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徐三而言,追上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则他的轻功本就高超,二来那些杀手本就不会让他追丢。
但是一路追踪的目的地,实在是让徐三感到吃惊。
????天香楼。
绕了一圈之后,这四个杀手把自己引到的,竟然就是不久前自己刚刚离开的天香楼。
徐三突然有些想笑。
气的发笑。
现在说四个杀手已经不再准确,因为那使弯刀的女子,在刚闪出胡家大院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不见。
但这并不影响徐三追踪剩下的其他三个。
所以他并不曾理会。
现在那三个人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同样也消失在了天香楼的后院。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相较与天香楼前院的热闹和喧嚣,后院显的清静上许多。几株木槿就那么静静的开在院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此时已过了戌时,临安城中已开始宵禁。就是住局的客人,也都枕着姑娘的玉臂,同到梦中共赴巫山。
至于那些没有陪客的姑娘,也都已经洗漱一番,准备躲进梦中去寻得半刻的安闲。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红万人尝。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青楼女子,不过都是一些被命运所胁迫的可怜人罢了。
辛苦半生出卖自己所赚的那点缠头,到最后可能连一口薄皮棺材也买不来。
徐三现在就站着后院厢房的瓦片上,静静的看着这看似平静的后院。
这是一个明显的陷阱,但他不得不跳。
因为他最在乎的人,现在很可能就被关在这院中的某一个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里。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跳下去。
但当徐三真的跳入院中的时候才发现,这平静的院落里安全的就像母亲的怀抱一般。莫说是潜藏的杀手刺客,就连机弩翻板也没有一个。
安静祥和里,往往藏着巨大的杀机,温柔甜蜜里,也常常会有鸩毒暗藏。
徐三也算是个老江湖,而且是一个聪明的老江湖。
所以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每走一步,都会小心地查探周围是否藏有对方设下的机簧暗器。
而且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唐婉儿。
唐婉儿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
现在他已经走过了三间院落,查探了四十二间房。
这实在是一个艰巨的工程,光明正大的去查探四十二间房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要悄悄查探。
既要提防暗中的埋伏,也尽量不能打乱这后院中的正常生活。
相比被臭鸡蛋、烂菜叶砸在脸上的滋味,徐三宁愿被明晃晃的刺上一刀。
六月本就是潮湿闷热的,更何况还要高度的集中精神。
四十二间房查探下来,徐三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
“唉,这样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徐三不由的抱怨一声。
若是有个人出来指路也好,但不幸的是,周围除了远处明湖之上的潮声和院中蟋蟀的低鸣外,根本没有任何能帮助徐三的东西。
“早知道就抓个杀手问问清楚再说。”徐三已经累到不行。
终于在搜过七十六间房之后,徐三看见前面一间屋子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了盏盏烛光。
“却不知是何人在这屋中。”徐三苦笑一声,悄悄的翻身上到屋顶,轻轻的揭开半块瓦片,查探屋内的情况。
这屋内装饰的极为豪华。就是大内皇宫,想来也不过如此。
“坊主对你办的事很满意。另一件事也要加紧。”一道熟悉非常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清脆悦耳,这是饺子的声音。
屋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已经安排妥当,只差鱼儿咬钩了。”
这道声音相比饺子的稚嫩和甜腻,显得更加成熟和温润。
如果说饺子是加了蜂蜜的桃花酒,那么这道声音就是入口绵长的高粱白酒。
原来却是天香楼的老鸨。现在她就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在饺子面前。
一个成熟的中年女子,恭谨的站在一个看起来不过始龀的女童面前,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滑稽。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徐三的心已经沉下去。
一个饺子已经十分难缠,这老鸨的武功看起来也决不在饺子之下。
这倚红偎翠的天香楼,莫非就是烛影摇红的据点或是分舵?
