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伸手，将那杯水缓缓的送入嘴，咕嘟咕嘟的喝了很多口，这才舒服惬意的眯着眼睛将被子放了原位。
“印章。你拿到了没有？”决明润泽了两下自己的喉咙之后，有些涩的开口说道。
落苏安静的垂目，将自己手头的银耳粥放在唇边吹了两口，迎这决明期待的眼神，才郑重的抬起脑袋，点了点头道：“谢谢你啊，决明。”
“成了。”决明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
决明牵动嘴角，露出一个非常得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弯起的弧度实在是不小，以至于动作太大加上一时间太高兴气没喘上来，牵动了内伤。全身撕裂之感如同大浪摧沙。
疼的决明前一秒是得意满满，下一秒就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疼痛。
“快让我好生瞧一瞧。”决明早就迫不及待，那双明亮的眼睛过度有神的看着落苏。
落苏点了点头，伸手将脖子上用红绳系住了印章放在了手心。看着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印章一点一点变大。
决明伸手接过之后，刚刚才平静下来的面容顿时又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虽然透露着虚弱，但是配合着决明那灼灼然的眼神渐盛起来。
“干的漂亮啊。让他们俩成日里得意的嚣张吧。这都是作为他们嚣张的代价。”
说完决明又开始哈哈的望天大笑起来。脸颊上难以自抑的浮现出快意的笑容。
……
这一边的绰华回到清风院之后，依然一个人独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的铜镜，一动不动一整天了。
后面伺候的大堆人马个个也都是人心惶惶，燕窝人参这等上好的补品依然放在桌面上，都已经热了整整三回了。但是绰华看样子，是丝毫没有准备动它们的打算。
绰华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真正正的被人伤了。若是她早知晓结局会是这样的话，那些不必要出手的帮助自己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她感受到自己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枯萎，正在不断的凋零毁灭。
落苏，一个背景资质都平平的女子何德何能，能够承受的起这一切？
越想越愤怒，握住簪子的手微微颤抖。
那纯金锻造的簪子在绰华的手里竟然开始有了恐怖的弧度。那簪子从根部到顶部出现了硕大的裂痕，绰华一对簪子的损害非常严重。
碎裂的金将绰华的手心压出了些许恐怖的红痕。但是她不在意，苍白着脸颊愤恨的看着镜子。
镜子之中的女子，眼里有着耀眼的光，但随着落苏站起来的那一刻，所有光都骤然熄灭了。
落苏拿到了那个印章对于绰华来说，简直就是生命之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这些东西把绰华心底的那些骄傲震破了。这对于从小就是天之骄女的绰华来说，简直就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公主，保重身体啊。”一个小丫鬟怯怯的带着哭腔说道。
见着绰华没有反应，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
顿时踉跄着身子，一大堆丫鬟齐刷刷的就低头跪了下去。
林苗苗和胡天月得知这个消息，踏入绰华所在居所的时候，入眼就是一片低头跪下的丫鬟，还有一脸冷漠厌烦扔着簪子宝石的绰华。
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冰寒的，仿佛能够凝结起冬月里的冰渣子。
这种浓厚的来自绰华冷酷无情的气息，还是忍不住让林苗苗和胡天月心头陡然一寒。
一个白玉制成了玉佩就那样毫无滞碍的冲了过来，在林苗苗和胡天月两人的面前嘭然碎裂成了齑粉。那道控制的气息，用最短最快的白玉，来向所有人表达出她现在无法言喻的愤怒。
整个空间此刻是一片剧烈震荡，夹杂着空气都被撕裂不止。
虽然绰华年岁尚小，但是所流露出来的可怕气息，让即将通往地境的两人也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w~
“绰华，不要在意……”林苗苗软着嗓子安慰的话还没完全说下去，就被身后的胡天月一把捂住了唇角。
胡天月将手指放在双唇中央，压低了嗓子轻声说道：“你没有感受到空气之中令人心悸的气息波动吗？绰华她此刻正在破镜。若不出意外，今日里她就要走到上玄巅峰这个地方去。”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天赋……也难怪被称作天才啊。果然是盛名之下，所言不假。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作是傲视天下的天才啊。”
这个天下能修行的人很多，但是大部分人穷极一生，因为天赋或者是努力和机遇的问题，迟迟都会滞待在黄士这个境界之中苦苦挣扎。修行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它所需要耗费的心力和物力都是无比巨大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天赋，天赋的普通加之并没有大族的雄浑底蕴。
多数人黄士一生，最后黄土盖脚。修行这东西实在是不简单。不然整个五国之中能够叫得上名号的天品高手，也不会就那么翻来覆去的几个了。
而绰华你年岁尚且还十分年轻，竟然已经到了上玄境界。这种东西后天努力的意义其实并不是很大，她充分的向整个世界证明了她变态的天赋。还有她不可估量的未来。
世界永远很现实，好的资源自然是留给有能力的人去享受。
