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手中无剑，换赤拳肉搏，掌风袭，招招狠毒欲致人死地，而言际睿以扇化解，气定神闲，行如流水，那人的攻击根本不以为惧。
不过几招那人便被打得落花流水，飞出几丈远重重落地，顿时口吐鲜血，其他刺客也被船上侍者打得七零八落，甚是狼狈。
“就凭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也想夺我性命？”言际睿轻蔑冷笑道。
那人摸掉嘴边的鲜血，道，“你莫得意，此处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是插翅也别想飞！”
霎时，更多刺客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袭来，比原先更为猛烈，侍从原本便耗掉大半力气，招架甚为吃力，侍从一个个倒地，那人笑得越发得意。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言际睿微皱眉，厉声道。
那人指着骂道，“你这阴险市侩小人！若非你从中作梗我方家也不会家破人亡！今儿来的弟兄皆因你私欲而遭害，如今向你讨命以求公道！”
言际睿仰头大笑，甚刺刀一般甚为骇人，“我道是谁，原来一群丧家之犬！你们方家便是有你这般无能之辈方才破落，兄弟之间互相猜忌明争暗斗，我只是稍稍撩拨便是天下大乱互相残杀，可笑之至！如今还纠集一堆饭桶来袭我，脑子还是跟从前一般不好使！”
说罢，言际睿手一转纸扇化为铁扇向那些刺客扫去，射出无数银针如暴雨一般，一片人惨叫倒下，口吐白沫一脸铁青。
人潮汹涌袭来，言际睿犹如地狱而来的魔王，疯狂杀戮，人的生死尽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慈被这惨幕吓住，就连鲜血溅到脸上也不得知，她如今怎么也想不出言际睿那笑若春光灿烂的模样，突然一黑影扑来，楚慈在惊恐中迅速闪过，而身边早已呆愣的缎舞却无法逃过，被那人逮住，利刀架于缎舞那如白玉的脖子上，嚣张威胁道，“言际睿你若不束手就擒，我便把你的女人给杀掉！”
缎舞被束于人，脚不及地，如风雨中飘落残花，玉脖被利刀划出一道敞口，顿时鲜血直流，妖娆夺目，明明被吓得浑身颤抖，摇头嚷道，“睿，千万不要！”
那双目忧柔如丝，透着坚定与执着，宁可牺牲了性命，也不希望心上人受任何伤害。
不需要誓言便是赋予了所有。
言际睿依然在绝狠杀敌，毫不手软，掌风把围攻之人打落在地，甩袖迎风而立，挑眉冷然对着那人道“既然是我的女人，就要有为我丧命的准备！”
缎舞像是如愿，闭上双眼朝那尖刀划去。
“不要！”楚慈猛的扑向前，突然一遭，那举刀威胁之人在缎舞自刎时抽走刀朝着楚慈砍来，而随即一幕让楚慈一生难忘。
耳边一阵风扫过，然后便是温热和黏糊的液体扑脸，再然后是一个硬物砸向脑门，再再然后她下意识抱住那硬物，最后便是惊声尖叫，抛着那硬物跳起了踢踏舞。
那硬物竟是人的一支胳膊！
楚慈好不容易克制住内心的惊恐把那胳膊给抛开，全身鸡皮疙瘩还没落完，眼前之景顿时瘫软在地，胃里翻滚欲作呕。
言际睿铁扇一扫，那人的头咕咚落地，鲜血从断开的脖子中喷洒出来，直直的向后倒去。方才连死都不怕的缎舞如今双目失了焦距，整个人如木头一般没了反应。
“你没事吧？”言际睿把楚慈扶了起来，一脸关切，柔声问道。
“呕——”楚慈一见那沾血的铁扇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她以为她经历这么多风浪早已练就钢铁不坏之身，此时才发现自己依然菜鸟一只。
言际睿抚着楚慈的背，甚是愧疚道，“我疏忽了，不该让你见到这骇人场景。”
楚慈浑身哆嗦，紧闭双眼逃避那恐怖之景。
“我带你离开这。”言际睿在楚慈耳边低声道，楚慈木然的点头。
言际睿一手搂着楚慈，一手以扇退敌，楚慈只觉腰一紧，便凌空腾起，离开的甲板朝湖面而去，楚慈往回望，只见那缎舞站于血光揪斗之中，仿若脱世而立，明眸似星光闪耀，周围若黑白无声的灰暗电影，只有那一处绚丽耀眼。
“还有缎舞！”楚慈连忙嚷道。
“别管她。”
不冷不热，察觉不到一丝温度，宛若那是一棵可有可无的野草。
楚慈挣扎不休也换不来言际睿一个回头，只能看着那清亮双眸缓缓暗下去，唯一的绚丽逐渐褪色被那黑白吞噬慢慢融为一体，渐渐消失……
