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周晏晏最开始还以为是搞诈骗的。等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吓得直接从椅子窜了起来。
刚还跟她好好发消息的人，怎么一转眼就进警察局了？
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一路上周晏晏心脏咚咚乱跳。裴钺在外面向来沉稳，要是他是个咋咋乎乎、动不动大惊小怪的性格，公司里估计都没有几个人会把他放在眼里。所以能让他动手的人到底是什么事。
电话里也没有细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
警察局。
一个办公桌前堆了一群人。泾渭分明分成两拨，一边七八个人七嘴八舌说着，一边一个人置若罔闻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和解？不可能！你看看她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对，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小孩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她要负全责！该坐牢就坐牢！”
“这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小太妹，还动手打人，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人忽然转头看过来。
前一秒气势嚣张的几个人被这一眼震得齐刷刷默了一瞬，只一瞬，随即变本加厉。
“瞪什么？”
“你还敢瞪！？”
一个家长突然冲出来就要动手。
坐在桌子对面的警察见势不对，纵身制止的时候，被人抢先一步。
周晏晏一把将冲出来的人推回去，将裴钺挡在自己身后，寒着眼盯着对面的一群人：“干什么？”
本来来的路上周晏晏是满心忐忑，结果一进来就看着一群人压着裴钺一个人欺负，心里的火“噌”地窜上来，什么忐忑烧得一干二净。
仗着人多就欺负人？没这个道理！
裴钺坐在椅子上，看到护住自己的人的背影，愣住。
周晏晏板着脸，配上裴钺偏立体的五官，冷脸不笑的时候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刚好齐锐带着律师过来。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一群人一见这情形，突然就蔫了不少。
裴钺坚持律师没到之前不沟通。这会儿见人到齐，对面的警察坐下：“人都到了，那来说说情况吧。”
周晏晏接过齐锐递过来的椅子，就坐在那群人跟裴钺中间。
*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坐在车上，周晏晏越想越觉得好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爆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又是拍腿又是捂肚子。
裴钺先是被吓一跳，但是看她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糟糕心情还没有完全好转，但嘴角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上扬的趋势。
“你笑什么？”裴钺问。
周晏晏捂着肚子靠在座椅上，哎呦哎呦叫了两声：“……真的，太好笑了。”
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现在网上动不动就有人嚷嚷打拳打拳，那三个小年轻显然是看这种言论太多，到现实生活中过嘴瘾，结果因为太得意忘形，动手乱比划，被裴钺误以为是要跟他动手，最后来了个先发制人。
想起裴钺说自己是正当防卫，对面那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周晏晏就像是被人点了笑穴。
“老板，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周晏晏好不容易喘过来这口气。 m.a(.
“要不是不行，我真想狠狠亲你一口！”
“?辍??币桓黾鄙病
周晏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因为惯性往前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从旁边出现的力道拉过去。
周晏晏：“！！！”
透过后视镜，齐锐看到后座抱做一团的两个人，飞快移开视线。
“抱歉。”一本正经说完，然后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周晏晏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个刹车，就刹得把裴钺推倒了。堂堂CR大老板竟然被她压在角落里。
天地可鉴，真的不是她动的手！
为证清白，双手一举，结果整个人直接砸到裴钺身上。
“嗯。”底下的人一声闷哼。
周晏晏：天要亡我。
手忙脚乱爬起来，把被自己压倒的人赶紧扶起来。
“老板，你没事吧？”
裴钺坐好，神情不太自然地咳了声：“……没事。”
确认人没事，周晏晏松了口气，解释：“那个，我刚刚那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不是真的会、会亲。”
随便亲别人说小点是耍流氓，说大了那就是性骚扰。
“嗯，我知道。”裴钺声音正经得很。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正经，车里的气氛就越奇怪。后半段路，周晏晏规规矩矩坐好，安静如鸡。
一到家，周晏晏就想直奔自己房间。不过进门之后发现裴钺手受伤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周晏晏问。
