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嫌弃周晏晏那笨重的工作电脑很久了，然而年前提交的更换工作电脑的申请被打了回来。看着被IT部打回理由写着“暂无多余电脑可替换”，裴钺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年前才签了一份电脑采购合同，现在却告诉他没有可更换的电脑。公司还在用台式电脑的部门屈指可数，经理级还在用台式电脑的，估计也只有女装市场部的两个人。
裴钺锁屏，抓起桌上的门禁卡转身往外走。
第一次一大早来IT部，裴钺下意识是想找部门总监。正要往总监办公室走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周晏晏。
她多半是不愿意出这么大的风头的。
裴钺一下顿住脚步，转而在办公室扫视一圈，找能负责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坐在门口的年轻女生看到他主动开口问。
裴钺看了她一眼：“我想问一下，我提交的更换工作电脑的申请为什么被打回去了。”
这个问题超出了女生的权限范围。女生看向坐在斜对面的一个人，小心开口：“杨经理……”
后者岿然不动地坐着，对着电脑慢悠悠不知道敲着什么，半晌没反应。就在裴钺的耐心到极限的前一秒，不情不愿地说了句：“理由不都写了吗？没有多的电脑。”
“没有？”裴钺确认。
听他语气像是质问，坐着的人露出他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心累地叹口气，头也没回地说：“我又不是造电脑的，你要换，那也得有别人换下来的电脑，才能给你换啊。不然我拿空气换给你啊，姑奶奶。”满是不耐烦。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裴钺看了那个杨经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现在让齐锐出封邮件。他要看新采购的这批电脑的使用情况。
脑子里想着事情，对方嘀咕的那句“有的用的就不错了，要好的也不看自己配不配”他也没有听到。
出了IT部的门，裴钺跟一男一女擦肩而过。戴着工作证的女的有些眼熟，裴钺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站定回头。
两个人进了IT部。
“杨哥。”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回应的声音就是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男人的。不过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声音带着笑：“好久没有见到我们丹丹妹妹了。今天怎么一早就有时间来这儿。”
“带个新人来领下电脑电话。”
“实习生？”
“男、装、市、场、部的实习生。”
“呦，谁手底下的？”
“咱们李经理。”
“小伙子有前途啊，跟着你们经理好好干，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杨哥。”
“不会忘不会忘。”男生笑着说。
裴钺终于想起来那个女人是人资的人，之前开会见过。
没空听人闲聊，裴钺离开。早上的电梯比较紧张，等到刚刚进去的两个人都拿着东西出来了，电梯还没有到。
“周经理。”女人主动打招呼。
裴钺点头回应，不经意的一转头，看到那个实习生手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目光陡然发寒。
前一秒对他说没有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出现在一个实习生手里。
好，很好。
*
一个小时之后，IT部炸了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见IT部人的影子。
吃完饭，章建的烟瘾犯了，准备下楼抽两根。
手底下的主管跟在他身后，说：“建哥，你说老板是不是吃错药了？突然搞检查。”
章建转头看了人一眼，一言不发。
见领导表情不对，主管立马闭上嘴。
等到了电梯间，避开人群，章建冷不丁转身，抬腿就踹了跟着身后的人一脚。
后者捂着腿，脸抽成一团，不敢叫也不敢躲。
“你要是生怕这些话传不到裴总耳朵里，你就拿个喇叭全公司上下喊一遍。”章建说。
主管没敢说，其他人都在这样说。
章建把腿一伸，主管顿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躬身帮章建把裤脚抚平，赔笑：“建哥。”然后麻溜地去摁电梯。
进了电梯，章建说：“跟咱们没关系的事少议论，要是让上面的人把账算到咱们部门头上，到时候我能放过你，你看看于浩他们能放过你吗？”
“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
今天天气好，离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到公司楼下花园晒太阳的人不少。
公司里禁止抽烟，花园一角被抽烟的人占了。看到章建过来，一群人纷纷打招呼，有人递烟，有人帮着点火。
“章经理。”王倩拎着一大袋子罐装咖啡走进这一角。正红色细高跟鞋在一堆深色皮鞋里格外出挑。
王倩径直走向章建，把购物袋打开：“喝咖啡。”
章建笑眯眯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一罐：“谢了。”
“您客气了。”王倩笑语。
然后一圈转过去，挨个发。
章建深吸一口烟，眯着眼往肺里吸的时候，一转头看到坐在斜对面的长椅上娜娜跟乔安。看到这两张脸，章建就想起那天在会议室发生的事，心里那股无名之火又窜了上来。~
章建手指夹着烟，看着殷勤给大家分咖啡的王倩，扯着嘴角轻笑一声：“你不给你们部门那两个给点啊。”
章建声音没有任何收敛，斜对面的两个人自然也听到了。乔安跟娜娜看过来。
王倩听到声音，回头，顺着章建的目光看过去，看到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一笑，语调荡漾，“人家哪儿看得起这些。”
“人连CR的工作都看不上，马上要走了。”
“谁要离职了？”旁边有人问。
王倩一笑：“娜娜没有男朋友，离职了可没人养。”
这话说得曲折，但是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
有人惊讶：“那谁是被养着的吗？她男朋友很有钱吗？”
另一人搭话：“想什么呢？你当有钱人是什么，满大街都是？多半也就是像我们这种打工仔，不过男人就算遇到这种情况还不是要咬牙撑。”
“果然做女人挺好，不想干就不干，反正有男人养。”
