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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西晋为君 > 第五十二章 何府
    到了何府,眼前顿时不一样。府门雕梁画栋,檐角飞举。端是一阵气派。

    司马炽和曹官想要进门求见,却被拦住。看门的仆从说自家郎主正在宴请贵客,不便见人。

    又见曹官拿出的名刺无官无职,只说是何绥旧相识,于是变了色,态度倨傲起来,连通报都免了。

    曹官执掌内宦,哪受过这等小人的刁难气。但陛下当面,不便发作,只好再三恳请通报。

    他的名刺只有名字,但他确信自己的名字在百官中还是有些用处的。但哪成想被一个下人作挟。

    陛下又没有直言可以禀明身份,曹官也不敢私自做主,无奈,只好避过身子,遮住皇帝注意的视线,掏出两串铜钱,塞到仆从手里。

    往日多是他人孝敬他。没想今天风水倒过来转,轮到自己掏钱。一时气得双手乱抖。

    那仆从自然看见曹官这反应,见他如此,以为他吝啬,连钱都不接,打个响鼻,鄙夷道:“穷酸,就这两串,不足百钱,还想进当朝尚书府?快……哪来的,到哪去吧。”

    他本想口吐恶言,但见曹官服饰还算上等,忍了两忍,改了个说法。

    司马炽见曹官久无动静,便走了过去。看到此景,也长了见识,怪不得古代有言,宰相门前七品官,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当即朝曹官笑道:“是禀明身份还是直接闯进去?”他没有跋扈经验,开口求问曹官。

    曹官闻言,表情立马来劲,一挥手,后方便突然出现五六个大汉,围拢过来。

    那仆从吓了一跳,慌忙跳进门阶内,“你们想干什么?”

    司马炽看着好笑,挥挥手,止住曹官,“好了,消气了就直接告诉他身份吧。给何卿个面子,我们又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原本还想通报一声,让王何二人有个准备。现在看来,还是直接进去吧。正好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曹官听皇帝吩咐,止住怒气,恢复尖细的嗓音,“下贱的胚子,还不快滚过来见过当今陛下!”

    那仆从立马一惊,能当上何府仆从的,虽沾染了府主的傲慢,但并不代表见识和智商也被降低。双手作揖,语气惶恐道,“你们真……真是……”

    曹官见状,当即呵斥道:“没脑子的东西,陛下之尊谁敢冒充!再迟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刚刚受的气,加倍还回来。

    仆从被曹官这一断喝,又见后面围着的大汉,虎视眈眈,哪还敢摆谱怀疑,慌忙噗通跪倒,“人奴拜见陛下!陛下饶命啊!”

    见这仆从很光棍地自称“人奴”,司马炽道:“尽忠职守,尔之责,但不要盛气凌人。尔贵为尚书门房,下次再做失汝门风之举,恐怕你郎主也饶不得你。”

    “起来吧!带我们进去,何卿在哪宴请宾客,直接带我们过去。”

    仆从闻言,却不起身,抬起头,神情极为纠结,口中苦叫:“这……这……”接着,就想起身,朝门里跑去禀告郎主。

    曹官一脚踹过去,将其踹翻在地,“耳朵呢?带路啊!”

    “曹官!”司马炽见状连忙喝止,发怒道:“他一个下人,你跟他计什么较?为朕近侍,就这点涵养!”

    说实话,司马炽有点失望。短短时间,并不足以改变他后世养成的平等习惯。

    再则,曹官这段时间表现不错。他也有想重用他的打算。

    虽说知道曹官能在内廷成功走到这个地位,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但他不希望自己看重的人就这点城府和涵养,这个表现让他恼怒。

    曹官不想皇帝突然朝自己发怒,连忙跪地谢罪,“陛下,奴婢失态,请陛下降罪!”

    “起来吧!”司马炽喷着鼻息,教训道,“你是朕对外的脸面,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

    曹官连吓带激动,哭腔道:“是陛下!奴婢谨记。”

    司马炽这才朝那仆从道:“朕知道你心里担心。你害怕朕等万一是贼人,放进府里,会害了你家郎主。”说着,解开外衣,露出内衬的黄色服饰。

    “朕说自己是皇帝,也没什么凭证,就权以此吧。你再不认,朕就只有回宫了。”

    司马炽也是无奈。此时皇帝并没有什么对普通民众来讲公认的凭证信物,除了传国玉玺,但严格说,传国玉玺都不一定会。

    哪有像电视上有什么“如朕亲临”的大金牌,一掏,普通百姓都认识。

    想来想去,只能用衣着黄色来试试。

    西晋金德,服色尚黄。其承曹魏禅让,曹魏为土德,此时王朝五德已由五德相克转为按照五德相生说来排,土生金,便为金德。

    五德配五色,水土木金火,黑黄青白赤。金德按讲是对应白色。但武帝立国之初,采纳傅玄的建议,因受禅于曹魏,宜从其服色。于是,尚黄色不变。

    一旁仆从早看傻了眼,这时内心已多确定面前之人可能真是当今陛下。~

    之前他只是耍个花招,他并不确定是不是陛下当面,但跪地拜礼,错认陛下不要紧,而不敬陛下,或者引贼人入府害了郎主,那就是死罪,甚至灭族。

    他本想跑入宅院,叫人禀告郎主,谁料那个死没卵子的,竟踹了他一脚!

