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闹钟响到第二遍，周晏晏抓着头发强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坐着呆了会儿，让脑子慢慢清醒。迟钝地眯着眼左看看右看看，入眼都是熟悉的陈设，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身体像是被什么缠住。
慢腾腾低头。
身上穿的竟然不是睡衣。
“嗯！？”
浆糊一般的脑子瞬间清醒，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晚上……
她是跟裴钺一起回来的。然后，她……睡着了。再然后……
记忆就一片空白。
一把揪住自己的衣襟。
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
又猛抬手摸自己的脸。
是卸过妆的手感。
一颗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翻来覆去高低起伏一番，终于险险平安落地。
鉴于她已经睡到记忆一片空白，昨天晚上她应该没有干什么不能干的事吧？
应该不可能。
*
洗漱完，周晏晏准备下楼，却发现一楼没什么动静，比平时都安静。
周晏晏杵在楼梯口愣愣。
该不会裴钺已经去公司了吧？
眉一挑，她正好因为昨天晚上睡断片的事情有点尴尬。~
双手往身后背了背，心情愉快，连下楼的脚步都不自觉轻快许多。《奇迹再现》的旋律正要哼出声，看到坐在餐桌旁的人，动作戛然而止。
“……老、老板？”
裴钺看着站在楼梯上的人。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的时候，注意力便从手里的平板上移到楼梯上。一步一步，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渐渐完整。
今天阳光明媚，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连同一起的似乎还有鸟叫声。
嘴角不自觉轻牵。
“起来了？”裴钺开口。
周晏晏硬着头皮用笑强压尴尬，动作规矩不少，走下最后几步台阶：“早啊，老板。”
“早。”
周晏晏看了一眼餐桌，兴冲冲过去，岔开话题：“今天的早餐一如既往丰富。”
说着就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老板，你吃了吗？”(.
“吃过了。”
“哦，那我赶紧，吃完好干活。”周晏晏拿起筷子。
对面裴钺听到这话，微微皱眉：“你今天不请假？”
周晏晏茫然：“请假？为什么要请假？我没有说过要请假啊。今天还答应要跟娇娇一起去跟供应商开会呢。”
脑子一转：“老板，是有什么事要我今天去做吗？”
周晏晏盯着裴钺，裴钺看回去。看她毫不自知的样子，裴钺轻轻叹口气，反问：“你没有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有啊。”周晏晏被问得越来越糊涂了。
等被裴钺带进一家随便一个包都能花掉她一两个月工资的店的时候，周晏晏简直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逛店虽然也是市场部人员经常会干的事情，但是逛的基本都是竞品。
“老板，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周晏晏凑到裴钺身边小声问。
裴钺没有回答她，只是找了个位置让她坐下。
实在弄不清怎么回事，周晏晏干脆不问了，老老实实坐着，反正裴钺就站在她旁边，要是发生个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她一把就能抱住他的大腿。
没一会儿接待他们，哦，不，准确地说是接待裴钺的导购就拿着一个购物袋回来了。袋子里明显装了东西，导购一手拎着，另一只手托着袋子底部。
“裴先生，这是您的要的东西。”
又问：“请问是要给这位小姐现在换上吗？”
盯着人店里的陈设神游的周晏晏听到导购提到自己，猛然回神：“嗯？”
“给我吧。”裴钺伸手。
导购微怔一瞬，很快恢复专业的笑容：“好的。”
周晏晏目不转睛盯着裴钺接过东西走到自己面前。看他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地蹲下的时候，周晏晏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就被人扣住了脚腕。
裴钺看着她似乎轻叹了口气：“别动。”
周晏晏诚惶诚恐：“老板，这是、这是干什么？”
裴钺握住她的脚腕，让她把脚抬起来一点，把她脚上的鞋脱掉。
她脚上的创可贴都是他昨天晚上贴上去的，但是再看到，还是拧了拧眉心。
“都这样了还叫没有不舒服？”
周晏晏终于知道他刚刚在家问的那一连串的问题是因为为什么了。她的脚就是这样，每次换新鞋，总是要惨烈地磨合一段时间。一点破皮，都算不上伤。
可是看着半蹲在地上低着头帮她换鞋的人，好像把这点破皮看得很重的样子，还一大早绕路带她来这儿买鞋子，周晏晏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低头，他的后脑勺暴露无余。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对有些人就是有偏爱，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人连后脑勺都这么漂亮。
“好了，走几步看看。”裴钺帮她换好鞋。
一抬头，视线却对上她的手掌心。
“伸手干什么？”裴钺问。
在周晏晏慌忙想将手收回来，准备傻笑糊弄的时候，裴钺冷不丁又冒出来一句。
“想摸哪儿？”
周晏晏感觉脸突然烧起来。
这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手足无措之际，穿着鞋动了动：“我试试看这鞋。”
说着掉头赶紧走开。
走了几步，才惊觉这鞋脚感无敌。就算穿着走路，贴了创可贴的地方感觉也很轻微。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分价钱一分货吗？
“怎么样？”裴钺问。
周晏晏点头：“嗯，很舒服。我第一次穿脚感这么好的鞋。”
“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不知道？”
周晏晏一噎，呵呵笑笑。
“一直以为这些都是智商税，看来以后得努力攒钱了。”
看她说攒钱都说得眉飞色舞，裴钺忍不住问：“很开心？”
周晏晏下巴一抬：“当然！超级开心！”
裴钺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
*
难得周末，但是裴钺还有一个酒会要参加。临近尾声，准备离开，刚到一楼大厅，程子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老钺。”上来就要搭肩。
