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刚从房顶上顾作深沉伤春悲秋回来,刚进门迎接我的就是库洛洛嘲讽的笑容,说寒什么时候也学会小女人姿态了。
我当然不示弱地开始反驳,口舌之战又一次吹响号角。
于是就不知道是谁先挑起了严肃的话题,引出了之前的问题。
库洛洛问我,死去的人,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都没想就说,活着。
他点了点头,把手搁在腿上,看着我问,还有么?
我顿了顿,答,活着的时候可以胡作非为。
说完,库洛洛便笑了起来,说,完全赞同。
而我就因为他好看的笑容和这一小小的“心有灵犀”变的突然恍了神,莫名地高兴异常。
紧接着就听库洛洛平稳的声音响起,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像生了根。
他说,旅团最重要的不是团长,而是团员。我死了,自然会有人接替我,我的命令可以是最优先的,但我的生命却不是最优先的。该存在的是旅团,而不是我。
他缓慢地把视线上移,最后和我交会。
他说,寒,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杀了,你会去给我报仇吗?
我回过神,口气狠狠地说,放心,我没那么无聊。
他听完,眼神一柔,嘴角弯起来说,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
回想起来,这样的谈话次数似乎很少。
所以对于谈话的内容以及两人曾经说过的话就会记的异常清楚,一条一条地,清楚明朗。
我说,我是团员,我是不是也可以胡作非为?
他点头,说,理论上不伤害旅团利益的话,可以。
我扔下手中的《阅读基础》,慢悠悠地晃到楼梯口,这才回头对仍坐在沙发上的库洛洛说,那么这么说来,报不报仇,这种事,根本就是我说了算才对。
沙发上的人怔了怔,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眼睛里细碎的光流离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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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洛这个人总喜欢装深沉,相处这么久以来不习惯也习惯了。所以对于他每次这样沉默不语的表情我都懒得去深究其中的意义。
于是类似这样的深沉都被我或多或少地轻描淡写过去,至于后不后悔,可不可惜的问题,我从来都不愿去思考——知道了又能怎样,既定的事实若能改变,那么这个世界也就不再是世界了。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沿着生命的轨迹向前行进着,从不回头张望。
然而今天,我却深深,深深地,后悔着。
原来我一直坚持的东西,一直在我身后。
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所有关于我的任性妄为,或是刻意遗忘,或是独断专行,全都因为曾经的那些轻描淡写而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只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和嘲讽。
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那也是因为我败给了自己。 m.a
笑。面对眼前强大的敌人和这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战斗,我竟因为这小小的醒悟而意外地无畏了起来。
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勇敢走下去。
这是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怎么可能,死在你这样卑微的生物面前!”
我要把自己选择的路,按照自己的方式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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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忘记了具体什么时候,库洛洛曾说过,胡作非为,不过是旅团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别人为什么做不到,那是因为首先他们没有随时会死的觉悟。
那个时候,对于小丫那种肆意的人生论我嗤之以鼻了很久。
和库洛洛相反,我首先的目的就是活着。死过一次的人,对于生命这东西就会异常地珍惜起来,尤其是当他还准备着潇洒地为自己活一次,于是旅团的宗旨就刚刚好地满足了这小小的愿望——活着的时候能够胡作非为。
库洛洛偶尔会嘲笑我怕死,说很好奇,为什么对于生死这个概念,我偏执的如此厉害。
我说,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
他楞了一下,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玉配表面。我想,他是又想起了之前我沉睡四年的事情。似乎对这件事,他总有些耿耿于怀,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作:汗,当然是在跟他自己较劲了……他当时没救到你啊……)
他的前提是死亡。
我的前提却是生存。
这本是一个非常无聊的无限循环话题,就如同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一样。然而我和库洛洛却总是乐次不疲地争论不休。
于是库洛洛就对我下了一个定论:南宫寒其人,是个在保证自己生命的前提下玩命的疯子。
我当时瞬间就想起了西索,笑倒在沙发里,满是嘲讽地答道,库洛洛?鲁西鲁,你丫刚刚好是和我相反的另一个疯子。
被一个疯子说成是疯子,就跟被真正的变态定义为变态一样。
我还要不要活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好奇起来。
如果库洛洛现在知道我在做什么的话,会不会露出他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大叫道小样原来你也有豁出去的时候?
实在想知道。
偏头吐掉口里的鲜血,咬牙用力接上脱臼的胳膊,我学着西索在伤口处覆上一层“轻薄的假象”,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果然当初和西索磕架那么久还是有好处的,这一系列动作真的是太顺手了。
我心情大好地朝对手勾了勾手指,挑衅地朝他开口:“想让我死,还太早了!”
