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时钟慢慢指向一点。
夏彦乔还坐在桌前整理琴谱，戴着耳机听曲子，眉宇带着认真，神情专注。
收到消息后他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只说了明天早上一起跑步，具体时间和地点都没定。
微低下头，抬手摸了摸后颈，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收紧了些，手背上的青筋微露，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定几点。
松开紧绷的精神，倦意慢慢袭来，他的思维转得很慢。
六点会不会太早了？七点？她明天有没有早八来着……不对，好像自己有早八。
宁秋安盯着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动。
黑暗沉寂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机屏幕的光浅淡，她耐着性子等待。
手顺着后颈往上揉了把头发，夏彦乔最后支起脑袋问了句——
[你平时几点起？]
[几点都可以。]她回。
看了眼他的课表，宁秋安接着发，[你有早八，六点半在西操见可以吗？]
这次回得干脆，夏彦乔坐直身子打了个“好”过去。
搞定，闭眼睡觉。宁秋安动作很快地定好闹钟，把手机搁枕头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夏彦乔的手指点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晚安”，停了几秒后还是删了，搓了把脸，他简单地收拾好东西上床。
一夜无梦，心跳比往常快一点，不被察觉的一点。
末夏，天亮得早，很早就出了鱼肚白，一片清明。初晨的空气清新，蕴着无限希望与活力。
约的六点半，宁秋安六点钟就准备好从寝室出门了。
到操场的时候才六点十五。
跑道上零星几个人在跑步，旁边有人在杆上拉伸。
安安静静的，一切都带着初生的气息。
在阶梯上随便放下包，宁秋安起身在操场上随便走走，热身醒脑。
脑里空空如也，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流利的英语顺着耳入脑。
背单词或者听英语新闻是她早上常做的事，从高中延续至今。
很慢地绕着操场走了一圈，英语单词随着思绪一个个在脑海里显现，到栅栏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信步走来的人。
一身简单的打扮，灰色纯色宽松T恤，黑色休闲运动长裤。他单肩背了个包，松松垮垮的快要从肩上滑下，睡眼惺忪，看清眼前的人才精神了些。
夏彦乔把包拉回肩上，不太自在地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大概是刚起的缘故，声音有些哑，他的喉结动了动清了下嗓。
视线停在他头上翘起的一小缕头发上，宁秋安不由得很轻地弯了下唇角，摘下耳机，“早上好。”
六点二十，他们成功在西操遇上。
摘下包和她的放在一起，两个人没怎么多说话，活动了下身子，规矩认真地站在起跑线上。
“晨跑要求是一公里？”夏彦乔侧过头问。
宁秋安点头，想起些什么顿了顿才开口，“我们是不是要开个计公里数的app？”
两个人商定好用什么软件，一起垂着脑袋点开记数准备跑步。
“那开始了？”他的声音恢复清冽。
“三、二、一……”倒数完一起抬脚开始跑。
夏彦乔放慢了步子，在隔壁跑道和她并排着跑。
跑步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们都目视着前方，各自注意自己的呼吸频率。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浅淡凉意，留下很轻的声音，耳畔还有自己和旁边人的跑步声。
一下又一下的很规律。
不知道怎样的速度合适，感觉到他有意等着自己，宁秋安无意识地加快了些速度。
这样跑下来一圈就有点累了，但一圈也才四百米。
一圈半，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乱，宁秋安抿紧唇想平复一下，无奈还是吃力。
太久没跑步了，她的体能堪忧。
“要不……”她微喘着气，拖着沉重的步子慢了下来，“你先跑吧。”
“不用等我。”宁秋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跑。
看到她两颊染上的红晕，几缕碎发沾在额前。夏彦乔直接停了下来，语气随然慵懒，“我也累了。”
可呼吸声明明很平稳，她没好意思戳破他的话，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提起一口气继续跑，才恢复一点速度就感觉身边的人也加快了速度。
本来心下一松还以为他听进她的话打算先跑了。
下一秒夏彦乔跑到了她前面，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跑一边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们慢一点吧。”
他身后是围着操场的铁网，天边的光渐明，空气里有细碎的尘灰，红色的跑道，绿色的草坪。
晨练的人变多，身边的安静一点点变得热闹起来。
“谢谢。”她最后只是屏息说，双眸清亮盛着谢意。
夏彦乔转回身，放慢脚步跑在她身前。
背影好看，风吹起他的衣角，发丝也随着轻飘。少年意气风发，散漫肆意。那一缕翘起的头发还在，跟着风摇曳。
听着自己渐匀的呼吸声，天彻底放明了。
盯着屏幕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刚好一公里多一点的时候宁秋安果断地停下像是含铅的脚步。
“好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一瞬间卸下所有疲惫。