裴钺低头看了眼，没在意：“不小心被玻璃划到了。”
“你受伤了怎么都不吭声啊？”周晏晏转身就去找医药箱。
周晏晏让裴钺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对面的茶几上。还好伤口不深。周晏晏把消毒用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自言自语嘀咕：“这样一看，我的武力值还行。”
她都没想到自己的身板竟然可以一挑三，还是三个男的。
“如果是我自己的身体，你现在连医药箱都不用拿出来了。”裴钺一瓢冷水，把周晏晏刚冒出来的念头瞬间浇灭。
周晏晏：“…………”
“老板，人艰不拆。”
周晏晏转身去找敷贴：“其实我还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周晏晏把敷贴包装纸撕掉：“你都不认识那个女生，却会为她说话。”
“你不是也帮过。”
“啊？”周晏晏一时没想起来。
“上次那个玩笑。你不是还让人多练习吗？”
“啊~那个啊。”
周晏晏小心翼翼帮裴钺把敷贴贴好，然后大拇指轻轻在边缘摁了下。
裴钺不解。
周晏晏笑：“给你点赞。”
裴钺把手收回来：“你还没有说你刚刚是在笑什么。”
说起这个，周晏晏感觉笑意直往外冲，赶紧深吸气，忍住，把这件事给人解释一遍。
“所以他不是想动手？”裴钺半信半疑。
周晏晏用力点头。
“那他挥拳头干什么？”裴钺追问。
周晏晏插住自己的腮帮子，继续忍笑：“你应该知道‘女权主义’这个词吧。”
“以前‘女权主义’这个词不是个什么好词，所以想骂人直接用就行。但是现在它貌似变成了一个带点褒义的词，为了骂人方便，就造了一个新词出来，叫‘女拳’，拳头的拳。”
“拳头的拳？为什么是拳头的拳？”
这个问题倒把周晏晏难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叫，只是有人把这个词放到自己身上之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个词的存在。
“可能是拳头听起来跟肢体冲突，暴力攻击这种比较负面的东西有关吧。毕竟骂人的词，联想不能太好。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以前骂人都是‘田园女权’，用来区别那些用性别要求特权的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全成了女拳了。”
“等等。”裴钺叫停，“你说‘女拳’是骂人的话。但今天骂人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成了女拳？”
周晏晏默然片刻：“……这个问题我也挺想知道的。”
见人表情凝重起来，周晏晏宽慰：“当然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像今天那几个人一样。世界上人这么多，形形色色，总会有一些浑水摸鱼、是非不分的人，也会有那种不负责任煽动别人谋取利益的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裴钺没有急着说话，看着周晏晏，想起之前在她手机里看到那些私信评论。她当时也说是不是全部，所以不必太在意。
“你怎么知道不是全部？”
“因为你就不是啊。”周晏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裴钺愣住。
“你不是，齐锐不是，袁叔也不是。赵师傅、小东、陶爷爷、陶叔叔不是，还有胡女士，陶阿姨，沈娇、翎……很多人都不是。所以不管多少人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都不是全部。”
周晏晏把东西收好放进医药箱：“其实今天是有点沮丧的。我以前觉得动不动把女拳挂在嘴边，是非不分的人是没受过什么教育，是极少数，或者只敢在网络上当键盘侠。但是在这种大城市，看起来也不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年纪小小就已经知道用这种办法了。”
“要说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也是假话。不过他们是非不分，你挺身而出。这样想想，也不至于说到什么绝望。”
“就因为这件事你就确定我不是？”裴钺问。
没有注意到人语调的变化，周晏晏一笑：“怎么可能？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比如？”
“比如？比如那次程子逸打视频，我让你躲进我的房间里，你一个人在里面，都没有动我的东西。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很正常对吧，但是这种很正常的事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诸如此类，等等等。”
周晏晏扣好盖子，拎着医药箱站起来，转身准备放回原位：“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谢，你、赵师傅、陶叔叔，像你们这样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
随口一句话落下，裴钺心口却猛一震。
无数人跟他说过他很重要，因为他要承担不止一个人的人生。但是从来人没有跟他说过，很感谢他存在这个世界上。
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指尖发麻。
“咚！”
医药箱突然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裴钺猛回神，连忙起身过去：“怎么了？没事吧？”
周晏晏捏了捏手，自己也觉得奇怪：“哦，没事。可能压到了，手刚麻了下。”
听到这句话，正要蹲下收拾东西的裴钺动作突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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