一及地楚慈便从言际睿怀中挣脱掉，朝着言际睿大声吼道，“你方才为何不救缎舞？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缎舞那绝望的眼神，在楚慈脑中挥之不去。
言际睿却是不以为然，“我为何要救她？”
楚慈气煞，从未有此刻这般想扁人，“先不说你们之前情意如何深，就算是陌生人既然有那能力就不应不顾，她如此爱慕你，对你死心塌地，宁可自己死也不愿你受到一点伤害，你这么做于心何忍？”
“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她若没那本事保护自己即便是死了也是应得。”
“这一切皆因你而出，你总是要担些责任的，怎可这般说！你若是不去救，我去！”楚慈气愤不已，正欲转身而去，便被拉住，言际睿又是一副灿烂模样，笑如花开，
“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楚慈望向言际睿，一脸疑惑加不信任。 m.a
言际睿自信满满道，“那些贼人我岂会放过，如今他们早已被我的人给擒住了。”
楚慈顿了顿半响才道，“可是缎舞她更希望你去救她啊。”
缎舞虽出于风尘，却不管身心只有言际睿一人，而言际睿乃自由身，却有着无数的女人相伴，缎舞虽美却只是那红颜知己中的一个。
她心中只有他一人可以为他而死，他身边有无数个她不可能为一人而逗留，哪怕是伸一伸手都觉得是奢侈。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谁又知那都是因为男人冷酷无情使得女人不得不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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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一片盎然，此乃京城郊区风景怡人，是踏青郊游的好去处，放风筝架烧烤亦是别有一番滋味，但此刻楚慈却没有这番好心情。
笑颜依如往昔烂漫，此刻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从开始便知言际睿非寻常之辈，绝非只乃在她面前的那番模样，可如今看到了另一面或者说是真实的一面，心底依然倍觉寒冷。对情人方如此无情，那对于敌人更不知如何手段，如今她楚慈尚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倍加讨好，若是哪天无用是否会连带那讨好部分加倍讨伐？
楚慈害怕面目狰狞的恶人，更怕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前者虽可怕尚可提防，后者却会捅你一刀之后你还不知晓甚至还对人心存感激，等待下一刀的来临。
楚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总是勾着邪邪的笑，或者冷酷或是无赖或是自傲，虽阴晴不定却是真情展露，不会刻意去掩饰与伪装。她曾感叹原本把那人看做天人，可后来相处那人竟不保留恶态尽出，让人无法存在一丝幻想，如今一想这是何等荣幸，面对的是一个喜怒无常，优点缺点并存的人，好过戴着厚厚面具，孤立于天际的假人。
“你不高兴。”依然是那清泉般的声音，却再也无法感觉其中的清澈。
“还好。”楚慈淡淡应道，心底灰蒙蒙的，提不起兴致说话。
言际睿并未被那冷漠给打住，依然客气道“原本想游湖讨楚兄高兴，未想到竟出了这般事，扰了楚兄的兴致。”
“没什么，挺好的。”此乃实话。
“‘百味楼’今儿上了新品，一会去那品品鲜，给楚兄压压惊。”
“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
言际睿努力冲掉方才之晦，而楚慈却是再提不起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琐碎的话题。
“砸死他！砸死他！”四五个孩童围着一个土坑嚷道，手里拿着石头向里边狠狠砸去，楚慈以为是逮到了什么害人畜生便奔去观看，暂时逃离那让人窒息的气氛。
楚慈上前朝坑里一看，哪是什么畜生，分明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抱着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被尖利石子的攻击，背上已被砸出血来，却未言一语。
