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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神女归来:爹爹,抱抱 > 第十四章 得偿所愿
    战线拉得有点长,三度朝光殿后,夭夭觉着,她实在不该想着要给众仙君送王八壳的,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简直被吵的脑仁发疼!嗡嗡嗡就没一刻消停,来来回回的她耳朵都长茧了也换不出点新花样,总是三句话不离那几句——

    “血海深仇!血海深仇啊!她,她,她哪里算得上神族,那里算得上!”

    “愧对姬氏,愧对苍天啊!”

    “枉吾等苦苦守候万余年,竟如此,如此……”

    “自古正邪不两立,不能和谈啊!”

    “眸异,自公主入神女阁至今,都由你一手照看,可是你?”

    “是你撺掇了公主!你身怀半妖血脉,你是为了……”

    “别痴心妄想了,妖就是妖,身怀妖骨便是心存邪念,若是九重天门外的“除秽”尚且还在,你敢去走一走吗?”

    “……”

    指责会如此直言不讳地牵扯到眸异身上夭夭还是有些吃惊的,虽然原本就没以为神女阁是铁板一块但也没想到装的这么不济事。

    “忠诚”这样的东西怀疑起来总会显得有些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偏偏以她浅薄的认识,她始终无法体会这种延续万余年的忠心。

    或者,她并不能理解他们对于神族的归属感在哪里。

    一个人可以热爱他的国家,是因为从属,他们忠于君王、王朝,是因为这个人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与归属。

    可神族算什么呢?

    高高在上无法仰望的存在?

    神族是血脉传承而来的,一个修仙之人无论灵力多高顿悟多少天道都成不了一个神,所以,神族尚且连一个信仰都算不了,只能称之为“无法企及的存在”。

    是因为无法企及所以才心存敬畏吗?

    还是因为披着正义的外衣所以才让这么多仙君趋之若鹜?

    看,我们代表着正义,在替天行道。

    或许,这确实是个必要的诱惑。

    可一万三千多年过去了,追逐正义的心可以不改变,却并非一定要忠于姬氏神族。

    淹没在岁月里的上古大神太多了,他们不都被遗忘了吗?

    时间的长河太长了,它源远流长的看不到尽头,日复一日,将太多的刻骨铭心都冲刷得看不见痕迹。

    正如眸异的,那是四百多万个日日夜夜,春去复秋,早已数不清经历过多少风景,别是别人的灭门之恨了,便是自己被谁砍了一刀,又是否还能记得凶手长什么样子?

    可忽然就想到眸异。

    想到了那一夜见到的一切!

    不知怎的,夭夭觉得,虽然他的童年比神族覆灭的那一夜还要早很多年,可他一定还记得。

    记得曾经被仙族的鄙夷和蔑视,记得曾经被妖族的嘲笑和残害……

    心没来由的抽了抽。

    ——“你闭嘴!”

    眸异吼出这句话时的暴怒模样又出现在她眼前,与面前这个沉静的听着满大殿仙族或指桑骂槐或直言不讳而面不改色的眸异判若两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忽然就不想再沉默了,“诸位,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觉得她一字一句问的很重,似乎也达到了效果,至少不再有嗡嗡嗡活像是豢了数百只苍蝇一样的议论声。

    “为神族却不思正,是为不忠;为神女却不念血仇,是为不孝;为公主却罔顾臣下,是为不仁;欲与邪魔相与却不思悔改是为不义!公主这是要宁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也不愿体恤吾等一片赤诚,万年不改?”

    姑且不论真假,便是这份“忠心”加上“万年”的标签,就足以如一座大山压在她道德的天平上。

    她不出个“是”字来,却也不愿意顺了他们的意。

    她不敢提什么六界大同,天下太平,这些东西可以用来撬动一个眸异是因为他的心底有漏洞,而这些大大的仙君……就他们那副一听「和谈」就一脸悲愤活像谁侮辱了他们似的做派……她这人从来就很识时务的,最不爱自讨没趣。

    倒是……照这么来,众仙君怀疑眸异倒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眸异妖仙各半,其父为鹿,母亲却是女仙。如这样正邪两道上的仙妖殊途,其中的曲折虽必是三两句不清楚,可他的身份却并不是秘密。

    所以,也或许从一万三千年前神女阁初创时起就有人在心里头存着这样几分揣测。

    夭夭忽然开始有点心疼眸异了……

    ——

    终还是无疾而终,对这事她已经厌极,就算是有能见茹胤作为诱惑她也还是显得有气无力了。

    “下次这事儿别找我来了,累!”

    一个个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是你自己答应的?”眸异毫不客气地戳她的软肋,虽然自那一夜梦魇之后两人的关系有了些缓和,却依旧还是要建立在不触及根本矛盾的基础上。

    夭夭还是有心要谈一谈,也许现在就是个机会。

    “是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夭夭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件事,左思右想的捋顺了许多东西。

    “什么?”眸异没能接上夭夭的思路,他直觉公主不会是要胡搅蛮缠的将答应和谈的锅甩给他,那么,就只能是思维跳跃扯着了他。

    “是你故意躲开了那个姑娘!”她用的是肯定,目光灼灼将沉沉的笃定都压在了眸异的脸上,让眸异一瞬间呼吸都窒了一下。

    片刻后他才喘了口气,缓缓地问了一句:“躲什么?”