难怪胡不归会让自己来此处查探。
可惜胡不归却也已经被害身亡了。
“那死胖子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另一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他们明日就可以到。”
“那就好。”饺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满意:
“其实我本也不想这么做的,但坊主既然下了命令,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老鸨并不回话,只是把腰弯的更低。
“但这样会很好玩,不是吗?”饺子的声音中又露出了一份娇俏。但在徐三听来,却像是恶鬼的嘶嚎。
“是。”
徐三心道:“却不知那‘死胖子’是谁,他们又布下了什么新的阴谋。明日要来的,又会是些什么人?”
“也不知唐婉儿被关在哪里。”徐三心下突然有些烦躁。
闷热的夏天还要趴在屋顶一动不动本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心系着唐婉儿的安危。
“那唐家的大小姐怎么样了。”饺子突然换了话题。却是正中了徐三下怀。
“倒是也听话,不哭不闹,该吃吃,该睡睡。刚才正拉着春红在刺绣。”
“哼,这大小姐的心倒是真的大。”饺子对此非常不满。但却又无可奈何。
这种做法实在是很“徐三”。
但谁若是跟徐三相处的久了,不免都会变的很“徐三”。
唐婉儿做为徐三最亲密的人,自然是学的最好是一个。
徐三心里却是一阵高兴,因为他现在可以确定,唐婉儿还活着,而且活的很滋润。
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谈话的两人也已住了口。想来也都已准备入眠。
毕竟已经三更了。整个临安都早已进入了睡梦中。
徐三轻盈的从屋顶跃下,去寻找唐婉儿被关的房间。
好在这房间并不难找,整座院子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这一间屋子还亮着光。
两个女子的影子就那样从窗户上透出来,看起来正是在做刺绣。其中一个身影看起来正是唐婉儿。另一个想来就是老鸨口中的春红。
看来唐婉儿的确是被关在这里。
蜀中的女子刺绣技艺本就极佳,唐婉儿的刺绣自然也是做的极好的。
但现在她却已经变得烦躁。握针的手也已经变得酸痛。恨不得要撕毁手中的绣帕。
徐三轻轻的蹿至窗前,又凭借极灵巧的身法,打破窗框,跃进屋内。
在他身形跃起的同时,一招逍遥擒拿手已经使出。
这本是他同逍遥客打赌喝酒赢来的招式,没想到却在今日使了出来。
就在他伸手制服一旁的春红的同时,一枚短小但尖锐的绣花针已经飞向徐三。
出手的正是坐在春红对面的唐婉儿。
那本就不是唐婉儿,不过是另一个身形相仿的女子,穿着唐婉儿的衣衫,等候着徐三的到来。
那老鸨刚才所言的“安排”,莫不是就是指这偷梁换柱的计策?
那一针的出手极为巧妙,正是江湖上恶名显著的“困龙针”。所瞄准的,也正是徐三身后的死角。
若是别人,这一针一定已经将其击倒,但徐三,却偏偏躲过了这一针。
就在这一针到达徐三身后的同时,徐三身形一转的同时也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因为春红还被他牢牢地抓在右手。
“唐婉儿在哪里?”徐三的左手食、中二指之间正夹着那根绣花针,现在那根针正对着假唐婉儿的咽喉。
那女子虽然神情恐慌,却依旧紧闭着嘴。
徐三也没有再问,只是丢下手中的春红,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一伸手,便将她身上袄裙撕成了两半,露出了她高挺的胸部,修长的双腿,还有纤细的腰。
若要逼一个年轻的女子开口,这实在是最好使不过的法子。
虽然徐三并不愿意被当做流氓,但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
那女子被徐三吓得脸色发青,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的武功自然是不低的,但在徐三面前,只不过就像一个拿着纸刀的三岁小童一般。
“在……在后面的箱子里。”
这屋中的确是摆着一口枣木做的箱子。
箱子很大,大到足够装下一个人。
徐三走到箱子旁边,拿起一边的“勿求人”,打开了箱子的盖子。
拿“勿求人”不过是为了防止箱中有暗器机簧,毕竟刚刚那一下,虽然没有伤到徐三,但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并没有任何暗器飞出,因为箱子里本就没有暗器。
只有一个身着黄色袄裙的女子,被捆绑着关在里面。
这次徐三看的很清楚,这箱中的女子正是唐婉儿。她现在正睁大双眼,急切的看着前来营救自己的徐三。
徐三伸手把唐婉儿从箱子里抱出,轻轻的放到床上。
被捆扎着关在高只有两尺的箱子里,唐婉儿的双腿早已发麻。
徐三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又取出被塞在嘴里的麻核。
“你还好吗?”