听到她的声音夏彦乔也停了下来，转身看到她正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长摁结束。
手指的力气溜光，指尖沾了些湿意，屏幕识别不了她的长按。
深呼吸一口气，她正想换只手重试，头顶突然多了道声，“我帮你。”
抬头看，他身上看不出一点运动后的疲累，还是那样自然轻松。
伸手把手机递给他，她顺着说了句“谢谢。”
帮她点好运动结束，两个人一起回到了阶梯旁。
宁秋安刚想坐下就感觉自己手臂上多了道力，是他抬手揽住了她的手臂。
肌肤相触的地方有些热，他的掌心干燥，她的心跳放慢。
顿了瞬，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动作没动。
垂眸很快就反应过来，“抱歉，”夏彦乔松开手开口解释，“刚运动完坐下不好。”
“嗯。”她点头，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
没有看对方，他们两并排站着，都直直地看着操场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里好像多了丝不自在。
过了会儿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宁秋安这才记起她本来打算喝水的。~
弯腰从书包侧拿出水杯，她自顾自地开盖喝着水。出来前她特意在寝室装了杯温水，就是想跑完步喝几口。
水温刚刚好，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她认真地咕噜噜喝着水。
微扬着头余光注意到什么，她的动作顿了顿。
忍不住想起第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好像也和现在一样，他看着她，她用余光注意到了他。
为什么要看自己喝水？他也口渴了但没带水吗？好像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应该帮他捎一瓶水的。
思及此。
“你要喝吗？”宁秋安用纸擦了擦杯口，伸长手把杯子递到他面前直接问。
视线低垂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夏彦乔突然扬唇笑了，还在想她刚才专心喝水的样子。
看到他脸上好看的笑，她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认真地补了句，“没事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直接喝。”
“不是，”他依旧笑着，“我不渴。”
收了些笑意，夏彦乔随口找话想混过去，“就是看到夏天还用保温杯喝水觉得……”
“觉得怎样？”宁秋安不懂这有什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保温杯，忽然想起什么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你之前还叫我多喝热水。”她说，语气多了分揶揄。
“嗯，多喝热水好。”他一本正经地应着。
垂下握着水杯的手，宁秋安认真地侧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夏彦乔感觉到她的视线，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她看清了他唇边的酒窝，很浅但确实有，“你好像很喜欢笑？”
第一次有人说他爱笑，夏彦乔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上。她脸上还挂着疑惑，澄澈的眸里只有他，“嗯。”
“喜欢。”
虽然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笑，但笑了。或许这就是喜欢。
嗯，他喜欢笑。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们起身打算离开。
“去吃早餐吗？”宁秋安背好包问，“我看你好像来得匆忙，应该还没吃吧？”
“对，”夏彦乔点头，“那一起？”
“嗯。”
两个人的对话一般都以问句和回答的形式进行，无形中还是带着陌生感和些许不自在。
并肩在安静的校园里走着，风声浅，没有太阳出来时那么燥热，温度刚刚好让人感到舒适。
“对了，”宁秋安想起正事问，“那些项目我们要做哪些？”
“你可以做的我都可以，”夏彦乔果断肯定地回，“参加比赛当然是奔着第一去的，能全部都做当然更好。”
他的语气洋洋散散，漫不经心又带着丝坚定。
不会给人压迫感，反而觉得斗志满满。
“好。”她本来也是奔着第一去的，两人目标一致，“那我们全都做吧。”
“最终成绩是积分占百分之八十，提交材料的美观程度占百分之二十。”
“反映活动材料的呈现形式有图片、视频、PPT等，我们选什么？”她接着问。
“我可以拍照。”夏彦乔说。
“我可以剪视频，要不然我们两种形式都交？”宁秋安跟他打商量。
多多益善。
“行。”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们可以一起拍素材，我主要负责图片，你负责视频，最后整合在一起。”
商量好具体形式后他们走到了食堂门口。
“那我先走了。”宁秋安突然说。
夏彦乔的脚步顿住。
“我已经吃过了，”她解释，“去图书馆顺路。”
所以她是照顾他没吃早餐才送他到食堂的，意识到这点夏彦乔心底多了分暖意，慢慢溢了出来快要将心间填满。
“对了，”她走了几步回头，脸上带着明亮的笑，他还站在原地。宁秋安摸了摸自己脑袋的相应位置示意他，“你头发翘起来了。”
怪不得笑得那么好看，原来是在笑话他。
暖意只抵十分之七就被心底打翻的五味瓶压住了。
“……”夏彦乔抬手摁住那一片头发，默默转身进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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