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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他和他的盛先生 > 第39章 金主
    郁宵满脸茫然:“盛先生,您在说什么?”

    盛闻钟看在那滴泪珠子的份上又重复一遍:“以后跟我,不是想当明星么?我捧你。”

    郁宵下意识地解释:“我不是想当明星……”

    他完全搞错重点,盛闻钟却没闲情了解他的梦想,不耐烦道:“随便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能给你,你就说答不答应?”

    顿了顿,又冷笑一声:“想来答不答应大约也不由你,看你经纪人的心思,恐怕我稍微露点想法,今晚上你就得被人下了药送我床上。”

    他有点洁癖,虽然身边向来狂蜂浪蝶不少,但他从没玩过,不过同沈晏他们呆久了,这种事也就清楚大概流程了。

    郁宵白着脸,他当然明白王经纪是个什么德行,只是没想到盛闻钟怎么突然就对他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不确定地问:“您,您是想,让我做您的……情人?”

    “情人……”盛闻钟皱皱眉,“算是吧。你之前被人包过么?”

    郁宵的脸更白了,半晌,木然答:“没有。”

    盛闻钟稍微满意,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郁宵突然问:“盛先生,我和江昼,真的很像吗?”

    盛闻钟一顿,眼神陡然变深,沉沉地盯住郁宵,须臾,他慢慢地笑起来,只是那笑也冷冷的,像是裹着铁锈的味道。

    他俯低了身子,凑近郁宵的脸,直到他的呼吸喷到郁宵的脸上时,才停下,轻声说:“你很聪明。”

    说罢他抬眼,清清楚楚地看到郁宵脸上一瞬间暴露无遗的震惊与骇然,盛闻钟勾唇一笑,那一瞬郁宵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头刚刚从猎物血腥的残骸中抬头的野狼。

    郁宵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是对的,可他现在无比的后悔,如果回到一分钟前,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也绝对不敢再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盛闻钟的獠牙只一晃而逝,随即他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衫的袖口,整个人优雅泰然。郁宵靠在门上,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

    深黑色表盘上的银针不疾不徐地数着光阴,盛闻钟转过身,把腕表解下放到黑色金纹的大理石台面,在潺潺的水流下仔细地清洗自己的手指。

    他余光从镜子里瞥见那个摇摇欲坠的可怜的孩子,愉悦地勾起嘴角:“明天我的秘书会拿合同给你,到时候就送去你家?”

    “……”郁宵惨白着脸,“我还没有答应。”

    “那么你会不答应吗。”

    “……”

    盛闻钟烘干手,把表重新戴好,郁宵默默让开路,看他风度翩翩地开门出去,留下一句:“收拾好了就出来。”

    ·

    他们进去不过十来分钟,外头就已经喝高了,烟酒混杂的浑浊气味充斥在鼻尖,沙发上还陪着几个模样俊俏的服务生。几个人正在吆五喝六,沈晏怀里揽着一个小男孩儿,正把人压在沙发上啃,盛闻钟皱皱眉,走过去抬脚踢了踢沈晏。

    沈晏一抬头,顿时乐了:“嘿!这么快啊?我寻思着你怎么也得待上大半小时!”

    盛闻钟懒得理他,一扬下巴:“腾个地儿。”

    沈晏挪挪屁股,往他后头看看,顿时笑得邪气:“呦,还没出来哪?你别是把人弄得不好了吧?”

    盛闻钟优雅地翘起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说:“小孩儿被我吓到了。”

    “靠,老畜生不做人啊!”沈晏指指一派悠然的男人,嘿嘿一笑,“终于决定要把你守了快三十年的童子身破了?”

    盛闻钟皱眉:“别说的那么恶心。”

    “好好好。”沈晏摆摆手,挥开偎上来的男孩,凑近盛闻钟压低了声,说,“?G,你真的要他了?他那么个模样……”

    盛闻钟淡淡瞥他一眼:“很漂亮,不是么?”

    “可……”沈晏一脸纠结,说,“你就不怕被人看出来什么?”

    盛闻钟难得有个知心的朋友,沈晏得算头一份,都是从小一个院里爬墙上树混大的,对方心里藏着什么事儿,就算不清楚,也能大概猜着个五六分。

    “怕什么。”盛闻钟松了松领带,打开烟盒叼了支烟,旁边的小孩儿机灵,要凑上来打火,被沈晏一把推开了,自己取了打火机给盛闻钟点上。w~

    他吹灭了摇晃的火苗,叹口气:“成吧,你都不怕,二大爷还操心个锤子。就是你最好悠着点儿,别玩脱了。”

    “怎么会。”盛闻钟嗤笑一声,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不屑的神色。

    沈晏也跟着笑一声,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忧天的白痴。他视线飘到盛闻钟的身后,扬扬下巴,示意:“你新收的小雀儿出来了。”

    盛闻钟回头,看见郁宵正站在不远处,大约不提防看到这么一副群魔乱舞的场面,眼睛里透出些惶然,然而下一眼看见他,脸上就一下透出几分安心来。

    盛闻钟莫名地对他这种信赖有点受用,就招招手:“过来。”

    郁宵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来,目光瞥到旁边抱着男孩子的沈晏,一下受了惊吓似的瞪大了眼睛,盛闻钟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沈晏斜着眼睛瞪他:“喂,兄弟我都把人让给你了,你不说感谢,还幸灾乐祸?良心呢?”

