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点理解自己班上的学生为什么都这么怕顾一舟了。这气场，根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老师？”
“你想去哪吃？”宋时琛妥协了，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老了老了，玩不过年轻人了。
周围的压力散去，顾一舟松了禁锢他的手。就当宋时琛暗舒一口气以为总算摆平了的时候，忽然见顾一舟的眼眶红了。
“怎……怎么了？不是都答应……”
“你其实，根本不想陪我去吧。”顾一舟低声道：“只不过受不了我软磨硬泡，所以勉为其难的陪我，是不是？”
宋时琛：“……”他顿了顿，又怕对方一冲动做出些什么，忙摇摇头，“没有，怎么会。”
“自打我十五岁，爸妈出车祸意外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陪我吃饭了。”顾一舟似乎想去拽他的手，在看见宋时琛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时又自嘲一笑，捏着自己的衣摆，攥的死紧，“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我就自己……”
宋时琛心口一重，他没想到顾一舟居然会告诉他这个，也没想到顾一舟这些年居然是这么过下来的，一时间完全失去了方向，又后悔又心疼。
况且这些天，除了梅香山那晚顾一舟有些不对劲外，其余时间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举动，更别说其实这段时间顾一舟忙的都快要起飞，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宋时琛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的眸子里有他难懂的情愫，烫的他立马别开了眼，“我没有勉为其难。”他斟酌着开口，顿了顿，伸手拍了拍顾一舟的肩膀，“好啦，你去换身衣服，等我把床铺好了之后我们一起过去，你不是说陆夷江边新开了一家鱼馆吗？”
“真的没有勉强吗？”顾一舟原本暗淡的眸子仿佛点了光，又重复一遍，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宋时琛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
进门铺好床放好了东西，顾一舟正好也从隔壁过来。
陆夷地处偏北，有江横过，水运发达，世世代代的人依江而生。顾一舟带他去的地方也就是陆夷江边的一家新开的饭馆，名字叫“江枫渔火”。
木质楼板复古风，所有的灯都是由红枫叶的形状做成的，店面并不大，没进门便可闻见一股子饭菜香味，勾的人食指大动。
“上次在老友记看你吃了很多鱼，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结果一直没机会带你出来。”顾一舟一边拆着碗筷一边说，嘴角勾起，“不过这家店都是按心情上菜的，也不知道今天会给我们上什么。”
宋时琛嗯了一声。空调温度熏的人有些发闷。或许是生意太好了，等了快二十分钟也没等到上菜，就当他快被这温度熏睡着的时候，眸光不经意瞥过别的桌面，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等等，为什么来这吃饭放眼望去基本都是情侣啊？
而且这家店的布局打扮……还有桌上这香薰蜡烛……
这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这分明就是约会的地方啊！
尤其正对着他的那一桌，眼见着那个男孩子一点一点把鱼刺挑出来，又把剥好的鱼肉喂进女生的嘴里。无意偷窥的宋时琛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把狗粮，顿时有些噎，忙喝了一口水。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顾一舟略带小心的声音把他从尴尬里拉了回来。
宋时琛看着面露愧色的顾一舟，知道他肯定又一个人琢磨了些有的没的，忙摇摇头否认。
“没有。”
“还是你舍不得何之骏写了字的那个盒子？”顾一舟继续道，“如果你真的舍不得……”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和他没关系。我就是有点困了。”宋时琛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知道顾一舟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说多了怕小朋友多想，说少了又怕这人委屈，简直进退两难。
顾一舟哦了一声将头趴在桌子上。换了西服穿回平常打扮的他棱角变得柔和，头发松松软软的搭在额前，看上去有些乖。
宋时琛想起这人今天讲的经历，一时间心又有些软，倒了杯水递过去，“你……”
“诶，这不是宋老师和顾老师吗？你俩怎么也来江枫渔火吃饭了？”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宋时琛递水的手一顿，回头，发现是和顾一舟一起进学校的新人老师，好像叫赵倩倩。
“赵老师，好巧啊，怎么一个人？”宋时琛忙站起身子，有些尴尬地看了顾一舟一眼，只见他盯着桌子中央那杯没递过去的水杯发呆，连眼神都不回应一个。w~
赵倩倩笑了笑，“本来是和闺蜜一起过来的，临时她有事放了我鸽子。”顿了顿，指了指宋时琛旁边的那个位置，“我能拼个桌吗？”
