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供应商周晏晏来过两次，熟悉路就没有让人安排接，出了高铁站打了个车自己就过去了。
几年没有来，变化倒是不大，不过门卫大爷换人了。
“登个记。”门卫大爷要了她的身份证。
周晏晏把证件递过去之后，往阴凉处挪挪。天气热起来，早上太阳也变得晒人。
“好了。”大爷把证件还给她。周晏晏刚收好，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办公楼里快步走出来，衬衣长裤，偏商务的打扮。
“周经理是吗？”对方走近一点就出声询问。
“对。您好，您是？”
周晏晏礼貌回应。
本来以为会遇到熟人，却发现来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对方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看到她立在身侧的行李箱：“行李我来帮你拿。”
“哦，不用不用，这个不重，谢谢啊。”
“那我带你去厂房看看吧。我们昨天已经按照你发过来的设计稿打了一遍了，你去看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周晏晏不禁欣喜。这样等于又多一次机会。
“好，辛苦。”拖着行李箱赶紧跟上。
穿过办公楼下的门厅，周晏晏问：“这次负责的是赵师傅吗？”
“你认识赵师傅？”
“不过赵师傅已经退休大半年了。”
周晏晏一懵：“……退、退休？”
周晏晏这才发现是自己小瞧了采购挖的坑。
“不过这次负责的也是很有经验的师傅，能力你放心。”
对方越是这么信誓旦旦保证，周晏晏心里越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跟公司负责产品工艺的同事碰面之后，这种预感就愈发强烈。
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一起出发来这边的。但是当时定行程的时候，对方说直接到地方汇合。她还以为是统一出发对方不方便，结果却发现对方因为男装那边的一个项目过来有两天了。
很快，她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从早忙到晚，出来的东西周晏晏还是不满意。知道就算熬通宵也没有什么用，周晏晏跟负责人说明天再继续。
从厂房出来，周围没有其他人，周晏晏跟人商量。
“这次这个项目非常重要，公司也非常重视。您看厂里能请赵师傅回来一趟吗？”
“周经理，不是我们不愿意帮这个忙，你们满意了我们就能拿到单子，何乐不为？但是既然你是认识赵师傅，那也知道赵师傅的脾气。”
“我也不瞒你说，你们公司另一个单子，已经去请过了，而且还是厂长亲自打的电话，也没有把赵师傅请回来。”
周晏晏想了会儿：“那有没有办法，让小方师傅过来试试。”
小方师傅是赵师傅带出来的徒弟。
“小方师傅……”对方叹了口气，“我要是再给他安排工作，他非得跟我急不可。这样，周经理你先别着急，明天我们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
拉开一罐可乐，听着气爆出来的声音，周晏晏吐出一口气，往酒店的床上一趟，整个人放松下来。
缓了会儿，坐起来开始处理茶几上的热量爆炸套餐。汉堡炸鸡可乐小蛋糕，心情郁闷的时候，热量跟甜品是终究救赎。
刚啃完一个鸡腿，沈娇的电话打过来，周晏晏开了免提，边吃边接电话。
沈娇问：“还在工厂还是完事了？”
“回酒店了。”周晏晏狠狠咬了一口汉堡。
“在吃东西？你别告诉我这是午饭？”
“午饭供应商招待的，丰盛着呢。”
“回酒店的时间比预想的早，很顺利？”
周晏晏咽下去，哼出一口气：“其实是不太顺利。”
“你这语气是像不顺利的语气吗？”
“人不能被事压死嘛。”
听她这话，沈娇意识到不顺利大概率是真的。
“什么情况？”
周晏晏把情况跟沈娇大致交代了一下。
沈娇无语：“我就不明白了，大家各自管好自己的事不行吗？怎么老想着给人使绊子？”
“谁说不是呢？”周晏晏坐到沙发里，懒洋洋瘫着。
“那现在怎么办？”
刚咸鱼瘫的人挣扎着坐起来：“没事，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沈娇轻笑一声：“你这听起来是一点都不慌哈？”
“主要是想了想，慌没用。”
沈娇笑出声：“我有时候真的是佩服你这定力。”
“那你悠着点，不然我怕你佩服不过来。”周晏晏晃了晃手里的可乐。
“听这意思，是有打算了？”
“算是吧。你呢，公司那边怎么样？”
“今天跟陈列部开了个会，过橱窗的事。”
“顺利吗？”
“你这在外面累死累活，不顺利我也得让它顺利了。”
“娇姐威武。”
沈娇轻哼一声：“就一般般威武吧。”
对完进度，沈娇没拉着周晏晏一直说：“行，你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收拾收拾早点睡。”
“知道了。这么晚，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
*
周晏晏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行李箱里带的茶叶掏出来，打车直奔赵师傅家。
结果却扑了个空。
“晏晏？”开门的是赵师傅的爱人。
“吴姨好。”
“来来来，进来坐。再晚一点，我就出门买菜去了。”
说着察觉不对：“诶，老赵不是说你中午才来吗？”
周晏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赵师傅他人呢？”
“说是去厂子里逛逛。哦，刚走没一会儿。”
周晏晏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吴姨：“吴姨，我还有点工作，忙完再过来看您。”说完掉头就跑。
脚步声顺着老旧的单元楼一路往下。
“那中午跟你叔一起过来吃饭啊。”
“好！”
*
周晏晏急匆匆赶到工厂，一进厂房，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拿着图纸正站在工作台前。(.
