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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既歌而语 > 第51章 提笔
    常暮坐在旁边的书房里,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风鸣才推门进来:“爷,夫人出来了。”

    “嗯。”常暮迈开步子走了出去,看到席蔽语有些怔忡地站在门外,当下也不问什么,只是走到她身旁,“回去吧。”

    席蔽语听言看着他:“将军还在啊?”

    “肚子可饿了?”常暮不答反问,眼睛直看着昏暗的天色。

    “将军可想知道老太爷的事儿?”席蔽语稍一犹豫,便觉得常暮似乎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

    岂料常暮淡淡地道:“不过是过去的事儿罢了,现在两个老人家一切都好,便行了。”

    听他这话,看来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一些细节的事情,但是对自己祖父的过去恐怕早就了如指掌了,无需自己这么一个外人来提点什么。席蔽语想着便点了头:“嗯。”

    常暮走在席蔽语身侧,问她:“是去娘那里用饭?园子里也预备下了。”

    “回园子里吧,现在时辰太晚了,不好去叨扰。”席蔽语说。

    常暮点了头,看了看走在身后的风鸣,风鸣意会地跑回草暮园传话去了。暮色沉沉之间,只余席蔽语和常暮二人,闲庭信步在花园小径上。

    此时的花香似乎更为浓郁,少了白日的明亮喧嚣,多了几分临夜的沉默。两人一同朝着草暮园的方向走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席蔽语怀揣着满怀的心事,始终低着头看着路面,直到她忽然发现常暮的步幅何时与自己这般一致了?席蔽语这才仰头看常暮的脸。w~

    常暮意识到她的注视,低头看她:“嗯?”

    “没什么。”席蔽语摇了摇头,接着就不说话了。

    常暮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一会儿,随后也转开了。

    正当席蔽语认为两人之间的沉默要继续无边无际下去的时候,常暮开口了:“前几日去了边陲。”

    “嗯。”席蔽语自以为这与她并无任何关系。

    “往后出门的时候小心些,别再贸贸然行事,最好与我同去。”常暮道,说着又改口,“若是你觉得不便,让风鸣和双城跟着也是一样的。”

    席蔽语目光扫视着他:“将军可觉得不便?”

    常暮一时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僵持一会儿才道:“不会。”

    “那改日陪我去趟丞相府吧?”席蔽语道。

    常暮也不犹豫:“好。”

    席蔽语转开视线,有些不自在道:“没别的意思,跟风鸣双城比起来,还是找个武功最高强的人陪着最好。”

    “……”常暮默。

    席蔽语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容,在黄昏中浅笑:“不过,‘坏将军’是怎么来的?”

    “一个常府怎么能容两位在职的将军?自然要一个先卸甲归田。”常暮眉毛挑了挑。

    席蔽语了然:“所以,老太爷是被你给卸甲归田的?”

    “卸得干干净净。”常暮伸出右手做菜刀状,看席蔽语笑得开心,便问,“不过,你平时怎么打发时间?”

    席蔽语斜睨他:“将军,本夫人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爱绣花,我不会弹琴,看点杂书倒还可行……”

    “意料之中。”常暮了然地笑。

    席蔽语微怒:“但是日子总是要打发的,所以从明日起,我打算做一些正经的事情。”

    “哦?”常暮当下听了也不在意,没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至草暮园,去了饭厅用晚饭。

    到了第二日晚上,常暮手里握着一封边陲来信,背着书桌站着。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风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常暮,见他背对着,瞧不到爷脸上的神情,心下便有些惴惴然。

    正当风鸣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常暮先问:“什么事?”

    “爷……”风鸣支支吾吾。

    “可是李长瑞那里有了什么新动向?”常暮转过身。

    风鸣忙摆手兼摇头:“不是,是夫人的事……”

    “夫人?何事?”常暮问道。

    “那个陈亮又有消息了。”风鸣禀报。

    常暮疑惑:“陈亮?哪个陈亮?”

    风鸣愕然:“爷,就是当年席府二夫人的陪房呐。”

    常暮心下突然醒了过来,好像这段时间他竟将这一茬儿给忘在脑后了:“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今日一大早陈亮进了园子,中午就去了天卷书局,直到傍晚才出来。”风鸣道。

    “还进了园子?怎么不早来报?”常暮问。

    风鸣犹疑:“如今,陈亮成了夫人的陪房,夫人的管事来见夫人,小的虽然怀疑,但心想还是等事态清楚些了再来同爷说。”

    常暮眉头皱着,风鸣看出自家爷这是生气的征兆,这一征兆可不常见啊。等了半晌,迟迟不见常暮有什么吩咐,风鸣又问:“爷,小的已经让人跟着那陈亮了……”

    话音未落,便见常暮迈开步子推门就走了出去,风鸣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看常暮去的方向,正是爷和夫人的内室。

    抱冬按照席蔽语的吩咐守在门外,若见到将军,便敲门告诉席蔽语一声儿。常暮迎面走来,抱冬一眼便看清,正要抬手敲门,却被常暮一瞪,抱冬心下大惧:“夫人在里头不过是弄那些炭笔罢了,被将军看到也不至于会如何吧?”

