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的声音轻柔飘渺，却听不出男女，只瞧着那般朦胧的体态似乎是个女人，却看不清脸面五官，便轮廓也如同水波一般悄然荡漾。
这狂风卷动黄沙之中，光影就站在苏木面前，没有实体，如同鬼魅一般。
“稀客？”
苏木凝神以待，用左手压下刀鞘，右手食指微动，警惕十足。
“咱们见过？”
“当然见过。”
光影轻轻颔首，靠近两步，却苏木也跟着退后两步，右手也跟着搭在刀柄上。
见状，那像是女子一般的光影轻笑一声，不再靠近，仿佛在上下审视着苏木一般。许久之后，那道光影忽的又轻叹一声，转身看向远处的崇山峻岭，两只大袖般的光影一挥，像是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回来之后，你去见过谁？”
它问了一句。
可苏木却不太明白这道光影的意思是什么，眉头蹙起，面带狐疑，也并未回答。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那道光影便回头看了苏木一眼。狂风大作时，黄沙纷纷扬扬，遮天蔽日，这片土地所蕴藏的能量就如同萤火微光一般飘扬而起，落在那光影的身上。紧跟着，狂风回转，黄沙通天，磅礴的能量气息让苏木脸色急变，脚下也跟着退出十米开外，摆出架势，随时准备拔刀而出。
却过了片刻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而那道光影也从浩浩荡荡的风暴黄沙之中走出，已然是变成了一个通体莹白如玉的女孩，五官精致，衣饰古怪，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唇角含笑。
“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她挑了下眉头，笑意更浓。
“你的变化可真大，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嗯，有些话不好说，你也不记得，便多说无益，反而可能惹得母亲生气。”
“...你到底是谁？”
苏木听不懂这通体上下莹白如玉的女孩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她的这幅身子就跟泽拉斯也一般无二，都是能量构成，并无实体。而先前所见，那浩浩荡荡的能量风暴也绝非半神可比，虽说是从未见过这般浩大的能量，可一些猜测也让苏木渐渐放下了警惕之意。
没必要。
倘若她要有心杀人，便不过动动手指罢了。
尽管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夸张，但苏木却并无任何怀疑。
“我是谁？不知道，我没名字。”
女孩咬着一根手指指甲，苦思冥想了许久，而后才忽的恍然大悟，握拳锤了下另一只手。
“对了，有人管我叫做织母，就是之前在你身边那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还有她的部族同胞，他们都是这么称呼我的。那个女孩很不错，我还曾经呼唤过她，而且赐给了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跟娜迦卡波洛丝那个讨厌的家伙做过的一样。嗯，是叫什么的来着？等等，让我想想...使，者？好像是这种说法。”
她的语速很快，看起来相当活泼，而且喜欢自言自语，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苏木有些承受不住。
尽管女孩提起这些的时候感觉微不足道。
“你说...你是织母？”
苏木颇为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塔莉娅是你的使者？”
“事实如此。”
这个自称织母的女孩重重点头，把双手背在背后，满脸得意。
“娜迦卡波洛丝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都有使者，我为什么不能有？而且我所选中的使者一定要比它的使者更适合接受这份神力，更有天赋，更有未来！”
闻言之后，苏木动了动嘴角，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尽管这有些匪夷所思，一个看起来像是二八少女的女孩自称织母，这片土地的母亲，而且提到了娜迦卡波洛丝尽管时间已经很久了，但苏木依然记得他在比尔吉沃特时曾经听到过的，关于娜迦卡波洛丝的传说，而那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真神也确实有着一个同样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使者和信徒，似乎是叫俄洛伊？苏木有些记不起来了。
那稀客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曾经见过，织母对此格外肯定。
“你在想什么？”
织母的声音把苏木从那些让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思绪中拉回现在。
她在苏木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靠近了，近在咫尺，因为身材娇小，就只能抬起头看向苏木。莹白的光芒笼罩着女孩，白润莹莹，惟妙惟肖，像是巧夺天工的宝石雕刻而成。
苏木下意识退了两步。
女孩眨眨眼睛，嘻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样的你可真有意思！”
“这样的...我？”
苏木愕然，却紧跟着又沉默下来。
尽管那有些不可思议，但苏木却依然有些无法接受。
“这话不该说的。”
女孩略显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忽然抬头看向天上，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苏木也跟着抬头往天上看去，却除了这漫天的狂风席卷黄沙滚滚之外，就根本见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而片刻之后，女孩又忽然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应是，口口声声说着“知道了，没问题”，诸如此类。
大抵在他人看来就跟疯子傻子也没什么区别。
“遵命！”
苏木正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而对面的女孩忽然大叫一声，又啪的一声把双腿并拢，站得笔直，却脸上始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怎么看也不像塔莉娅曾在闲聊时跟苏木提到过的织母。
神圣，优雅，仁慈，伟大...
除了那莹烁朦胧的白玉光让她看起来有些神圣之外，其他的那些形容，就跟她完全没什么关系。
而苏木正尝试着接受这样的织母，女孩又忽然瞥他一眼，跟着就满脸得意地大笑起来。
“搞定！”
“...我，不太明白。”
苏木哑然，有些无措。
同样身为真神，织母和千珏之间的差距让苏木有些无所适从或许如同千珏那样寡言少语，只是日复一日履行职责的样子才更符合人们关于神明的描述和想象，毕竟所谓的真神便在本质上就跟凡人已经区分开来，他们理应高高在上，超脱于凡尘之外，而不该是...
