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濑立刻沉下脸。
伴随着几声微妙的金属响动,除了中原中也之外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上的武器。
被黑洞洞的枪口包围了，夭夭依旧捏着那颗9mm口径的子弹,她把子弹举在眼前环顾了一圈四周,像是透过那颗子弹能够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会死的哦。”
她歪了歪头,语气很平淡。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
“什么意思？”
他的语调低沉下来。
“中也,不要听她胡说！”
另一边有人大声道，“她一定是港口黑手党派来扰乱我们的！”
“没错！只要有中也在，我们……”
夭夭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看向说话的那个少年。
少年恼羞成怒地瞪过去，“你看什么看！？”
手指勾在扳机上转着手.枪，夭夭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在此时往前走了一步。
“说下去。”
他盯着夭夭。
夭夭扭开头，“不要。”
她像是忽然闹起别扭的小孩子，拒绝配合了。
“……？？”
中原中也懵了一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深吸了口气。
夭夭鼓了鼓脸颊,“我明明都说了,走了好多路，我很渴啊，还非要我一直说话，太过分了。”
“中也！”
白濑加重了语气，脸色变得很差。
中也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了夭夭的手腕。
“你,跟我过来。”
他板着脸。
白濑和另外几个人挡在了他们面前,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中也，你想要背叛「羊」吗？”
白濑的眼神中满是怒火，“你别忘了，八年前，是「羊」收留了无处可去什么也不是的你！你要忘恩负义么！”
“白濑，”
面对同伴，中也的眼中多了几分无奈，“我只是有话要问她，我不会背叛「羊」的。”
“有什么话一定要单独问？”
粉发少女满脸不信，“你不要被她骗了啊！”
中也揉了揉眉心，“在这里，这家伙是不会说的。”
他瞥了一眼身后，夭夭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仿佛引起这场争端的事情完全与她无关似得。
“可是！”
另一人还想说什么，白濑忽然抬手拦住了他。
“算了。”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眼睛直勾勾盯着中也，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让他们走。”
“白濑……”
“你会回来的吧，中也。”
白濑执着地问，眼中暗光幽深，“绝对不会背叛我们。”
“嗯。”
中也点了点头。
“都让开。”
白濑道，自己首先退到边上。
见他如此，其余人虽不忿，也退到了两边，只是恨恨的眼神，依旧跟利剑一样往银发少女身上扎，像是恨不得把她当场扎成一个刺猬。
然而夭夭却好像完全杜绝了外界感知，跟在中原中也身后，好奇地问，“中也，我们去哪儿？”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
“便利店。”
“便利店？”
夭夭歪头。
“买水。”
中也耐着性子解释。
“草莓牛奶可以吗？”
夭夭眼睛亮了。
“……可以。”
……
咕噜噜。
空气压缩纸盒发出空响，喝完了最后一点牛奶，夭夭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虽然和以前喝的味道不一样，但是也很好喝呀。”
她快乐地摇头晃脑，一脸幸福的单纯样。
和刚才在武器库，被一堆枪械指着时，面色淡然的少女像是完全两个人。
中原中也探究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哪儿来的？”
夭夭“诶？”了一声，正要说话。
“别再说什么从海里来的那种蠢话了，当我白痴么？”
中也翻了个白眼。
防波堤上的风很大，呼啦啦地吹着，把头发都吹乱了。
夭夭鼓了鼓腮帮子，“可是我真的是从海里来的嘛。”
中也眉尾抽了一下，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你刚才说‘会死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慎重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她。
夭夭眨了下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看中也不说话，夭夭以一种“真拿你没办法太笨了啦”的语气说道，“如果中也也想要报复港口黑手党所以效仿他们去袭击武器库的话，结果只有一个。”
她叼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羊」会死光的。”
“啊，不对。”
她想起什么，“中也也许没事，因为你好像很厉害。”
“……”
中原中也皱了下眉，“这是你的判断？”
夭夭一脸莫名其妙，“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呀。”
“因为「羊」当中，除了你之外，全是一群没什么用的小混混嘛。”
她用天真的语气，说着听起来非常刺耳的话，并且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得有哪里不对。
“其他人，白濑他们，虽然没有异能，”
中也试图为自己的同伴辩解，“但他们也经历过了很多战斗……”
“和港口黑手党比呢？”
夭夭投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人数，规模，武器，势力，财富，人脉，情报……”
她双手撑着脸，笑眯眯地问，“除了中也之外，「羊」的优势是什么？”
“如果是基于对地形的了解所以擅长游击战术打埋伏或者是胜在隐蔽性上……”
她晃了晃脑袋。
“连最机密的武器库位置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知道了，这个优势早就不存在了吧。”
