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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东宫白月光 > 第43章 祈愿
    朱嫣回到中庭时,戏台上的花旦正唱到卫茂漪簪花传笔阵的戏码,扮作卫夫人的花旦彩面墨画,水袖纤纤,在台上旋着身作授人习字模样。戏台下几个妃嫔,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拨弄指甲,竟没几个在看戏的,唯有朱皇后看的投入,还在悄悄地凑拍子。

    福昌公主见朱嫣回来了,小声地问:“怎么样?”

    朱嫣答:“问过外头的了,五殿下到后,就没别的客人了。”

    福昌有些失落,道:“齐知扬不是裕贵妃的侄子?怎么也不常来宫里走动!害得我都见不着他。”

    朱嫣心底有些无奈:齐知扬虽是贵妃的侄子,可他是个男子,又不姓李,哪儿能见天的往皇帝的老家跑?至多留在前朝罢了。

    福昌失望了一阵,瞥见姗姗来迟的李络在人群末与几个小皇子落了座,便又来了劲头。她将李络指给朱嫣看,嘻嘻笑道:“快仔细瞧瞧,五皇弟走路有没有一瘸一拐的?我听宁儿说,他看起来还没好利索,有点儿跛呢。”

    朱嫣小声道:“我方才遇着五殿下了,他的脚好得很,一点也不跛。”

    福昌却瞪她一眼,道:“怎么可能?他分明是个跛子。瘸腿了那么多年,哪里能一下好的那么利索?”

    朱嫣看福昌公主说的肯定,心知福昌公主倔起来是绝不会听别人的话的,只认定自己相信的事儿,便不再反驳。殿下要觉得李络跛,那就跛吧,到时候瞧见人家好端端的,吃惊的也是殿下自己,不是旁人。

    “那应当是嫣儿看错了。”朱嫣认了下风,这样道。如此,福昌公主笑起来,“我就说嘛!定是嫣儿看错了。下次咱们去把他的发簪拔了,看他能不能追上来!”

    朱嫣一听,心里道一声“那还了得?”连忙说:“殿下,你拔了他的发簪,万一叫五殿下以为是您稀罕他东西,抢着想要,那该怎么办?”

    福昌一听,果然露出嫌弃神色,道:“谁稀罕他的东西?他的发簪能有我身上一条丝线值钱么?算了算了!”

    朱嫣睁着眼,忙不迭点头:“是呀,他的东西哪儿比的上殿下您的?随他去了。”

    戏台上的戏子又唱了一阵,月移过了柳梢头。谨姑姑领着宫人拿出一篮子针线,分给诸妃嫔与公主,请各位主子穿针。

    这是乞巧的重头戏,谁能将红线的线头最快地穿过七个针孔,那便是当夜的“巧首”,巧首可将自己的绣品放在祭桌上,再向织女娘娘许愿。未婚的姑娘家,常常乞求好姻缘;结了婚的,则是乞求夫妻和和美美、家中事事团圆。此外,也有求长寿、求财运的,什么都有。

    福昌公主本就不擅女红,拿到针线就懒得折腾了,自顾自吃起了桌上的白荔枝肉;几个宫妃养尊处优惯了,也不常常做绣活;且她们来岐阳宫,只是凑个热闹听听戏,对这穿针引线的活儿也是意兴阑珊,倒不如听台上的四婵娟来的有意思。朱嫣则老实多了,低头认认真真地穿线。

    朱嫣手里的红线过了一个针眼,又过了一个;她眯着眼,借着烛火将七个针眼一气儿穿完了,笑道:“皇后娘娘,嫣儿将七根针都穿好了。”

    朱皇后也捧着针线,但她只是做做样子,实则没怎么动线头。闻言,她雍容一笑,道:“哟,嫣儿倒是心灵手巧。这瞧起来,你还是头一个穿好的呢!”

    下头响起了稀落的不甘之声,原是成妃所出的七公主也擅穿针,如今恰好穿了六个孔,只比朱嫣慢一会儿;但她年纪小,手不如及了笄的人更熟稔些。皇后见状,笑道:“七公主才豆蔻之年,手就这么巧了,等将来长大了,定能夺得巧首。”

    七公主的生母成妃眉眼一扬,也笑说:“承蒙皇后娘娘吉言。”

    巧首已出,朱皇后便令谨姑姑将祭桌上的果盘扶正了;再扬一扬手,道:“嫣儿,你是巧首,这向织女娘娘乞愿的好机会便留给你了,你可得和织女娘娘多说两句。”

    朱嫣低身一福,恭敬道:“谢过皇后娘娘。”

    她得了巧首,自然有人不高兴。裕贵妃身后的四公主冷哼了一声,差点儿就要将白眼飞出来了:“赶紧向着织女娘娘求求,保住你与大皇兄的亲事吧。满皇宫都知道这事儿了,丢死人了。”

    裕贵妃摇着团扇,作势责备自己的女儿:“蕊儿,怎么说话的呢?这朱二小姐的婚事,可容不得咱们来置喙。毕竟呀,可是你父皇亲口说了这婚事成不了!”

    裕贵妃这话明着责备四公主,但谁都知道她实际上是在讥讽朱嫣。

    朱皇后冷瞥裕贵妃一眼:“贵妃倒是好兴致,将咱们岐阳宫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也不知自己宫里头的事情码清楚了没有?本宫听闻二殿下屋里头失踪了一个宫婢,叫做青儿的,如今人找着了没?”