说着,提起内力便又迎了上去。
库洛洛他说,不要为我报仇。
呵……我只不过是还人情债,报仇什么的,他又没死。
我不过是想,任性一次,胡作非为一次而已。
自不量力。
这是我的敌人对于这场战斗的评价。
仔细想想,的确有这么回事。
对于完全不了解对方实力就妄自宣判死刑的人,不自量力这个词语再适合不过了。
“交手前你送我的那四个字,现在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冷冷地说道,不意外地看到蚁王暴怒的表情。
眼睛扫到不远处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子接住被扔出去的小杰和奇牙,我面带笑容地看着眼前的对手,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
“……被宣判死刑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而已。”
我轻笑。
“你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不远处蚂蚁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定,拍拍身上的灰尘,浑身散发着强大的念力,冷笑一声,“女人,我承认,朕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会让我受伤。不过,你又还能撑多久?”
我活动着自己早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在战场上问这样问题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弱者。我实在不明白之前老头子对我说的你的智商究竟在哪里。”
不是我想激怒他,实在是因为自从见到他起,我的怒气就从来没有消散过。无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库洛洛,抑或是两者都有。
我只知道,当我见到库洛洛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杀了眼前这个强大却变态地令人作呕的蚂蚁。
这个,把库洛洛伤到几乎死掉的蚂蚁。
我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不顾死亡的威胁也要坚持杀死一个人。
“哼……”蚁王冷笑一声,口气依然狂妄,“女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现在离死不远了。”
“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死蚂蚁。”
【气管破裂】
我果断地抽出戳进蚁王身体里的念忍,同时在心里勾掉一个完成项,尽管完成度要比这些列出的伤势要严重多倍。
“你竟然有勇气回来找朕,是为了那个黑发的男人吧,他还没死吗?”
“用不到你操心!”
【左臂骨折。】
避开直面攻击,旋身一转,蚁王左臂被摁进一个念弹,瞬间炸开,粉碎。恩,再勾掉一个。
“女人,你是回来给他报仇的吧。被朕打成那个样子应该不会还活着了,不过真可惜,你也要死了。”
“你想太多了。”
【5跟肋骨断裂。】
重重一拳击在蚁王身上,旋即跟上,又是完整的空中连弹,蚁王被重重砸在低上,闷哼一声,大口的血吐了出来。
“咳……那个男人拖着你和另外一个尸体还能和我战斗到那种地步,最后还让他跑了。呵,他真的是极品美味的食物~”
我瞬间收住脚步,定定地站在原地,琵琶骨上被蚂蚁的尾巴贯穿的地方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我却仿佛忘记一般,脑子里全是那只该死的蚂蚁刚才说的话。
不要提醒我,那个如现实般的梦,那个有关修罗的梦。
好不容易决定不再去想了……
白色的雪,鲜红的血迹,恢弘的城墙,广褒的大地。
以及那种,沉重到无力自拔的挫败感。
深呼吸,跃起,转身,凌空翻转,抬手。
“……最后一刀。”
蜿蜒整个前胸。深可见骨。
终于还清了。
库洛洛你看到了吗?欠你的人情,我还清了。
胸前一紧,重重的压力铺天盖地袭来。
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想的只有——你大爷的我那么重砍你一刀你竟然还有力气推开我……
两侧的景色在飞速地向后退着,胸口的沉闷感压的我无法呼吸,身体轻轻的,像叶子。
奇牙歇斯底里的声音远远传来,附带着小杰竭力奔跑的影子。
老头子一路踩着他的高跷狂奔过来。白痴,距离太远,你速度太慢,等你赶来我也摔死了。
眼睛有点模糊,好象看到个很熟悉的人……再没人接住我估计我真的要摔死了……
“砰!”
呼……软软的,好象谁接住我了,万幸。
“对不起。”耳边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暖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呵,是你啊。
“我说……”
“……”
“我说小伊……”
“恩。”
“下次,能不能别再说这句话给我听?听过很多遍了。”
“……”
“小伊,我刚才好象,看到柯特了。”
“……”
“你转告他,以后不要穿黑色的和服…我,讨厌黑色……”
由衷地讨厌黑色。
尤其讨厌黑色的衣服上,浸满血。
和梦境中的一样。
抬起眼,逆着光的那个地方,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发丝,黑色的眼睛。
心里顿生一股莫名的情绪,夹杂着愤怒,难过,欣慰,宿命,种种种种。
头往伊尔谜怀里一缩,眉头骤然松了下来,倦意袭上眼眸。
我果然,还是讨厌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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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这样。
当我后背空无一物时,接住我的,总不是你。
你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因为逆光而无法看的清晰。
手垂在旁边,手指干净而有力。
这样的事,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依然如此。
【09.2.12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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