裴钺一侧身，默默躲开。
搭了个空的程子逸一脸受伤的表情：“你这是……嫌弃我？”
一掌捂住自己心口。
“你怎么在这儿？”没心思看他演戏，裴钺直截了当地问。
“还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表情忽而凝重：“裴总，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枉我给你出谋划策，你这都不分享一下进度。”
又瞬间变脸，急吼吼追问：“怎么样怎么样？人是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今生非你不嫁？有没有被我的聪明才智折服？”
裴钺只静静地看着程子逸，半晌，默默抽出手帕塞进程子逸怀里。
后者赶紧接住，不解：“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裴钺皮笑肉不笑，幽幽吐出三个字：“塞嘴里。”
程子逸：“？？？”
他还没懂什么意思，人已经走开。
“诶？”
程子逸一把抓住正要跟上去的齐锐，晃晃手里的手帕：“这什么意思？”
齐锐轻咳一声，尽量措辞委婉地说：“大概是说，少说话。”
程子逸愣了几秒，明白过来。
“竟然叫我闭嘴？裴钺~你没有良心~”
“你长点心吧。”裴钺头也没回地说。
程子逸一头雾水，追上去，在人开车门的时候，一把将车门推了回去：“什么叫我长点心？几个意思？你说明白再走。”
“有些事情重质不重量，你小心以后孤独终老。”
“我孤独终老？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程子逸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趁他手拿开，裴钺重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走了。”
留下开始自我怀疑的程子逸。
*
裴钺到家，发现楼上楼下都没有人。想起周晏晏说这周末要追剧，从二楼下来，去影音室。
推开门，人果然在这儿。
“老板，你回来了？”周晏晏从电视剧情节里抽神，回头跟裴钺打了声招呼。
裴钺走过去，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椅背上，单手松开领带，在周晏晏身边坐下。
看了一眼，这个剧的滤镜有点重。
“这什么？”
“偶像剧啊。”周晏晏沉浸在情节里，有点答非所问。
看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裴钺没有再问，坐在旁边跟她一起看了会儿。
演到最精彩，最狗血的时候，一集结束。周晏晏迫不及待就点了下一集，然后男主一出场，就抱着抱枕激动得不行。
看她激动得忍不住跺脚，堪比上次演唱会看到自己的偶像，裴钺看了眼剧里的男主角。
长得也就一般般。
越看越觉得嫌弃，最后变得十分嫌弃的时候，大结局了。
裴钺松口气。扭头一看，发现周晏晏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一脸回味的表情。
裴钺：“…………”
“这不就所谓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其实也就一般般吧。”
周晏晏看着裴钺叹口气：“……老板，你不懂。”
“这有什么难懂的？玛丽苏偶像剧而已。”
听出一丝丝嫌弃的意味，周晏晏坐过去一点：“老板，我其实觉得你应该多看点这种玛丽苏偶像剧。”
“我？”
“不对。应该这么说，所有想谈恋爱的男孩子都可以看看偶像剧。”
裴钺皱眉：“为什么？这些剧不是拍来给女生看的吗？”
“不不不，我觉得这是一种成见。大家一说玛丽苏，就觉得是女性自我满足一种YY，但换个角度想，为什么女性会想象有很多男人爱自己？”
“为什么？”裴钺也想知道。
“因为男人手里才有资源啊。”
裴钺一怔。
“所以你看所谓的玛丽苏剧里，男性角色的身份基本都非富即贵，而且早古一点的，女主基本都是一种等待被拯救的状态。玛丽苏偶像剧，说起来好像是女主崛起，实际不一定。”
“至于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隐藏在爱情的外衣下，嗯……感觉又像回到那天，那个谁问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喜欢白幼瘦的男性的问题上了。”
“扯远了，收。”周晏晏五指一收，“我为什么要说男孩子们可以多看看偶像剧呢。就像你说的，偶像剧是以女性为目标观众制作的，那就证明这类剧里是有女性的择偶观的，或者说女性对两性关系的想象，就是想象一下如果找男朋友要找一个什么样的。”
“这乍一听可能有点扯，因为偶像剧里的男主都是美化过的，但是只要偶像剧还有市场，就至少说明女性对这个事情还有想象。更重要的是这个想象一直在变化。有些曾经备受追捧的偶像剧，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批评了。偶像剧男主从霸总到残疾，精神病，离异带娃男。随着时代变化，内容也在变化。”
“可能这么说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但是反过来想想，现在有以男性为目标观众，并且表达符合男性的择偶观的剧吗？就是男性视角讲爱情的剧，不是说主角是男性，而是视角是男性，讲爱情的剧。”
裴钺一时答不上来。
“如果有，又跟几百年前男性的择偶观差别大吗？”
裴钺陷入思考。
“谈恋爱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有一个人在那里憧憬期待，有什么用？所以有时候可以心态平和一点，偶像剧这种算是白给的了解渠道啊，不看爱不看。虽然现在说到偶像剧总有一种上不了台面的感觉，但是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偶像剧都不再讲爱情的时候……”
半晌没有等到后一句，裴钺追问：“会怎样？”
周晏晏想想：“嗯，突然想到一句话。”
“失去的只是锁链，拥有的可是整个世界啊！”突然斗志昂扬。
裴钺：“…………”
*
齐锐叫了两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都没有反应。
走近，才发现人戴着耳机，手里拿着平板，似乎在看什么东西。齐锐想了想，最近有什么让自家老板如此费神的事情。
灵光一现，明白过来。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筹备上市。
齐锐正在心里酝酿着宽慰的话，办公桌后面的人突然出声。
“这说的什么？难怪当不了男主。”
齐锐：“？？？”
齐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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