七嘴八舌说完一通，一群人意味不明地啧啧，那边乔安跟娜娜已经变了脸色。
别人不知道，但娜娜知道，乔安跟她男朋友是同学，两个人一直都是一起负担开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谁养谁的问题。
王倩跟着男人们一起感慨：“是啊，真让人羡慕。”
“你羡慕什么？”章建接话，“你的魅力谁还不知道，半点朱唇万人尝，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人还少吗？”
听到这种话，王倩不但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嗔了章建一眼。
章建眼不笑地勾着嘴角别过脸，面对自己手底下的人，板起脸：“所以你们这群臭小子好好给我干知不知道，咱们男人可不是靠嘴就能活。”
有人笑着接话：“是，人咬技好。”
娜娜跟乔安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说的“yaoji”是哪两个字，看到那群人笑得不怀好意，突然明白过来。
乔安是被娜娜拽着离开：“别搭理他们，脏了自己的嘴。”
对面人多，还有职位比她们高的，她们只有两个人，哦，不三个人。不过第三个专门在背后捅刀。真要是吵起来，还不知道她们被这群人踩在脚下怎么践怎么踏。
拐过转角，彻底看不见之后，娜娜才松手。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是看到我家账单了，还是看到有男人给我钱了？”乔安气红了眼。
娜娜拍拍她的后背：“不气不气，跟这种人渣置气不划算。”
“不过也不都是坏事，这下你可以走的痛痛快快，不用再有什么留恋了。”
说到要走，乔安眼泪一下涌出来，“我又……”喉间发紧，别过脸擦掉眼泪，才继续说：“我又不是因为这些人留恋。”
“我真的好希望我们可以把CR的女装做起来啊。晏晏姐跟老大不比那群人差，却要一直被压在下面，受这些平白无故的气。”乔安往花园的方向看了眼，恨不得吐口口水，家教是吃到狗肚子里了。
“我就想我们能把新项目做漂亮了，然后扬眉吐气一回。”
红着眼叹口气：“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说到这些，娜娜心里也并不好受，还是撑着安慰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树挪死人挪活，你好好干，到时候咱们一起抱你大腿去。”
乔安破涕为笑：“王倩不行。看她那见到男人的殷勤劲我就恶心。”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开会，章建给杨明东递个眼神，她恨不得跳起来把我们俩掀出去。我倒要看看，她这么殷勤能换回来什么好下场。”w~
“嗯，日子还长，咱们慢慢看。”娜娜带着乔安走进公司大楼。
两个人站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王倩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看到她，乔安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说。
偏偏人却像是眼神不好，见这架势还偏要凑过来主动搭话：“乔安，你什么时候办完离职手续来着？”
乔安又反方向转了个角度。
王倩就追在她身后：“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男朋友。”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乔安火气就憋不住了，回头，都懒得辩解，冷笑：“是啊，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男朋友当然很好了。”
听出她的话外音，王倩脸上的笑沉了沉，扭着腰转过身：“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太容易被人洗/脑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难不成还想害你们什么吗？我还不是关心你。有些人就是心里扭曲，看世界都是黑暗的。”
乔安气笑，反正马上就要走人了，也没那么多顾忌，倏尔转身。
“扭曲你？在那群最喜欢拿性别说事的人面前说什么我被男朋友养，让他们随便什么口水都往我身上吐，这是关心？说这话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王倩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被天打雷劈？有人养你是什么坏事吗？那女人本来就是要靠男人养啊。靠自己，拿什么靠自己？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厉害，你看从古至今，除了武则天那皇帝不都是男的吗？”
“皇帝是封建社会的东西，你是哪个朝代的余孽呢？”
“你……”王倩被呛了噎了下。
过了会儿说：“时间是最好的证明，几千年都是这样，就说明这是对的。我也不是故意打击你，你们这些小姑娘，女孩子家家的非要跟男人争个高低是干什么？女人要是真的能跟男人相提并论，那我问你男装一年给公司挣多少，你们给公司挣多少？”
“你别忘了你也是女装的。”娜娜听不下去，开口。
“我是女装的啊，我又没有否认过。可是我是女装的，不代表我要跟男装的人作对吧？你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思想能怎么极端呢？”
乔安气得说不出话。
娜娜把她护在身后，笑着说：“是啊，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知道‘半点朱唇万人尝’是形容□□。”
王倩不以为然：“人那句话的重点是后半句。非揪着这些吹毛求疵，显摆自己懂得多，难怪别人对你们有意见。”
这人已经无可救药。
娜娜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那祝你求仁得仁，心想事成。”说完拉着乔安换了部电梯上楼。
*
抽完烟，喝完咖啡，一行人回公司。路上，来公司没多久的一个人问：“刚刚那个王倩，真是那种……”
章建听到了，看人表情就知道是打什么主意，翻了个白眼：“什么肉都下得去口，你也不怕得病。”
刚开口的人面色一僵。
章建一进部门，就有人快步迎上来。
“章经理，总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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