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皇太后一气喝下半碗药，剩下半碗在手里晃着，“刚才你也瞧见了，还没怎么着，几位就斗得乌眼鸡似的，回头若真指定了公主去和亲，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怨我呢。”
佟裳给她递了块果脯，让她解解嘴里的苦味，“早上忙得忘了说，刚才我去了趟中书房，摄政王派去古蜀国的人已经回来了。”
皇太后疑了一声道：“怎么样？”
佟裳就把原话告诉了她，又道：“摄政王的意思是，先保住公主跟她腹中的骨肉要紧。”
皇太后道：“那这么说，这庶太子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佟裳点头，“长公主先前来信要求德灵去和亲，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德灵出身上略胜一筹，又没有母妃兄弟牵?着，要她去古蜀国最合适……”
皇太后沉吟一声，想到刚才端淑太后的神色，道：“端淑太后不是好说话的人，她掌权后宫这些年，也树立了不少威信，刚才我不过略提了一句，她就先搬出话来堵我的嘴，说什么狸猫换太子，想来心里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要从她手里夺人，一时还不那么容易，依我看嘉太妃虽说出身低了些，性情倒还好些，云馨的年纪也更合适些，我想……实在没办法的话，让云馨过去也使得。”
佟裳想到嘉太妃上次的神情，犹豫着道：“嘉姐姐这些年帮了咱们不少，她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要是让云馨去和亲，只怕嘉姐姐心里也不好受。”
皇太后叹气道：“我这心里又何偿好受，这不是没办法吗？连易大人都说这庶太子不是好惹的，咱们若真拿假冒的公主去糊弄他，回头太和有个闪失可怎么好？她这些年为了两国的邦交也算出了力了，老国君死的时候她才多大，又被迫嫁给新国君，新国君才登基多久？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皇太后想到太和帝姬，一时间感慨颇多，“事到如今，只能对不起嘉姐姐了，回头你去嘉姐姐那里先递个口风，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回头云馨去和亲，她这个太妃的位份少不得要抬一抬，往后我走了，后宫没有人，这后宫就暂时交给她来打理，也算是补偿她了。”
佟裳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劝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公主已经等久了，该动身了。”
皇太后闻言一口喝尽碗里剩下的药，拿帕子掖了掖嘴角，起身由佟裳扶着出去。
抱厦里，素熙跟周太医站在那里，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两人谁也不看谁，脸上神色也都不怎么好。
“太后娘娘到。”
听到通传，周太医先肃下去请安，素熙则挺直了身子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弯下去的意思，将脸微微撇向一旁，也不向上看。
“殿下……”夏松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素熙也不理他，夏松明无法，只得自己呵腰上前请了个安道：“公主今儿早上身子不爽利，跟奴才们使点小性子，娘娘别见怪。”
皇太后笑着道：“今儿是公主跟周太医的喜日子，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素熙，平日里你胡闹些也就算了，往后大婚过后你就是大人了，为人妻为人母，可不兴再像从前一样任性了。”
素熙气得满脸通红，挣着上前一步道：“太后，这门婚事是您自己的意思，我不答应，除非你把我横着抬出宫去，不然我跟你没完唔……”
素熙说了一半被两个嬷嬷死死捂住嘴，夏松明在一旁使眼色，让她们带公主出去，他则躬身上前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公主在宫里长了十几年，突然要成亲了，一时还没缓过劲儿来，容奴才回去多劝劝，公主一准就想开了。”
皇太后倒是淡定，仍旧平和道：“夏公公，你是打小跟在公主身边的人，想来比哀家跟公主的情份要深些，公主年纪小不懂得里头的厉害，你却是知道的，你好好劝劝她，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安安稳稳建府出宫，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她却争着要去和亲？呵，古蜀国是什么地方，远嫁异国他乡，略好一点的，还能做主子，坏一点的，死了都不见得有人知道，叫她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m.a
夏松明点头应是，偷偷擦了把额上的汗。
皇太后的本意只是想敲打两句，并不想责怪什么，见他知错，于是也缓和了道：“公主的妆奁哀家已经吩咐下去了，叫内务府跟礼部着力帮办，公主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只要不太过份，哀家会满足她的，只是有一点，让她收敛着别胡闹。”
“娘娘这份苦心，公主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您就放心好了。”夏松明又打了个千才转身出去。
皇太后肃了肃，对一旁的周太医道：“哀家已经让钦天监去看日子了，喜事自然是越早越好，不知附马爷家里还有什么人，大喜的时候，总要接他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的。”
她没提刚才那场闹剧，周太医自然也不会去戳破，事实上这样复杂的关系在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早已经是件很平常的事了，所以他看上去要比素熙平静多了。
为人臣子，他有拒绝的资格，作为情人，他亦没有去爱的资格，如今她病入膏肓替他做了这个决定，为了不让她带着遗憾，他也只有受着了，只是对素熙，多少有些歉意，必竟是他耽搁了她一辈子。
周诚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更对不起谁了，心里纠结万分，却也只能像往日一样把头低得低低的道：“臣惶恐，老家的人已经失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两房远亲，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
皇太后皱眉道：“那……找起来倒有些麻烦了，不过大婚的日子，哀家务必帮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你就放心好了。”
周太医苦笑一声道：“娘娘的身子如何，昨天臣过来请脉，她们说您身子不适。”
他打从一进门时起就没敢往上瞧，这会大着胆子虚虚往上看了一眼，只见皇太后衣着整齐，脸上除了有些浮肿外，气色倒还不错，可那样子让他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他道：“娘娘今儿吃药没？臣替娘娘把把脉吧？”
皇太后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向右笑着道：“瞧瞧，都要做驸马的人了，还放不下这点子事，你放心，哀家已经让温太医暂代你的差，你安心做新郎官，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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