“住手！”楚慈狠狠拍掉那些正向坑里砸石子的手，厉声呵道，“哪来的野蛮孩子，再欺负人我告诉你们爹妈去，打你们个屁股开花！”
“我们爹娘才不会打我们呢，还会夸我们干得好！”一个还抽着鼻涕的孩童道。
旁边的小伙伴搭腔道，“我爹说了，看到这个人一次就该打一次。”
楚慈顿时懵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家长？这里是土匪窝吗？
“这个小畜生的爹是燕国人，他身上留着燕国的血，我爹说了燕国人是坏蛋，村里边好几个叔叔大伯都死于燕国人刀下，还抢走我们昭国的东西，我们与燕国有不共戴天之仇！见者即可诛之。”
“我爹就是被燕国人给害死的！”
“我舅舅前些年上了战场也再没回来了！”
……
坑里边的那个小孩此时仰着头，双目炯炯有神，冷静而无畏，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让楚慈心中不由一震。
“都是这小畜生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小畜生就不应该活着！”
“对，砸死他！砸死他！”
“你们通通给我住手！”楚慈把那些正欲攻击的孩子拦住，吼道“你们欺负人就是你们的不对，谁要再出手我替你们父母亲打你！”
孩子们顿时停住，一脸惊恐。楚慈暗想，嘿！她教训起人来还蛮有震慑力的嘛，只是，为何突然觉得脊梁骨透着寒意，这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却冻得人直哆嗦。
站于不远处的言际睿此时手紧握，指关节呈惨白色，掌中流出血来却不自知，戾气绕身，凶神恶煞，把那些孩童看得直打哆嗦。
琐碎的记忆混杂叫嚣，脑中如撕裂一般疼痛，与眼前的叱厉声交错，虚虚实实无法分清，同样是憎恨与厌恶，
“这个畜生是燕国留下的孽种，不要给他食物，打死他！打死他！”
“看孽种学狗爬咯，看孽种学狗爬咯……”
“谁把孽种打得出血，谁就能赢得这小木人……”
“孽种！打死他——”
“为什么让我生下你这个孽种，我掐死你，掐死你！”
“娘，不要打我，我会乖乖的，不会再惹您生气……”
“你活着干什么，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
那群孩童一哄而散，嘴里还叫嚷道，“燕国人来了！燕国人来了——”
她长得有这般可怕吗？楚慈顿时不知该喜该忧。
楚慈蹲了下来，朝着坑里伸出手道，“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那小男孩依然直勾勾的盯着，没有害怕没有欣喜，仿佛确定一般，道“我一半是燕国人。”
“刚才那些小鬼们说了。”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你又没做错事，为什么不能救你？”
“可我留着燕国人的血。”那小男孩执拗的强调道。
楚慈淡笑道，“别说你身上只有一半燕国人的血，就算是纯正的燕国人，只要未做错事便不该受惩罚，同样的，昭国人做了坏事，也逃避不了惩罚的。”
那小男孩此时才颤颤的伸出手，是试探是选择。
楚慈费了半天的劲才把人拉上，掏出手绢轻轻擦掉那小男孩额头伤口上的碎沙，近一看伤势不轻，新老伤痕交错，顿时心痛不已，“我带你去看大夫，这要是感染了就不妙了。”
那小男孩盯着楚慈一脸认真道，“你是我爹吗？”
“啊？”
那小男孩一脸认真道，“我娘说，爹就是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受欺负的对我们极好的人。”
楚慈摇头笑道，“我不是你爹，你爹只有一个，可是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欺负的却有很多人。”
那小男孩一脸暗淡，道“可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
楚慈轻轻抚着小男孩的头道，“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误以为你是坏蛋，今后他们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们就会对你好了。”