    盛闻钟叼着烟,难得地开个玩笑:“被你吃了呗。”

    “……”沈晏大骂,“老畜生!”

    水灵灵的男孩子依偎在男人怀里嬉笑撒娇,旁边一群人在打牌拼酒,空气里浮动着令人很不舒服的烟酒色气,郁宵垂头站在盛闻钟面前,犹豫着道:“盛先生,我能不能先回家?”

    “不能。”盛闻钟取下烟夹在指间,伸手一指饭桌,“不是还没吃饭么,去吃吧。”

    郁宵回头望一眼餐桌,偌大的桌子旁边已经没有人了,他摇摇头,说:“我不饿。”

    盛闻钟脸上淡淡的,语气也平和,说:“我不喜欢重复。”

    郁宵还想拒绝,沈晏却开口:“叫你去就去吧,大多菜都没动,浪费了多可惜,我再叫人给你上盅汤。”

    郁宵只好点点头,说:“谢谢……晏哥。”

    他背对盛闻钟他们坐着,一个人拿筷子吃饭,连桌子都不敢多转,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菜当然是好的,很多他都没见过,味道想来也很好,他却没心思品尝,只捡着手边的两三样吃。

    不过能省一顿饭钱也是好的,他那天挨了一顿打,再不敢心存侥幸,回去后就把手里所有钱都给打过去了,再厚着脸皮问饭店的老板娘结了半月的工资,勉强凑足了数,只是再没钱吃饭,他就把剩下一点面粉加了调料全做成炒面,每天饿了就拿开水冲一碗,这种炒面还是以前奶奶做来给他当稀罕零嘴吃的,他现在照猫画虎,没有奶奶做得那样好吃,只管哄一哄闹病的胃罢了。

    嘴里已经有七八天没尝过什么好味道了,现在这么一大桌好菜摆在面前,即使没心思细品,也不由吃了好多。

    沈晏啧啧地叹:“瞧着瘦瘦的,怎么吃得这样多。”

    “一天没吃饭了。”盛闻钟弹了弹烟灰,眼睛望着桌边的人,说,“再叫人上点热菜,要清淡的。”

    “呦,这就心疼上了?”

    盛闻钟懒得理他。

    ·

    茶几上放着两杯水,已经没有了热气,郁宵坐在沙发里发呆。

    盛闻钟的秘书刚走,一个身材高挑,穿一身干练的西装套裙,很精明又强势的女人,自称姓林,伸手递过来两页薄薄的纸,指引他在合同上签字。

    郁宵心里觉得很荒谬,怎么这样因为龌龊的交易建立起的见不得人的关系,竟然还要正儿八经地签合同。他捧着那两张轻飘飘的A4纸,仔细地把一行行字读过去,越读越觉得手里沉重,手腕快要断掉。~

    那一行行方正端庄的汉字像一个个耳光般连番抽在他脸上,其中表达出的内容叫他脸皮和心肺一起烧得痛热,那位林秘书递过来一支钢笔,耐心地等着他,却在他抬头时,不慌不忙地收回不掩鄙夷的审视的目光。

    他没有生气,他只觉得难堪,更是自卑。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做了一个大公司总裁的秘书,衣着高档光鲜,气质骄傲又自信,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而他,却在最该绽放最该努力上进的二十岁,把自己的身体卖给了另一个男人。

    任谁来看,他都是窝囊又下贱的弱者吧。谁都比他厉害,谁都比他能挺起脊梁,所以谁都有资格鄙视他这个全身上下一无是处只靠着一张脸就想不劳而获的懦夫。

    他神色木然,手却颤个不停,写出来的字都是软趴趴的,没有一丝儿筋骨。林秘书从他手底下抽走了合同装进包里,郁宵抖着手给钢笔合上盖子,送到林秘书手边,却发现笔身沾了自己手里的冷汗,急忙又拿回来用袖子擦干净了,再递过去时,林秘书却毫无诚意地提了提嘴角,说:“不用了,这笔也不值钱,就送你了。”

    说罢,不等郁宵张口,就站起来径自开门走了,高跟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清脆,郁宵手指紧紧捏住那支笔,默默目送她离开。

    大门“咔哒”一声闭合,郁宵却陡然一个激灵,从昨晚上起就像一团浆糊似的思维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他这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被包养了,金主还是盛闻钟。

    王经纪在他耳边灌了将近一个月的迷魂汤,他并没有被他的歪理邪说所蛊惑,却也对自己要卖身这件事有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卖给了盛闻钟。

    盛闻钟。盛先生。

    他应该算是自己的初恋吧。郁宵恍恍惚惚地想。

    那一场四月里的樱花雨,现在想来,都觉得美得像一场绮梦,既然是梦,那怎么会是真实的?果然,都是假的,盛先生的温柔是假的,郁金香里的热烈告白是假的,那一场所谓的初恋,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就说啊,盛先生那么完美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他一个小小的服务生?

    郁宵怔怔地抬手,摸索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得有多像盛先生心底的那个人,才让他在餐厅那么多人里一眼就望见自己。

    他吃吃地笑起来,沙哑的笑声落在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古城堡里囚着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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