绰华有些冷漠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她也感知到了自己正在破镜的契机。
绰华的判断非常迅速，不多时候就感受到了四肢升腾的内息。
她马上知晓了自己这是在破镜。塞翁失马？
她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她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而这一次的破镜是上天赐予的恩赐。
既然是恩赐那么必定要好生接受下来。没有什么可客气的。
自己今日里受到的羞辱，待到自己完整破镜之后，统统都会讨教回来。无论是那个故作柔弱的落苏，还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鼓掌的陌生女子。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身体上骇人的内息像是火焰一浪翻滚着一浪。四周肩膀上传来了清晰的撕裂破碎的感觉。
但是绰华面上仍然是一副神色淡漠的样子。只有那双装满了狠厉的眼睛，还有用力捏紧的手指，才能够泄露出她到底在破镜的时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背后哗啦啦的小丫鬟，甚至于来探查绰华的林苗苗和胡天月也稀里哗啦的跪下了一大片。
每个人都冷静一动也不敢动的待在原地，这个时候破镜的人最容易受到外界打扰，也是最为脆弱的时刻。
千万是不能够有外人所打扰。否则后果可是毁灭性的。而且激怒了绰华会让局面比现在还要糟糕。
所以只是犹豫了极为短暂的瞬间，林苗苗和胡天月两人就决定在此处当绰华的护法。
破镜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她们唯一能够做的一件最为稳妥的事情就是在原地等待。
此刻的落苏仍旧是守着高兴的，恨不得解开衣裳除去浮尘好生欢喜，庆贺天下人的决明。至于为什么高兴了要解开衣裳，决明则是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浑身太酸臭，晒一晒，沾一沾喜气。
瞧着一点都不委婉的表达如果自己再不洗澡的话就成了酸臭的臭豆腐了。而且还忒不要脸的在后头加上了一句。
虽然是卖相比较好的那一类。
于是正在铜盆里拧帕子的落苏手骤然一僵。随后又默默宽慰自己道：“他总是这样的，这才是他最真诚的个性。这都是不拘小节。”不要打死他。
“落苏。”决明说完刚刚那些不害燥的话语后，突然虚弱的捧起了落苏一双素手。极为真诚的说道：“赤小豆呢？”
落苏一怔，这问题转弯很快啊。脑子空白了几秒之后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记得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很好。所以她现在应该也很好。你无须多加担心。她是个稳妥的人，会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的。”
……
这一边睡在床上的赤小豆是如此的沉静安详。仿佛刚刚所受诅咒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就连白皙的手腕上的伤口都一点点开始愈合。她比起伤者的称呼，更像是一个睡着赖床的小姑娘。
最能够凸显刚刚情况惨烈的不是赤小豆表情有哦多加痛苦，最能够体现刚刚战况惨烈的就是赤小豆周围撕裂的废墟。
周密难受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流露出几段烦躁忧虑的神情。因为他刚刚从蔓生那里得知了一个不知道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蔓生出一箱沉甸甸、金灿灿的黄金来买自己帮忙把这里给收拾干净。
周密并不想去做这些事情，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品味。
但是那箱沉甸甸的金子更像是有魂有魄的美人，总是站在不远处媚眼如丝的望着他，等待着他来征服她们。
所以周密就显得更加的愁苦。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师兄您觉得师弟我，是不是一个两袖清风，不为五斗米折腰之人？”周密皱起那对像是打了死结的眉毛看着杜仲说道。
“不像。”杜仲望向了远处的废墟，沉默片刻后说道。
“还是师兄最是了解我，因为恰巧我也觉得我不像。”待到想清楚明白之后，周密硬着脖子将那堆搁置在地上的金子，给统统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一脸正色的说道。
不过是清理一下废墟而已吗？自己权当是锻炼一下手脚，活动一下筋骨就罢了。哪里来那么多其他的有的没得。
杜仲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弟向来是思维敏捷，虽然杜仲很多时候不太能够理解他的一切。但他此刻知晓，自己一定要保持温和的性子好生鼓励小师弟将这里给打扫干净。
所以杜仲收回了目光，怜惜的看着抱着金子笑的一脸猥琐的周密说道：“这里就都交给了师弟你了。我去给小师妹找寻些粥水。你且努力。莫要惊扰了她。”
说完之后捏了两道口，又将笼罩赤小豆的屏障给加稳妥了些后。杜仲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此地便空余了周密抱着箱子一人在此了。赤小豆现在正在昏迷，所以不算另一个人头。
周密努力让自己没有察觉着什么羞恼之意。默默的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是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
虽然从各位师兄师姐的反应看起来，这东西也并不是那么香饽饽。但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们没有眼光。