唐婉儿并不答话,许是麻核塞久了,嘴巴酸胀发麻。
徐三伸出手轻轻的理顺唐婉儿面颊上沾着的乱发,笑着看着她:“你是谁?”
这女子竟然也不是唐婉儿?
但她的确长着一张唐婉儿的脸。
一样的眉眼。
一样的口鼻。
就连左边脸颊上的刀疤也一模一样。
“化的很精巧,我第一眼也被骗过了。”
徐三笑着说:“但在我抱你出来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唐婉儿。”
两个亲密的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是很难用语言说的清的。
徐三和唐婉儿朝夕相处,自然对她了解的十分细致入微。
更何况徐三本就是易容的行家。
他曾在易容后化名徐四,和唐婉儿一起查探奔雷掌杜康被谋杀,以及血雨门天尊真相之事。
朝夕相处三月有余,莫说是吕乐公、胡老六,就连唐婉儿也没有发觉。
因此这女子的易容术虽然高明,但还是轻易就被他看穿了。
“你叫什么名字?”徐三依旧笑着,伸手揭下这女子脸上的人皮面具。
于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就那么露了出来。
只不过这清秀的脸庞上,现在却是沾满了泪痕。一双眼睛也肿得像桃子一般,就连嘴角也咬出了血。
“我……叫……叫倩女。”那女子惊魂未定。
徐三转头看着一旁拿着破衣裹着身体的女子,显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那女子并未做出任何表示,只是狠狠地盯着徐三。好像一只饿狼在盯着它的猎物。
但这饿狼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因为事实上,徐三才是那匹饿狼,随时可以把她“吃”掉。
“你为什么在这里?唐婉儿在哪里?”
“我……我是被……被他们抓来的。”倩女说话很慢,因为她的嘴巴现在实在是肿得厉害。
“我……我是隔壁……镇上的……女子。”
“唐……唐姑娘……被……被关在……别的院子里。”
“我……我可以……带你去……去找她。”
徐三就那么静静的听着她讲,一边讲一边注意着四周。
这静谧的院落并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十个八个杀手破门而入。
就像徐三破窗而入一般。
“好,你带我去找她。”徐三伸手拉起倩女,又随手点了旁边那女子的穴。
“就委屈你一宿了。”徐三笑着说。
那女子也只能恨恨的瞪着他,看着他们走出房门。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她本就不需要再做什么。
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个男人倒下去。 m.a
于是她笑了,笑的就像吃了三大碗饺子的乞丐。
徐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却还是着了别人的道。
刚出房门,他便觉得四肢一阵发软,仿佛被人注入了二斤麻沸散一般。
渐渐的意识也变得模糊,周围的东西也好像都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彩色丝绸。
红色,黄色,蓝色,绿色,各种颜色就那么混杂到一起,好像开了个染房。
周围也好像有个乐队班子在演奏,各种钟、铙,钹,磬,琵琶,唢呐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不知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在出阁,或是哪户人家又有了先人故去。
恍惚间他只听到有个女子在笑,笑的很大声。
??是倩女。
她是谁?
她为什么这么做?
自己怎么中的毒?
唐婉儿究竟在哪里?
可惜他还什么都没有想清楚,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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