昨天接待她的那个人在旁边站着。
“赵师傅您今天有空来厂里了？”
“哦，没什么事，过来逛逛。刚好小侯说工作上遇到点问题，就来看看。怎么，不欢迎？”
“怎么会，您愿意来厂子里指导指导，那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晏晏走过去，毕恭毕敬跟人打招呼。
赵师傅颔着下巴，视线越过眼镜框上边看过来：“来了？”
说完看她满头大汗，哼了一声。
周晏晏知道自己扑空的事情被发现了，干脆装傻笑了笑：“您，火眼金睛。”
赵师傅手点了点图纸：“你这一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整个这么难啃的骨头来来为难我们？”
周晏晏憋半天，一咬牙：“我陪您打球，多少局您说了算。”
一听这话，赵师傅简直喜上眉梢，抓住话尾赶紧说：“这话你自己说的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周经理也会打羽毛球？”旁边的人问。
“我都是野路子。”周晏晏不好意思笑笑。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赵师傅把图纸往工作台上一铺。
“来吧，先干活。”
*
时间紧张，球没有约起来。
“欠着，下次加倍奉还。”赵师傅把人送上车，看人那一脸歉意的样子，干脆地说。
周晏晏用力点头：“一定。”
赵师傅把车门关上，退开：“行了，走吧。”
“那我走了，您跟吴姨好好照顾身体。”
“我又不是走不动路了，用不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操心。”
目送着车走远，赵师傅才背着手转身。
“师父，这个周经理……”
赵师傅瞥了眼自己带出来的人：“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您为什么这么帮她？前两天那个单子，厂长都亲自去请您您都不愿意来。”
赵师傅站了会儿，想起一些往事。
半晌才说：“这世上聪明人很多，但是肯吃苦的不多。有野心的人很多，但有韧性的人不多。厉害的人很多，但是懂感恩的人不多。”
*
周五上午，周晏晏拖着行李箱，抱着新出炉的打样，风尘仆仆地冲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电话响成一片。今天是回样的最后期限，所有部门都在盯。
连沈娇都在跟人解释这个问题。
这几天没接到什么电话，周晏晏还有点意外。其他人不说，连最喜欢使夺命连环call的刘媛媛这几天都只是发两条消息问问。合着是全被堵在办公室里了。
周晏晏抱着打样，杵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这一屋子人，忽然感觉像是回到刚进公司的时候，一股暖流冲上心口，视线模糊的刹那，沈娇发现她。
“回来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周晏晏露出笑：“回来了。”
又说：“辛苦了。”
知道她在说什么，沈娇只是淡淡一笑，不同于平时那般明艳张扬的笑，却那样舒展。
“你也是。”
“东西呢？”
周晏晏拍拍怀里的盒子：“先给你看看，然后上楼找设计。”
“我就不用单独看了，直接上楼找设计吧。”
周晏晏笑：“行，你说了算。”
周晏晏放下行李就跟沈娇上楼。
*
这两天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都知道新换的总监厉害，也都以为这个新总监会把第一个设计给男装，毕竟男装现在势头正猛，强强联手所向披靡。然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新总监把第一个设计给了女装做主打。
过了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之后，一些不那么友善的声音陆续冒出来。
“工作做这么好有什么用？女人到最后还不是要嫁人。”
“嫁人你就别担心了，沈娇手段厉害着呢。看她那打扮，身边的男人可没有断过。”
“知道这叫什么吗？公交车蜂窝煤。老实人可真惨，以后要接这样的盘。”
轻蔑的笑声因为突然从旁边会议室办公桌后出现的人戛然而止。
周晏晏拿着刚刚遗落在会议室的电脑充电线站在办公桌后面。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周晏晏跟沈娇关系最好。
气氛一时极度尴尬。
站在走廊里的几个人目光闪躲，只有周晏晏一个人笑意不减。
笑盈盈从会议室出来，堵住几个人的去路，然后面对面，目光在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唇轻启：“蜂窝煤那孔？”
目光随即移到下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么……细吗？”
看着几个人尴尬得忍不住用手挡住某个部位，周晏晏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刚走过转角，接到齐锐的电话。
齐锐这几天陪着裴钺在国外。不知道给她打电话是为什么，周晏晏在走廊尽头找了个地方接电话。
“周经理，老板明天回国，我安排了袁叔来机场接。”
“因为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我没有办法跟老板一起回去，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出什么事了吗？”
“老板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周晏晏紧张。
“你也知道老板的性格，这种时候就算不舒服也不会说的。”
周晏晏想起有人疼得昏迷也不吭声的那次。
齐锐又说：“袁叔一个人来接机，我担心到时候如果有意外状况，袁叔一个人顾不过来。”
周晏晏毫不犹豫地说：“那你把航班时间发我，我到时候跟袁叔一起去。”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放心吧，交给我。”
齐锐挂掉电话，看了眼在各种健身器材里泡了快一个小时的人，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
世界上好像有一种病叫做相思病。
嗯，相思病，也是病。
*
齐锐按照裴钺平时的习惯安排好行程，但是人却忽然改了习惯，把在机场候机的时间拉长一个小时。
齐锐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
这次齐锐不跟裴钺一起回去，要是一起，就会看到从来对周围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人，在办完值机之后，一头扎进了以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免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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