    “跳忘川的姑娘!”夭夭果然就是个棒槌,当她想谈什么的时候总是能直白的让人怀疑她把情商都扔了喂狗。

    “你不是……”

    明明那夜都不问了,怎么就……

    就对夭夭身上这一点,眸异会觉得她还是孩子心性,对什么好,虽然偶尔会顾及着什么不再问下去,却终还是要输给好心的。

    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孩子才有的天真。

    知道早晚躲不过去,他便也不再负隅顽抗:“是,是我躲开了。”

    “为什么?”疑问是脱口而出,可结果夭夭也并不是没有想过。

    她在猜或许是眸异故意躲开了所以才会不知晓那女子是否还活着时便已经想过了。

    是害怕知道结果呢?

    还是害怕女子还活着会在百年之后又跳一次忘川?

    是害怕知道女子死在了忘川里化作了异鬼?

    还是害怕女子纵使前尘往事未忘却也同样记得忘川里千年的折磨而觉得不值?

    ……

    她想了很多,她觉得眸异也想了很多,所以才会躲开。

    她依旧目光灼灼,直直盯着眸异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将当年旧事娓娓道来。

    那时候,他还尚且年少,从妖族逃出后,六界艰难,他便到了人间。在这里,他即便是力量微弱也不至于被欺负。

    只是,人界自有人界的规矩,他化作人形,便要守规矩,以物换物。

    他没有银子,甚至于并不知银子为何物,第一次因为吃了个包子被打的满地打滚时,他险些失手杀了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位姑娘救了他。

    便是那跳忘川的女子。

    姑娘心底纯善,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心里想的却不是温暖,而是她有何图谋。

    日子越过越久,他本是一直等着这姑娘露出本来面目,恶意狰狞,却不想她忽然病了,要死了。

    一时间他手足无措。

    怎么能这样呢?

    病来的太过蹊跷!

    女子病得太过轻易!

    更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她还没有暴露她的真面目!

    她为什么要救他?

    他日日在她的床前照应,每一次都想张口问,却一直没能问出口。

    就在这一点上他真的很羡慕夭夭,若是他能有公主一般的天真,怕是就能肆无忌惮的将这句话问出口。

    可他总觉得,不能问,似乎问了,会伤了女子的心……

    所以他始终没能问,也就始终没能弄清楚女子那一句“要怎样我才能记得住今生遇见过的人?”。

    女子死了,他看得到鬼,直到这时候女子才知道他并非凡人,有着漫长的寿命。

    也是在这时候,女子有了跳忘川的念头。

    而他,也懂了女子往来生还不想忘的人究竟是谁。

    “情不知所起,可她却跳了忘川啊……这份情意,我必须担着。”

    夭夭沉默的点头,从眸异的故事里她大约听得出,眸异对女子并没有动情,这便是爱情的悲哀之处。

    “我等了九百七十四年,要不是遇上了……”

    眸异的叙述方式有些怪,夭夭顺着他的话想下去:要不是遇上了某个人,他还在等……

    或是“会等”?

    又或是“要等”?

    她生出一些想法,隐隐的,她觉得眸异是庆幸的,对于不用再等下去。

    “那捉妖师法力高强……”眸异将未完的故事继续下去。

    捉妖师法力高强,是个能成仙的,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身。

    起来是有些不讲道理,他纵使身在人间也从不曾害过人,却还是被这捉妖师追的狼狈不堪,一身是伤。

    终于是在一处狭的作坊里堵住了他,无路可逃之下他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那捉妖师忽然又讲起道理来了。

    捉妖师念着他并未害人,身上又还有半阕仙脉,饶了他一命,却也给了他一个忠告——人妖殊途!

    “所以,你走了。”

    “是啊,我走了。”

    “因为人妖殊途?”

    眸异没有话。

    这个答案或许太复杂了。

    也或许没有那一句“人妖殊途”他也是要走的。

    从捉妖师出现的那一刻起绑在他身上的枷锁就在一点点碎裂。

    他不爱她,千年的守候太沉重了。

    他曾经有那么沉重的过去,未来又怎么可能会是守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等着她不停的跳忘川以千年来换取仅仅不足百年的时光呢?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被一次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绊住实在在他的计划之外,也实在太愚蠢了。

    但,人妖殊途却一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母的事横亘在心头,所有的殊途对他而言都是血与恨书就的刻骨!

    也许他本就会走,只是,走的或许没那么干脆决绝,会满腹犹疑,心怀愧疚,可一句“人妖殊途”,却像一柄大锤,一锤子砸在了他的心上,将所有的愧疚、背负、枷锁,都砸了个稀碎。

    可这些话他却并不想给公主听,所以他点头,“是。”

    “你……”话题终于被牵到了这里,可夭夭却忽然有点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真是残忍。

    揭别人的伤疤,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在梦魇里,她还看到了……

    “眸异……”口开得万分的为难,她始终还是——“和谈,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考虑过?”