不该怎样？
苏木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半神也是神哦。”
织母忽然开口。
“只是半神还没能完全脱离凡人的物质构成，所以才只是半神，而不是真神。你之前见过的那个泽拉斯，其实他已经有资格晋升真神了，但可惜的是那个力量本身并不属于他，而且把力量赐予他的讨厌家伙也不是真正的神明，所以他所拥有的能量本质和阶层也决定了他不可能晋升神明。你应该已经猜到了的，那所谓的飞升神力其实就是来自星灵的力量，而星灵则是跟神明有着一线之隔的伪神。但伪神终究只是伪神，星灵们选择了错误的方向，无论他们多么强大，都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神。”
“你...”
“你站在这片属于我的土地上，我当然能听到你在想什么。不只是你，还有其他的那些人，所有人。”
女孩嘻嘻一笑，伸手指向苏木先前来时的方向。
“我知道那个名叫希维尔的女人还没睡着，她在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去哈居恩，而且她之所以没有着急离开，是想通过你找到对付泽拉斯的办法。还有那个名叫卡特琳娜的女人，她其实挺喜欢她父亲的，而且一直都想查清她父亲失踪的根本原因，然后为她父亲报仇。但可惜的是凶手就是她的妹妹，这让她很难接受，而且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嗯，还有...卡迪曼？不对，她有很多名字，然后现在在用的是，是，啊，有了，乐芙兰。但这个名叫卡迪曼的人只是她的魔法幻影，她的真身是在...”
正说着，女孩忽然眉头一皱，紧跟着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浓重的杀机也跟随着一同席卷而出。
冷冰冰的杀机汹涌浩荡，像是一阵强风，更像铺天盖地的海啸一般扑面而来，让苏木呼吸都跟着猛然一滞，心跳加速，冷汗在短短片刻就湿透了他的衣裳。
但这股浓烈的杀机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笑了起来。她摊开双手耸肩，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这事儿不该我管，那是千珏的失职。灵魂深井什么的，啧，千珏那家伙已经放跑了一个莫德凯撒了，但愿它不会再有什么失误吧，否则母亲真会动怒的。”
看着女孩脸上的笑意，苏木略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意。
尽管这个自称织母的女孩看起来似乎相当开朗，而且有些古灵精怪，但终归是个真神，一旦迸发杀意也是相当可怕。而如此之后，苏木也再没有任何怀疑便先前的那个瞬间，苏木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比一千个泽拉斯加在一起还要可怕。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织母忽然有些好奇地看向苏木。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比如咱们什么时候见过，又为什么会见过，你是被谁召唤回来的，以前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又是什么身份，还有我刚才说的半神真神的问题，凡人的物质构成和真神的物质构成又有什么区别，怎么才能脱离凡人的层次成为真神...”
说着，她忽然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挺直腰杆双手掐腰，哈的一声大笑起来。
“这些我都不能告诉你！”
听着女孩格外夸张刺耳的笑声，苏木嘴角抽了两下，脸色也是相当难看这些问题确实都是苏木想问的，会被女孩听到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片土地就是属于她的，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就让苏木有些恼恨了。
但即便如此，苏木也不敢冲着这个自称织母的女孩发火，且不说有理没理的那些，便只是实力的差距就让苏木只能打消那些念头，否则到头来挨揍的肯定会是自己。
颇为无奈地一叹之后，苏木又抬头看向那个因为恶作剧成功正洋洋得意的女孩，心情略有些复杂无论她的性格多么恶劣，或者应该说是调皮捣蛋古灵精怪之类的，可说到底，女孩既然自称织母，那就定然是位真神，不该没有任何理由就出现在苏木面前。尽管真神的想法不该随意揣度，但苏木仍是大概猜到了一些他转而望向远处的那片崇山峻岭，虽然看不到那片地势起伏之间有什么区别，但水晶之痕峡谷大抵就在其中，而那些壳人族一直以来负责守护的古老意识体...
苏木重新看向女孩，后者的笑声也跟着收敛了一些。
她冲着苏木咧嘴一笑，露出嘴角的一颗虎牙，也不知道她是本就如此，还是凝成这幅能量体的时候刻意如此。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
女孩连连点头，旋即神色一正，表情也跟着变得格外严肃。
“但我本来就是这么可爱，不可以不承认，也不可以觉得我不可爱，记住了没？”
“...记住了。”
苏木有些哑然，但还是点头迎合一声。
闻言之后，女孩满意点头，旋即转身看向远处那片山势起伏之间，大抵是在看向水晶之痕峡谷。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安静恬淡了许多，就连总是充满了活力的眼神也跟着温柔下来。
苏木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些守护了她无数个世纪的壳人族们？
但她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甚至需要壳人族的守护？
女孩忽然低头，用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不该想的别乱想，不该猜的也别乱猜，你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是进步，再进步，直到你有资格、有能力知道那些的时候，一切的困惑和不解就都会浮现在你面前。但...你得做好准备，跟我们一样，做好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可最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大不了就是低声下气地苟活着罢了。活着就还有希望，总比死了的强...”
正低声说着，大抵是还没说完，却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变回了先前的模样，满眼带笑，活泼开朗又可爱，古灵精怪。
“我的意思你已经知道了，而且我也已经见过你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苏木很清楚地看到她眼神里的笑意都没了，动了动嘴角，却又狠狠地抿了一下，把所有已经涌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就这样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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