临走到半路的杜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望向了远方神色有些许忧虑的说道：“不知道师傅此刻如何了，自己还是要去探看一二才能放下心。”
九哉圣人此刻可是无暇分身。封印底下的东西像是冬日里的寒风一般，没有尽头的一波接着一波自杀式的冲击着封印。
有蚂蚁可以撼动树，虽然说都是些米粒大小的孔洞，可是这一片的数量确实极为惊人。举目向封印四周望去，到处都是危机。
九哉圣人像是逆风站在寒风里的一个松柏。无论是什么东西，他都决计不会让任何东西从底下的封印里破壁而出。这是他的使命。
这下面压着的东西虽然说是日渐强大，对五国之中的人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但是只要九哉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一天不会让那些东西破涌而出。
这不是闲谈，这早就是信念。
微微荡漾的空气之中缓慢多出了一道光泽，无数道浓郁的气息从九哉圣人雪白的浮尘上面分离开来，像是烟花一般璀璨的冲着那些蛀牙的孔洞斩下。
顿时整个荒凉的世界里一阵剧烈的颤抖。像是海滩上的飓风卷起了十几仗的巨浪，翻滚着海水咆哮的进发。
猛烈的将那些孔洞用自身疯狂的沫儿和水柱将那些东西悉数填满。
整个世界充满了躁动和不安。甚至让这个世界里的空气都剧烈流动。妄图撕裂所有的一切。入眼皆是虚无。
数十波自杀式袭击之后，封印下的那些东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在没有了刚刚像是脑子灌满了水一般疯狂进发的行为。四周风平浪静。和之前的场面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九哉圣人送开浮尘的手柄，伸手将下巴上雪白的胡子上的浮灰掸了掸，语气极为沧桑感慨的说道：“我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它们就要出来了。”
这句话对着空荡的空间封印来说，似乎是对着别人所说，但是更多的反倒是像是在像自己所说。莫名空气中就生出了一种苍凉悲壮之感。
英雄迟暮。
杜仲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四个字。曾然意气风发的师傅啊。
突然有一天你就发现他似乎老了。他的腰身不再挺拔，就连他眼角的细纹也在这些岁月之中，毫无由来的多了起来。这一切发生的似乎太快，只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他突然就这样老了。
杜仲的心顿时有了异样，他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要祛除心头那些异样。师傅老了。这片天，他为我们撑了实在是太久了。余下的时光这片天就悉数交给我们吧。
杜仲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顿时整个人又变得平和了起来。他微微揖手为礼，平静的迎上前去。语气温和坦荡，似乎和寻常没有任何的差别。
“师傅眼下情况如何？”
“形式不容乐观啊。”九哉圣人伸手指了指远处地面上那些逐渐变浅变淡的线条，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
“刚刚在湖心岛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关于小豆？”说完九哉圣人抬起了那双虽然布满皱纹，但是充满睿智的眼睛。
那双眼睛实在是不像是在一个老人身上的，因为那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的光亮。明亮的仿佛能够刺破人苍穹。
“刚刚小师妹出现了一些异样，似乎是在蛮荒大泽的时候收到了一些诅咒。此刻将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诱导出来了，但是幸好这一切都被鹿行给及时救下了。没有什么大碍。”鹿行温和的回答到。
“你们好好生保护好小豆。我早知晓它们发动出这样疯狂的袭击绝对是有目的性的。而且这种大规模的袭击明显就是为了将我拖在原地。”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们的手段这么通天，竟然能够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附着在赤小豆的身上。这倒是我低估了它们了。”
“那些咒法估摸着从赤小豆开始的时候它们就开始疯狂的搅动了吧。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她要快一点强大起来啊。”
九哉圣人坐在一片荒凉之中，衣泱摇摇晃晃，随风而起。看起来颇有一股得道之感。
“师傅此内里封印平静，不如出去喝杯热茶。”杜仲微微低头诚恳的说道。
九哉圣人袖口一挥，无数的气波像是海上的波浪一般荡起，瞬时填平了封印之上的那道沟壑。用自身之力，将封印上那些残缺的线条补全，用一己之力将封印线条轨迹修补起来。
这样的动作是寻常人决计不敢想象的，这需要十分恐怖的运算实力和内息。
杜仲从头到尾都极为沉默的站在九哉圣人的背后。两只悬在袖口外的手依旧是随意自持。
……
不是在撕裂的痛苦之中毁灭，就是在绝望的痛苦之中重生。
绰华的双手狠狠握成拳头。一股子磅礴壮阔的力量自脚底升腾而起。
只是指尖微动，十方丝这样的法器就能够谈笑自若的架在指尖之上。并且能够和自己内息的力量相蔟的极为融洽。
浑身上下似乎有数不完的气力。一种由衷的喜悦自心底满开。
刚刚对于落苏的愤恨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能够激励自己不断往前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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