    这么想着,抱冬便畏惧地看了常暮一眼,随着常暮的手势退了下去。常暮轻轻推开门,进到屋里就看到小绣房里头隐有亮光,便走了过去。看到席蔽语正背对着坐,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常暮也不言语,走到她身后要看个究竟。

    就在常暮快要走近之时,席蔽语忽而转头,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的人:“你……”

    常暮冷着脸看她,目光接着瞟向案上,席蔽语忙回身扑住。

    常暮从方才便知道席蔽语在弄那些炭笔画,这会儿看她这一系列鬼鬼祟祟的样子,便越发恼怒:“你出来。”

    说完,常暮便率先走了出去,走到桌边坐着等席蔽语出来。席蔽语心下不明所以,就算自己瞒着他堂堂大将军用炭笔又怎么了?至于这般生气么?

    席蔽语这么想了之后,便坦然大方地走到常暮面前,还伸手去桌上倒了一杯茶:“什么事。”

    常暮打量着席蔽语浑身上下,方才那么一扑,席蔽语胸前的衣服上早沾染了一大片炭黑,手中也是黑污一片,可她脸上却是神情自若得很。若是换做别的不管什么人,常暮早就动手了,可对着她,气结却变成了无奈:“那样喜欢画画么?”

    席蔽语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常暮怎么知道她是用炭笔画画:“你知道?”

    “就那样喜欢画画么?”常暮重申一句,话中的口气强硬很多。

    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面对常暮的逼视,席蔽语最终还是承认地点头:“是。”

    “那为什么不用毛笔?”常暮目光紧紧看着席蔽语的眼睛,没有片刻的转移。

    “凭什么一定要用毛笔?”席蔽语低头。

    常暮自然是不理解炭笔的用途:“像这般黑乎乎的,很有趣?”

    席蔽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和胸前,倔强地顶了回去:“有趣。”

    “好!”常暮音量加大许多,人也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问着席蔽语,“那为什么要画我?你可曾问过我?”

    席蔽语这次是真的懵了,对常暮这句话怎么也意会不过来:“画你?”

    常暮中气十足地朝门外唤了一声:“风鸣!”

    不一会儿,风鸣便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探了半颗头进来:“爷,您叫我。”

    “把东西拿来。”常暮看也没看他。

    风鸣瞧了瞧常暮,又瞧了瞧席蔽语,接着便跑回书房,很快就抱了一卷东西回来,放到常暮面前的桌上,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

    常暮道:“打开。”

    席蔽语本不想听令与他,可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一层一层地打开那卷东西,里头的东西露了出来,席蔽语表情变幻万千:“这是……”

    “原稿现下在你手上,可要拿出来对质?”常暮望着小绣房的方向,嘴上却问席蔽语。

    席蔽语拿起桌上的画册:“没错,这是我画的。可是,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常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可是连农少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席蔽语拿起画册。

    “驻守边陲的将军。”

    “表面清高孤傲。”

    “世代单传。”

    ……

    席蔽语已然全明白过来了,枉她为人处处小心精明,怎么却从未在这上头想过半分,从常暮待她的诸多反应,她本就应当有所察觉的啊?她怎么就糊涂了呢?

    常暮看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仍未明白,便道:“可还有什么需要我点出来的?”

    席蔽语被质问久了,逆反心理便起来了,心想自己在画这本画册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常暮这号人的存在,凭什么现在要受这样的质问,便冷声笑道:“将军看得够仔细的啊!”

    常暮没想到她竟还这般理直气壮:“这画的人是我,我自然清楚。”

    “我怎么不知道这人是你?”席蔽语直直地看着常暮,“引万千少女注目之人是你?被京中媒婆踏破门槛之人是你?风流倜傥俊眉星目之人是你?内心狂野闷骚十足之人是你?与孩童争抢糖条之人是你?请别擅自对号入座好吗!很抱歉,他……”

    席蔽语指着画上的将军,嘲笑地望着面前的将军:“他受不起这样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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