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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既歌而语 > 第11章 夜景
    沿路温暖绚丽的灯光透过薄纸流泻而出,覆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静谧而又美好。眼前这个在摊子前垂首俯身挑选的女子,是不同的。蓦地,席蔽语抬头,手里握着一支碧绿色的长簪子,眼里流动闪耀着微微的雀跃。

    彭息风笑着问:“很喜欢么?”

    席蔽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簪子,重又抬头笑了笑,接着将手中的簪子往彭息风这边递了一些。彭息风不明就里:“嗯?”

    便又看她转过身去摊子上随意拿了两支一样的簪子,一同递到彭息风手中,彭息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息风并不懂鉴赏女子饰物……怕是瞧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看席蔽语那期待的神情,彭息风只得仔细地观察这几支簪子,随后彭息风对着席蔽语最先递给他的那支愕然地说:“这不是和田……”

    只见席蔽语伸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有些调皮地笑了。在彭息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席蔽语已经将那支簪子买下了。

    那支簪子是正宗和田青玉打磨而成的,却没想被混在一干赝品之中售卖,不过又有谁会想得到呢?彭息风有些好笑地说:“席小姐的眼力实在厉害。”

    席蔽语摆摆手,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小摊子,彭息风一看,那是一个售卖胭脂眉笔等货什的摊子。老实说,彭息风是有点尴尬的,可他总不能眼看着席蔽语一个人前去,只得跟在后头。

    却见席蔽语径直走到放置眉笔的地方,看也没看旁边的胭脂,并且对着长短不同颜色各异的眉笔细细地挑选了起来。彭息风一低头,刚好能看到席蔽语的眉,弯弯地缀在那双淡然的眼眸之上。倏地,那双眼眸突然正对着自己,眼里带着疑惑,彭息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了:“咳……”

    席蔽语倒没有多追问,却冲他摊开双手,只见她手上齐齐摆放着十几支眉笔,彭息风又困惑了:“席小姐,这是?”

    席蔽语冲他伸出右手食指。彭息风问:“挑一支?”

    席蔽语点头。彭息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既然席蔽语让他挑,他马上就拾起十二分精神挑选了起来。

    这摊子的小贩非常郁闷,也不知道自己这摊位的眉笔有什么好玩的,面前这对男女都玩了一刻钟了:“公子小姐,不知是想要什么样式的?”

    彭息风露出亲切的笑容,握着他最终选择的眉笔说:“老板,就这个。”

    仔细看,会发现这是一支青黑色的眉笔,中等长度。席蔽语似乎对这支眉笔很满意,接过去的时候对彭息风点了点头。

    彭息风有些惋惜地说:“虽说特别,但若拿来画眉,又是不适合的。”

    却见席蔽语笑着摇了摇头,彭息风疑惑:“不是拿来画眉用?”

    席蔽语点点头,想将眉笔收入腰间的小荷包中,不料眉笔还是有半截露在外面。彭息风笑着说:“席小姐不介意的话,息风愿先代为保管。”

    席蔽语看了看自己那异常小的荷包,叹了一口气,而后将眉笔交给彭息风,彭息风将眉笔放进自己的荷包。

    这之后,两人再没有买旁的什么东西,虽只有彭息风偶尔的只字片语,但是这一路行来却并不无聊。有时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或者看到什么特别的物事,席蔽语脸上便会露出与平常不一样的神情,她觉得这真是十分美丽的夜景。彭息风觉得,她脸上动人的神情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夜景。

    走过一条石拱桥,就是彭府。彭息风偏头问道:“席小姐,京城的夜景如何?”

    席蔽语偏头看他,真诚地笑着点头。

    彭息风还想说什么,却被彭起烟一声欢呼打断:“蔽语,你们终于回来啦!”

    “有你这么待客的么?”彭息风伸手拍拍一阵风冲过来的彭起烟的脑袋。

    彭起烟眼睛亮亮地问席蔽语:“蔽语,难道晚上玩得不开心么?”

    席蔽语立刻摇头,彭起烟挑衅地看向彭息风:“所以啊哥,我早走才是对的。”

    彭息风答不出话来,只得转开话题:“起烟,接下来席小姐就交给你了。我得去老太太和母亲那儿……”

    彭起烟却又跳了出来:“哥,老太太和母亲都睡下啦……”

    “这么早?”彭息风惊诧,自家祖母和母亲什么时候这么早歇息的?