这能拒绝吗？
宋时琛有些不大放心顾一舟，但毕竟赵倩倩既是新老师又是女孩子，还是笑着道：“可以可以。”
“你坐我旁边吧！”眼见着赵倩倩就要坐到宋时琛旁边，顾一舟忽然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这边正好能看见江畔夜景，宋老师那边正对着空调，比较闷。”
赵倩倩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坐到了顾一舟旁边，“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听说前段时间宋老师感冒了，现在好些了吗？”
宋时琛原本正观察着并排坐在一起的顾一舟和赵倩倩，觉得这俩郎才女貌说不定可以成就一对姻缘，饭店偶遇什么的，不就正好是那些小说的开头嘛。不料突然听赵倩倩问他，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毕竟赵倩倩在哪个班自己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感冒了的？
“我是听学生说你感冒了，就问一问。”似是知道宋时琛在想什么，赵倩倩补充道。
宋时琛在学校属于很受欢迎的一类老师，尽管只带两个班的地理，但奈何人气高。有学生知道也不是特别奇怪，于是依旧温和地笑道：“已经完全好了，多谢赵老师关心。”
赵倩倩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这时候菜正好上来了。
是麻辣水煮鱼。
新鲜的草鱼片成薄薄的鱼片，用料酒盐之类的去腥，然后丢入沸水中烫三十秒。粉丝千张豆腐煮熟捞出用生菜叶垫锅底，加入烫好的鱼片，倒入早先用鱼骨熬出的高汤。最后加上葱丝蒜蓉姜片辣椒粉，淋上热油，滋溜溜一声便是一道人间美味。
宋时琛正等着第二道菜呢，忽然见碗里多了一块鱼肉，是顾一舟。
“可能会有些辣，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顾一舟道：“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宋时琛：“……”他偏过头看向赵倩倩，“赵老师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赵倩倩愣了愣，“雪碧或者橙汁吧，我随便都行。”顿了顿，像是有些忍不住的，“顾老师对你可真好。”
“宋宝贝对我也挺好的。”顾一舟面不改色的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宋时琛，“前些日子我想吃老友记，他还专门陪我去了。”
“宋宝贝？”赵倩倩果然很会抓重点。
“学生瞎喊的，顾老师跟着他们学。”宋时琛生怕赵倩倩误会什么，连忙解释。
“那我可以也叫你宋宝贝吗？”赵倩倩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比了个大拇指笑着道：“都说宋老师是陆夷一中颜值担当，年年都被评为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这么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宋时琛：“……”
其实他的内心是拒绝的，毕竟年纪都摆在这了，再被人叫宝贝之类的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学生喊喊可以，毕竟他都已经听麻木了，可最近一批年轻老师是怎么回事？
“都行吧，反正不过是个称呼。”
接着上来的菜有肉松茄子，干锅土豆牛肉，蔬菜是凉拌的西蓝花，几乎全是宋时琛最喜欢吃的菜。
他原本以为这种随便上菜的饭店一般都是要节约成本，或者就真的天南地北的随机，没想到居然这么贴心。
“再来一杯热牛奶两听雪碧。”顾一舟朝服务员道：“谢谢。”
“热牛奶？”一旁的赵倩倩似乎有些不解，“顾老师喜欢喝牛奶吗？”
“宋老师胃不好，不能吃凉的。”顾一舟看上去有点儿不是很高兴，闷闷的扒拉了一口饭，满脸都是生人勿近。
“这样啊！”赵倩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顾一舟笑了笑，“我记住了！”
顾一舟：“？？？”
“你记这做什么？”宋时琛咬了一口肉松茄子，肉松的咸与茄子的甜很好的结合在一起，外面酥酥脆脆，里面又软又糯，不由得又多咬了一口。
“下次有机会请你和顾老师吃饭的话，记得点一杯热牛奶给你呀！”赵倩倩一脸理所当然，“我来一中这么久，还没交到什么朋友。今天和你们碰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初来乍到，以后还请顾老师和宋老师多多关照我才是。”
宋时琛：“……”他有些尴尬，平时最怕的就是面对这样的社交场面，只好笑了笑，“一中的老师相处久了都挺好的，说关照不关照就见外了。”
“那能加个微信吗？”赵倩倩把手机解锁点开了微信扫一扫，“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能来问问宋老师吗？”
宋时琛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现在也不好拒绝人家小姑娘，只好拿出手机。
不料桌子上传来了Duang的一声，顾一舟把碗放在了桌上，面无表情地拿纸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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