“……”
中原中也一时没再说话。
“还有，中也知道港口黑手党的武器库在哪儿吗？”
她又问。
犀利的问题，让中原中也一时无言以对，他沉默片刻，抬起头，“只要抓住港口黑手党的高层，揍到他说出武器库位置……”
夭夭微微睁大了眼睛，眸中有亮光闪动。
“如果那是对方早就设好的陷阱，就等着你去呢？” m.a
“……我能全身而退。”
“嗯，”
夭夭点了点头，她望向辽远的大海，轻轻叹气，“可是，”
“在中也被拖住困在陷阱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港口黑手党把「羊」全杀光了吧。”
轻飘飘的话，却让中原中也悚然一惊，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下升腾起来。
但是夭夭却在此刻挠挠头笑了，“嘛~港口黑手党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啦，否则就太不划算了。”
“中也明明也是知道的嘛，”
她摇摇头，以一种了然的语气，和仿佛能将人心看穿的眼神，望向中原中也，然后慢吞吞说道。
“「羊」早晚会被恶犬吞掉。”
……
擂钵街，是位于横滨租界边上，沿海的一块地方，会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这条街上卖擂钵，而是因为这片区域的地形，就像一个半圆形中间凹陷下去的擂钵一样。
这里住了很多人，而且多是一些来路不明的黑户，还有贫民窟，治安非常差，市警和军警的手都无法在这块地区伸展。
夭夭站在最中心的位置，身体旋转一周，看着四面高起的土地，和密密麻麻搭建在那些土地上的简陋屋舍。
她努力踮起脚，“站在这里，连海都看不到了啊……”
“这是怎么形成的？”
她好奇地问。
手抄着兜的中原中也露出不太情愿的表情，敷衍解释道，“八年前，发生了一起大爆炸，就变成这样了。”
夭夭：“哦……”
她又望了一眼四周，嘀咕，“真可怕啊。”
“看够了的话该走了。”
中也催促。
“好~”
夭夭乖巧应答，跟在酷酷的一马当先的少年身后。
“对了，”
走了两步，中原中也回过头，“这个，你会用？”
他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手上却多了一把老式手.枪，正是刚才夭夭在他们的武器库里看到过的那把。
“嗯……大概。”
夭夭发出模糊的声音。
“什么叫大概？”
中也额头跳起青筋。
“就是，如果‘会用’的概念是指，会装填子弹，会上膛扣扳机的话，那就是会了~”
夭夭超认真地解释。
中也总觉得这个解释有哪里不太对，“能打中目标么？”
“……”
夭夭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看起来是打不中了。
中也利落地取下弹匣，把里面的子弹都拿了出来，又把空弹匣装填回手.枪里，然后递给夭夭，“拿着。”
夭夭疑惑地看看他。
“用来吓唬人足够了。”
如此说着，他把空枪丢到她手里，“跟紧了。”
夭夭手忙脚乱地抱住手.枪，抬起头来就只看到了中也的背影。~
据说擂钵街的治安非常混乱，作为占据这里的势力之一，「羊」在这儿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附近的居民也都认得「羊」成员的标志——蓝色皮质手环，所以跟在戴着这一标志的中原中也身后，夭夭虽然能感受到暗处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但一路行来，并没有人真的跑出来捣乱。
他们现在正要前往一个地方，据中也所说，那是「羊」的情报来源之一，是一个藏身在贫民窟，过去曾经被港口黑手党追杀过的男人那里。
为什么要带上夭夭这么一个外人去那种应该被保密的所在，中原中也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有种感觉，保密与否根本不重要，在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少女面前，所谓的秘密似乎根本不存在。
中也并不是不知道「羊」的问题，尤其是近几年来，这个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他不在意什么“首领”的称呼，在最开始，他只是希望以自己的力量保护同伴不被欺辱，让大家可以顺利地生活在这片黑暗的世界。
后来，「羊」逐渐壮大发展，并且顺利地扎稳了根基，他很高兴。
但是现在……
他一直说，因为自己拥有一手好牌，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所以每次遇到危机，或者是组织被挑衅侮辱，他都会立即挺身而出，还以对方颜色，让他们不敢小瞧「羊」。
同伴们从最初的感激，敬仰，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但是这好像并没有错，因为他很强，所以他就要起到作用。
但是这其中，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哪里出了错？
到底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应该做的。
让部下信赖，保护部下，挺身而出，明明都是对的。
可是他却直觉地明白，如此下去，就像那个女孩说的，「羊」一定会走向毁灭。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中原中也感到很焦躁。
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身后□□静了。
他一怔，猛然转过身，长长的阶梯小道空无一人。
那家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
夭夭懵懵地眨了眨眼。
一块奇怪的黑色布料缠绕在她身上，不止是手和脚，连嘴巴都给捂上了。
刚才她就是被这块布突然捆住，然后拖到了这里。
一个面色苍白，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孩，用一双死水般无光的漆黑眼睛看着她。
“枪，交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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