    “反正就是睡了嘛。我准备了一些酒菜招待蔽语,哥你也一块儿去呗?”彭起烟拉住席蔽语的手。

    彭息风明知道自己应该要拒绝,可却鬼使神差地点头了:“好。”

    酒菜摆放在彭起烟院子里的观月亭里,暑夏夜晚的凉风习习,搭配上可口的菜肴,倒是雅致得很。彭起烟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余三人在亭子中谈笑赏月,心情甚是舒畅。

    “蔽语,我听晚歌说,你的生辰是在九月末?”彭起烟替席蔽语剥了一片柚子。

    席蔽语接过柚子,笑着点头。

    彭息风看了看席蔽语,用竹签叉了两块冰西瓜,一块给了彭起烟,另一块给了席蔽语:“才切开的,尝尝看。”

    席蔽语抬头冲他笑了笑,低头咬了起来。

    彭起烟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了看席蔽语,忽然说:“哎呀,染心这丫头又偷懒去了。我可得去厨房催催,柚子和西瓜可都没了,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丫鬟们不至于这么粗心吧?彭息风疑惑地四处搜寻,便看到桌子旁的圆凳上还摆着一大盘切好剥好的西瓜和柚子:“这不是还有么?”

    可是彭起烟已经被一阵风吹走了。

    彭息风无奈地摇头,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事情,虽然是在起烟的院子里,可是现在就他和席蔽语两个人啊。席蔽语也觉察出不对劲,两人就这么茫然地对看了两眼,随后席蔽语忽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并且走下了亭子的石阶。

    她不会是恼了吧?彭息风也随之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发现席蔽语正站在最末一个石阶上,回头看着自己,彭息风脸一下子就红了。

    席蔽语却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在石阶上蹲了下来,彭息风好奇地跟了过来:“席小姐这是?”

    却见席蔽语用方才买到的那支长簪子在花园的泥土地上写字:“谢谢彭公子的款待。”

    彭息风忙说:“席小姐多礼了。”

    看了看地上那行端正秀丽的小楷,他忍不住笑道:“这世上用和田玉写字的人,怕只席小姐这一人呢。”

    席蔽语又写:“无妨,这玉也是侥幸所得。”

    彭息风从怀中掏出绢帕铺陈在石阶上:“席小姐请坐。”

    等席蔽语坐到绢帕上后,彭息风一掀月白色长衫也在石阶上坐下:“息风想向席小姐借一样东西……”

    席蔽语一愣,随后就见彭息风取下腰间的荷包,从中拿出那支还未削开的青黑色眉笔。彭息风又说:“可否借息风一用?”

    席蔽语在地上写:“送彭公子亦可。”

    “多谢席小姐。”彭息风在旁写上一行字,眉笔在泥土上写字,字迹必然是轻的,但依然能看出字体潇洒而又傲然。

    席蔽语写:“一支眉笔而已。”

    “也是一只好笔。”彭息风写完晃了晃手中已然沾满泥土的眉笔。

    席蔽语看了看面前已然被两人写满字的泥土地,微微笑着:“满了。”

    彭息风写:“席小姐若要将整个彭府都写满,息风也奉陪。”

    “走着。”席蔽语写。

    “奉陪。”彭息风写。

    花园中那凝神写字的两人,当然没有察觉到“砰”的一下什么坠地的声响。

    “常暮,你干嘛!”农晟整个趴在地上,揉揉摔惨了的屁股,咬牙切齿地骂道。

    常暮又给了他屁股一脚:“好看么?”

    农晟半坐起来:“好看什么呀,那两人也不知道在地上写什么,把整个花园绕了一遍。”

    “哦?”常暮嘴角抖了抖。

    “文人什么的最欠揍了,就知道欺负我们。”农晟撇撇嘴。

    常暮眉毛一挑:“我们?”

    农晟扑过来:“我和你呀,咱们是一路的。”

    “嗷”的一声,农晟又被常大将军踹了一脚:“常某可是文武双全。”

    “哼!农某我不信。”农晟鹦鹉学舌。

    常暮问:“跟了一天了,不累啊?”

    农晟捶胸顿足:“你为什么会知道?”

    “谁让你黑。”

    “我黑?我黑?”农晟大叫。

    “是,你黑。”

    农晟拍拍脑袋,琢磨起来:“这话怎么那么熟?”

    “是熟了。”常暮说。

    “嗯?什么熟了?”农晟用力嗅了嗅。

    “你那煮熟的媳妇儿就要飞了。”

    农晟指了指面前那堵墙:“没啊,她不是正在里头写字么?”

    “那也得看是在跟谁写字。”

    农晟幡然醒悟:“不会吧?”

    常暮装糊涂:“什么不会?”

    “我媳妇儿看上那小子了?”农晟一把抓住常暮的手臂。

    说时迟那时快,常暮一把甩开:“你觉得呢?”

    农晟支支吾吾:“你觉得呢?”

    “我觉得那小子看上你媳妇儿了。”常暮边说边打着哈欠走远。

    农晟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彭府,最后一咬牙还是跟上了常暮:“你倒是说清楚呀。”

    “月上柳梢头。”常暮说。

    农晟叫:“念什么酸诗呢?”

    常暮没答。

    农晟又问:“这诗啥意思?”

    “今晚月亮真美啊。”

    “是这意思?”农晟挠头。

    常暮打哈欠:“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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