    裕贵妃的笑容一凝,有些挂不住了:“妹妹不过是玩笑一句,也值当娘娘发脾气呢!至于固儿屋里的人,眼下不是正在找么?”

    说完了,她终于安静下来,闭口不言了。朱皇后重展露出雍容笑意,对朱嫣道:“嫣儿,去吧。”

    朱嫣点头,拿了自己备下的绣品放至祭桌上。这祭桌上头摆了一大堆东西,红枣桂圆琳琅满目,折了一半儿的香柱插在灰堆里,火芯正从香头向下一点点烧过去。朱嫣盯着这柱香,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她一合眼,就听到四公主又在和裕贵妃说小话。这位素来讨厌岐阳宫的四殿下压根儿就没打算藏自己的声音,故意想叫朱嫣听见:“朱嫣一定是在求织女娘娘保住她和大皇兄的婚事呢!还能求什么?”末了,还要讥笑一声。

    朱嫣听了,不为所动,只安静地闭着眼。

    人一闭眼,面前就只有黑漆漆一片;外头是薄暮是晨曦、是宫墙是原野,就都瞧不见了。她只可靠耳朵去听,听步摇下垂着的流苏轻响,风吹着柳梢梭梭的响。

    然后啊,她眼前就冒出一片桃林来。桃花十里开的娇艳,东风吹拂,一片落英如雨。其间有一棵桃树,刚从枯枝里生出芽来,枝干朝着天际伸展;枝下站了个人,一袭石青色圆云纹领袍,衣边缀一线赤金。长身而立,身姿????瓢党纠锩髟乱涣痢

    然后,这人回过头来,对她道:“嫣儿,你瞧,这棵枯桃树又生出新芽了。料想明年开春,定是一树桃花。”

    于是,朱嫣想好了自己要祈求的东西。

    织女娘娘在上,请保佑嫣儿……w~

    等她许愿罢了,便睁开了眼,一旁的四公主还在说小话:“就怕这事儿啊,连织女娘娘都帮不了她。回头又是阖宫看她的笑话!”

    朱嫣不理,只向皇后谢了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福昌公主凑过来,问:“嫣儿,你许了什么愿?”

    朱嫣作羞涩状:“既然是向织女娘娘祈愿,那还能是什么呢?殿下可别打趣我。”

    福昌听了,露出一副“我知悉”的神色,笑嘻嘻道:“肯定是我大皇兄的事儿。”

    不过,福昌倒不是真的希望朱嫣嫁给李淳,所以也无所谓这事儿成不成。或者说,无论哪个女人嫁给了李淳,福昌都会看她不大顺眼,哪怕是朱嫣也不能免了。

    台上的四婵娟又唱了起来,岐阳宫里很是热闹了一阵。虽成妃和裕贵妃始终不消停,你来我往的,但也没闹得难看。到了戏散场时,朱皇后身子乏了回去休息,叫谨姑姑领着福昌公主送客。几位宫妃各自带着皇子公主们朝门前走去,銮舆一抬一抬地走,岐阳宫里的热闹也渐渐阑珊了。

    李络是最后头走的,朱嫣见了,便连忙跟上谨姑姑送客的步子。

    岐阳宫门前,应公公已领着几个小太监守着了。自从他家的主子双腿康健后,应公公这老脸总是带着笑,比从前看着可亲切多了。

    “五殿下,小心门槛。”谨姑姑在宫门前一福。

    但李络不急着走,对着谨姑姑身旁的朱嫣道:“不知朱二小姐,方才在祭桌前许了什么愿?”

    谨姑姑闻言,笑道:“五殿下有所不知,这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咱们嫣小姐恐怕是不能说的。”

    李络负手,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原来如此,那是我唐突了。”

    朱嫣却笑道:“不过是讨个彩头,说与五殿下知也没什么。”

    李络停下跨门槛的脚步,问:“那朱二小姐许的是什么愿?”

    朱嫣扬首,目光凛然大方:“我向织女娘娘求了家国安泰,社稷兴顺。”

    这话说的好不大义凛然,前庭里一时静了下来。好半晌功夫,谨姑姑才噗嗤笑出了声。她抖着肩,拿帕子捂住笑口,给李络请罪:“奴婢失仪,请五殿下责罚。”

    李络有些失语,道:“……罢了,罢了。家国安泰,社稷兴顺,也挺好。”说罢了,就跨出门槛,上銮舆去了。一声“恭送五殿下”后,便见得长定宫的銮舆慢慢地走远了,影子在月下投在青砖上,拉得越来越长。

    谨姑姑见李络走了,放下了帕子,小声地笑了一阵,这才回身夸朱嫣道:“可真有嫣小姐的,想出这么个愿望来搪塞五殿下。您的心愿呀,肯定不是这个!真的心愿,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免得不灵验了。”

    哪个未婚姑娘会当真向织女娘娘祈求家国安泰、社稷兴顺呢?嫣小姐所祈求的,定然是与大殿下的亲事了。

    果然,朱嫣点了点头:“是,我的心愿并非‘家国安泰、社稷兴顺’;至于到底许的什么愿,我谁也不告诉。”

    嗯,谁也不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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