“真的吗？”
楚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骗人鼻子会变长的，你看我鼻子还一样塌着的。”
小男孩顿时笑了起来，终于有了八九岁孩子的模样。
楚慈正准备带着小男孩离开疗伤，一个妇人突然扑来，把小男孩从楚慈手中拽走，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求大老爷放过我家东儿吧，他是个好孩子从来没做错事，若是要罚就罚我吧，求您了！”
“娘——”东儿抱住那妇人嚷道。
“东儿，快给大老爷跪下，快求大老爷不要把你给抓走。”那妇人连忙压着东儿跪下磕头，身颤若那随时凋零的残花。
楚慈连忙把那妇人扶起，“大嫂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抓东儿的，东儿身上受了伤我准备带他去医治而已。”
那妇人望向东儿，东儿点点头道，“这位叔叔是好人，是他把我从那些欺负我的人手里救了出来。”
“谢谢大官人，谢谢！”那妇人流着泪感激道，正欲磕头却被楚慈拦下。
“还是赶紧带东儿去看看大夫，若是感染了便是麻烦了。”
那妇人这才注意到东儿身上的伤，顿时又是热泪满面，心疼的抚着自己的儿子。
楚慈从兜里掏出了几丁碎银子塞进东儿的手中，那妇人与东儿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便可知对方生活不易，那妇人见此连忙推掉“您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这银子我们不能收！”
楚慈却硬塞到东儿手里，“我不能白赚你几个磕头不是？这是我们那的风俗，你们不收我的赏钱便是折了我的福气。”又对着东儿道，“这钱是你娘亲为你磕来的，你一辈子都不可忘记，莫要做出对不起你娘亲的事，好好做人，让别人另眼相看为你娘亲争口气，才能报答你娘亲的养育之恩。”
东儿随着自己的娘亲离去，时不时回头，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楚慈顿觉欣慰，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去。
楚慈回头发现言际睿的异样，一只手在言际睿眼前不停摇晃，笑道“被我的伟大善举给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你为何要救他？”言际睿从未有过的语气道，冷却不寒骨，透着楚慈不明了的深意。
楚慈挑着眉道，“我为什么不能救他？”
“但是……”
“愚蠢的人才会把怨气撒在无辜人身上，东儿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因为他身上的血而遭受歧视。”
言际睿拧着眉，却未应答。
“当然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楚慈俏皮道。
言际睿望着楚慈，等待后话。
“我虽并未指望他今后报答我，但东儿这么小的年纪便遭此不公，受人□□，今后难保性情大变。若是一直平庸便罢，若是乃怀才之人今后难免因厌世而成为祸害人间的大坏蛋，反社会反人类，也许到时候我或者我的家人朋友便会被他所害。或许今日我做的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至少给了这孩子一个希望，让他不会以为世人皆薄情无理。”
言际睿呆愣，双目炯炯，久久不动。
楚慈被瞧浑身得别扭便道，“我不就是装了一下圣母摆了一次深沉，你没必要这表情吧？”
对方依然未做反应，楚慈无奈叹道，“好吧，我承认我现在蛮心疼那钱的，可是都给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吧？原本还想买头奶牛养养，如今又泡汤了，冲动是魔鬼啊！”
楚慈耸拉头颓废的朝前方走去，一路叹气，懊恼之声连连传来，可脚下轻盈欢快泄露了此时心境。
言际睿望着那娇小的身影，方才的话在耳边萦绕，脑中浮现出两个字。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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