路摆手示意,潇洒非凡。
原是大喜的日子,却奈何天不遂妖愿。
喜婆妖娘牵着那新嫁娘的手,缓缓迈上台阶,雷无量盯着那红衣难得出神,就在那片刻之间,变故突生。
新嫁娘的手还没牵到,便被一把三矛叉生生隔开。在场众妖都拖住了自己惊掉的下巴,看着那不知何时到来的玉面夜叉不由分说的扎死了水蛇妖,将雷无量紧紧护在身后。
其场景,甚是耐人寻味。
坊间的话本子很快就总结了一个曲折哀婉的爱情故事。说是雷无量本和夜叉于吵闹中暗中生情,只是这情不容于世俗,于是两人各自按捺隐忍,作那地下的神仙眷侣。又说雷无量是如何以其骚断腿的手段迷住了一根筋的白面夜叉,二妖曾数次被亲眼目睹藏于小树林中,欢声笑语,十分暧昧。还说那雷无量或许早已寻了上古秘术,看上去是个男子,实则早已变了性向,那先前抢的男娃娃便是二妖珠胎暗结的产物。又联系雷无量每月都有几天不外出见人,便更加坐实这一论断。
而今雷无量再娶娇妻,自是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那玉面夜叉向来不讲理好打打杀杀,如此一来,可还了得。得了消息便带着儿子杀到婚礼现场,剑指负心狗,怒斩第三者。
其中曲折,道尽三天三夜也无法穷尽。
众妖此时才顿悟为何玉面夜叉不近女色,又暗自推理一番,不日便又得出了一套新的话本。
说是那雷无量与夜叉其实早早就心许对方,奈何雷无量多情二妖经常争吵,遂两地分居。先前抢那男娃娃也是二妖在争夺小儿的抚养权,又或是夜叉不举使得雷无量心生不满,便以娶亲刺激对方,酿成血色惨案。
诸多种种,令人评头论足,说得众妖口干舌燥,唾液横飞。
殊不知当事者二人十分平静,甚至于婚宴大乱后仍能共酌一盏。
雷无量喝的醉气熏熏,舌头都捋不直:“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那蛇妖是来刺杀我的?”
夜叉江衡举起酒盏一饮而尽,痛快的躺在席上,道:“三和那小子着急忙慌的叫我去救你,我倒还想知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仇家,连女人都想要你的命?”
雷无量笑了:“这就叫做鬼也风流,你体会不到。”他顿了顿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和是个好小子,不记我当初绑他的仇,回头我要好好谢谢他。”
江衡摆了摆手:“那小子婆婆妈妈,说多了说不定回头就揽上四处救人的活计,麻烦,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雷无量指着他摇头:“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江衡双臂作枕,盯着露天的星夜,惬意的闭上了眼。
雷无量却突然道:“话说,你可知道西境宛丘”
江衡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雷无量自顾自的斟了一碗酒,徐徐道:“西境宛丘,乃极西之地,这天上地下的不死药便是从那里制出来的。那里的人物可都是天地灵秀,听闻那西王母生的冠绝四方。你想不想去看看?”
江衡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去?”
雷无量嘿嘿一笑:“有美人胚子的地方我怎么能不去呢?”
江衡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是花朝将近,那宛丘也难开结界。”
雷无量扬眉,眼睛睁得圆滚滚:“嚯,消息倒是灵通,连宛丘习俗都知道啊。说来也奇怪,你究竟是怎么到北冥来的”
江衡懒懒转了转脖子,咔咔作响:“就这么来的。”
雷无量拿他没辙,似真似假般无奈叹了叹气。良久,又试探性地讥道:“你是不是失过忆啊,什么都不清楚,脑子怎么长的”
江衡似有烦躁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记得,只是很多事情都模糊了。我们这样的妖,活了多少岁数连自己都不知道,又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雷无量点了点头,砸了咂嘴感慨道:“若不是当初咱们打那一场,我还真找不到一个人像你这样陪我彻夜畅饮的,足矣足矣!”
江衡正欲说话,便听到一阵熙攘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进来。江衡立即便头大了。
连人形都没化个完全的三和脸上还有青黑的鳞片,此刻拿着几本薄薄的册子走了进来,眼睛通红。
雷无量呦呵了一声:“小三和,过来,怎么又哭了?”顺手便接过那小册子,书名正是《璇玑秘史》,才翻了两页,便笑得前仰后合。
三和老实蹲到江衡身边,气鼓鼓的呜咽:“这些妖精吃饱了撑得,没事乱写乱传。”w~
江衡不禁莞尔:“那你理会他们做什么”
三和还想要分辩,却有些力竭,眼下圈了一层青黑,扶了桌案喃喃道:“奇怪,我怎么老是想睡觉?”
雷无量与江衡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话罢三和便摇摇晃晃倒在一盘狼藉之上。江衡立刻酒醒了七分,双指探其颈项,一层淡色光芒便从其皮肤渗入。
雷无量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道:“如何?”
江衡皱了皱眉:“不太好。”
雷无量叹了口气,“你总是给他输灵力续命不是长久。我第一次见到三和,就已经知道他阳寿已尽,你这样,是逆天而行。”
江衡站起身子,虽然脸色满是醉酒的潮红,步伐却稳如树基,他将瘦瘦小小的三和抱在怀里,径直走向府外。
雷无量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但还是忍不住道:“江衡,我既当你是兄弟,就绝不能看着你胡来。”
江衡停住了脚步,笑的没心没肺:“本是我的过错,我这样的妖怪死不掉倒害了同族已是大过,你就当我赎些罪。”话罢他打了个哈欠,“那个什么宛丘不是有不死药吗?我去弄一颗来。”
雷无量有些出神,直到江衡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回过神来。
他盯着繁星点点的天幕,目光暗淡,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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