    仆从慌忙爬起身,闪过一旁,让开大门,佝着身子,颤颤巍巍,语气殷勤讨好,“陛下,快请入府!随人奴这边走,人奴马上带陛下见我家郎主。”

    他身上灰尘都不敢擦。做低姿态,延请司马炽等人入门。

    曹官刚被训斥,也不敢做出什么其余表现。连忙跟上前,挡住仆从和司马炽之间,作为第二引路人,兼当皇帝与陌生人之间的人墙。

    众大汉也忙站好自己的位置,拱卫保护皇帝。

    何府仆一进入,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当转了数道弯儿后,进入一院,突然豁然开朗。

    眼前景象,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应有尽有;高树低树错落有致,花墙廊子层次井然。

    俨然一微型缩小的园林。

    淙淙流水声隐隐传来,继而,闻声不远处,又响起一道清脆婉转的歌声,伴着笛声琴声相和。

    “郎主和贵宾客就在前面亭子里。”仆从轻声说道。

    说是前面,但又拐了几拐,沿路坐落着不重样的景致,仿佛故意如此设置,就是为了让客人欣赏这一路的稀罕景物。

    喧闹声开始传来,劝酒唱酬的声音也能听见。

    又转过一道弯,两个人正迎面而来。其皆着丝绸,外衣宽大,中套着一吊带小衣,就这样敞着。大大的衣袖近乎垂地,腰间系着长长的带子。

    一人未戴帽,以帛巾束首,为小冠,着方头履;另一人则戴卷梁冠,脚踏木屐。

    司马炽忍不住瘪嘴,这二月天还尚冷,竟这种穿衣。不过也心知,这才是西晋这个时代典型的名士着装。今天算是开了眼。

    “人奴子,尔不守门,何故带人乱闯……”那未戴帽之人看到仆从,立马喝道。

    只是说到一半,就看到后面的曹官和司马炽,他双眼一缩,连忙扔下同伴,加快步子,小跑过来,走近细看,这次看得分明,知道没有认错,忙停住脚步,躬身大礼参拜,“臣何嵩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那被呼作人奴子的仆从见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暗自庆幸。但也不敢此时插话答大郎主的话。

    司马炽刚闻他呼“人奴子”,纳罕一下,方才醒悟,原来是自己误会了,这仆从的名字就叫人奴,而不是自称“家奴”“奴仆”的意思。

    瞟了一眼那人奴子,发现其正在抹汗,见他看过来,慌忙欠身。

    收回视线,看向那拜礼的何嵩,他自然也认识此人,笑着迎过去,“原来是泰基兄啊,许久不见,郎君可安好?”

    此人便是何绥胞兄何嵩,字泰基,何氏少有的不受家风而喜清贫的子弟。

    其在惠帝时,任大著作郎,现早已辞官居家赋闲。为人性情宽弘,学识广博,博观坟籍,尤善《史记》、《汉书》。

    司马炽原身为豫章王时,二人常有史学之谈,切磋交流。因其叔父何邵与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故二人虽年数相差较大,但同辈论交。

    何嵩连忙答道:“怎敢为陛下称兄?惶恐至极!蒙陛下挂念,臣身康体健,闲居于家,治学、游玩,不亦乐乎!”

    司马炽上前,揽住他的手臂,叹道:“何卿莫要多礼!昔年我二人把玩史学,其情其景至今犹记,切不可因君臣之别而起隔阂。何卿闲云野鹤之身,治学不误,又寄情于山水,实羡煞我也!”

    何嵩听此,展颜开怀,拘束之意也稍减,拱手喜道:“今见陛下,臣亦念起当时。陛下好学,常思人之难想,问难于我,我只得束手告饶。”

    司马炽哈哈大笑,“那时性情无状,只贪念史籍,不学世情,好在卿性情宽宏,能容我,待我如自家子弟。”

    “早前,朕颁钦定正史诏,就想起卿,原拟卿为首,然朕知卿秉性,未见君而不敢专定。今日相见,可问卿再有入仕之念乎?再容朕一次,为朕分忧,且可?”

    何嵩神情一顿,没有立即答话。

    司马炽也不勉强,立马宽慰道,“卿不必着急,且思虑一下,过后再给朕答复。朕等你!”

    接着转移话题,示意一下被晾在一旁另一人,“今日朕来,不期遇见君,真乃朕之幸事。然卿若有急事,可自辞去,不必管朕。期待他日,卿与朕能聚首于太极殿。”

    何嵩松一口气,“陛下今来,是为见臣二弟伯蔚吧?伯蔚正与陛下舅父王尚书于前面亭中摆宴。臣倒无事,这就带陛下前往亭中。”

    何嵩虚请一下,便当前先行,前方带路。这次曹官没有隔开,而是暗自示意后面大汉,快步向前,接近另一人,进行警戒。

    路过那人时,何嵩也没有介绍,那人张张嘴,最后也没有开口出声。他虽没听清何嵩的谈话,但见其恭敬态度,便知这来人不是常人,尽管被无视,但也没有贸然开口。

    司马炽路过,好奇看了一眼,那人略有点高鼻深目的样子,虽不深,但五官立体,颇有后世混血儿的长相特征。

    又蜿蜒几曲,方近了亭前。这一路从院门到亭子,直线距离并不长,但曲线设计,却加长数倍不止。

    亭中诸人似乎正在兴头,并没有注意到慢慢逼近的不速之客。司马炽也更能听清那亭中传出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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