    问出口了!还是问出口了!

    夭夭紧紧的盯着眸异的脸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再次谈及这件事的心境已与几天前大不相同。

    眸异依旧没有话,而他的沉默,让夭夭看到了转机。

    是因为曾经的沉重,所以才会对和谈讳莫如深,这份讳莫如深,是抵触,却也是期盼。

    “眸异,试试吧。”夭夭的很平淡。

    每当她用这种淡淡的语气陈述什么时总是能让眸异想到某个人,心里生出一句“果然是他养大的”的感慨。

    眸异第一次没有打断,听她了下去。

    “盘古开天辟地,人妖神魔鬼仙成六界,多少年征战不休,有人这就是天道,可天道究竟是什么?

    生灵涂炭吗?

    排除异己吗?

    同沐天地之泽,缘何以不能六界大同?

    神族生而为神,神陨无魂消散于六界……可神族除外,人妖仙魔均有轮回,幽冥界众鬼便是“大同”。

    身死魂归处,可以相安无事,缘何活着便非要分出个“非我族类”?

    妖有成仙,仙有入魔,人可修仙化妖……六界本就大同!”

    不置可否,甚至于眸异心里隐隐是觉得夭夭的有理的。可理就是理,很多时候理太高于现实,它悬在半空,是座天空城。

    换句话——若是真如公主所,六界本大同,那从盘古一直征战至今又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天道愚蠢吗?

    眸异忽然笑了。

    夭夭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她心平气和的了这么久,就是给他嘲笑的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眸异依旧没有收敛脸上的笑意,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嘲笑,“没想到公主有朝一日也能与眸异推心置腹。”

    夭夭愣了愣,有点接不上话。

    “虽然知道公主和谈的目的,但……”眸异依旧淡淡的笑着,“但还是很欣慰。”

    “欣慰?”夭夭皱了皱鼻子,“欣慰什么?”

    “公主心怀六界,没有对不起苍生。”

    夭夭:“……”

    他这是在针对朝光殿上仙君指责她愧对苍生?

    “公主怀的是大义,比……”眸异微微眯了眯眼睛,将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地方,“比神女阁所有的人,都想得大。”

    想得大?

    夭夭是有些不解的,茹胤并不曾教育过她处世治世之道,而所谓的想得大,只让她觉得这个形容很怪。

    不过,还没来得及让她琢磨一下眸异这句话的意思,眸异的目光已经收了回来,定定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公主,好几万年过去了,眸异也不会始终抓着那点悲惨的过往不丢手,太家子气!

    好男儿志在四方!

    公主既心怀天下,谋求六界大同……虽然听起来是天真了些,可多少非凡功绩始足于天真!

    有道是“不敢想便不敢做”,公主好胸怀,眸异又怎能不敢做?!”

    “……”夭夭是有些不明白的,不,不,她听明白了,听明白眸异大约是答应了,就是,她没太明白眸异怎么忽然就答应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答应了?”

    “嗯。”眸异淡淡的点头。

    “你真的答应了?”夭夭不知是不可置信还是惊喜的问。

    “嗯。”眸异再次点头,脸上又荡开了几分笑意。

    夭夭觉得有些眼晕,不知是眸异的笑意太晃眼了还是这个事实……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这么,我不用……”她及时将未完的话刹在了嘴里。

    她不用再讨厌眸异也不用再被逼着非要将茹胤当作仇人了?

    脸上的神经像是忽然醒过神了似的,笑意乍然就窜上了眉眼,像万千星辰骤然坠落一般。

    紧接着,却是一盆凉水倒了她一头——“你别高兴的太早,和谈一事妖族究竟有多大的诚意还未可知,而且……”

    “你可真扫兴。”

    忽然的冰释前嫌,没有了“道不同”的阻碍夭夭对眸异连话也没了顾及。

    被打断的眸异有些无奈,只是这些话也并不着急,毕竟,只有走好了第一步才需要去考虑六界的意思。

    ——

    迷你剧场·千年忘川

    蔡琼:“珂,你,人要怎样才能记得住今生遇见的人呢?”

    蔡珂:“琼姐姐,你喝药,喝了药就好了。”

    蔡琼:“我有一个不想忘的人。”

    蔡珂:“姐姐,你喝药,药要凉了。”

    蔡琼笑了笑:“你这孩子……”

    就着蔡珂的手将苦的发涩的药一口一口喝下去,蔡琼始终都笑着。

    她心里明白,她这病就这样了,喝这些东西……她不过是不想辜负了这孩子的心。

    看着蔡珂忙忙碌碌的将药碗收拾了出门,她盯着细细的门缝喃喃自语:“姐姐不怕死,姐姐就是怕,会忘了他……”

    于蔡珂而言,妖力没什么大用但足以他耳聪目明,这句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以至于他心心念念的一直记着,记到了蔡琼弥留之际……

    他本意是想着全她一念以报她相护之恩,却不想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

    ——姐姐,望乡台上不喝孟婆汤,便可不忘前尘,只是,凡逆天而行必有代价,跳忘川是要受千年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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