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那劫匪头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招呼了三成的人手把苏木围起来，其他人则是围着霞和洛，刀剑矛戈明晃晃，都是一脸的凶悍匪气，要钱不要命。
苏木也懒得多想。
他提了提手里的黑刀，而后弓步落胯，一身的劲气都沉淀下来，如脚下生根。昔日里素马长老的指点教诲仍在耳畔，苏木也从来都不曾忘记，便几次呼吸吐纳之后，气息已经稳定了许多，眼神也如古井无波，双手握紧了刀柄前指，以刀作剑如素马长老的说法，使剑法便是剑，刀也是剑，枪也是剑，草木棍棒亦可作剑。
厉害的剑术不会，却基础中的基础，没什么问题。
万般的剑术都不离基础之外。
“万丈高楼平地起。”
苏木吐出一口浊气，心绪平静。
那围着苏木的一众劫匪面面相觑，拿捏不定苏木的本事如何，仍旧观望，却霞和洛那边已经厮杀起来，羽毛如剑刃一般锋利，破空的呼啸声格外刺耳。
有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
苏木眼神稍稍转动，前踏的脚掌横着滑出几分，旋即身影暴动，脚下立时响起轰鸣，整个人都携带着一股狂风横冲直撞而去。
那人瞳孔收缩，脸色大骇，却也不过匆匆退了两步就避无可避，黑刀锋利的尖刃就当即刺穿了他的心口。血花飘溅当中，苏木手臂淋血，鲜红刺目，旋身抽刀又横斩而出。依着素马长老的教诲，与人为战，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说到如今修行时间尚短，却先有大圣为他使了近似醍醐灌顶的手段，后有浑元桩打下血气根骨的基础，即便修行不足，却这一副肉身劲力气息格外出众，便诺克萨斯的精兵也难以相比。
这一刀，也或说是一剑，横斩过后，荡开了身后袭来的劫匪一刀，碰撞过火花之后，剑刃下沉上撩，再一步欺进上前，那劫匪就被苏木一剑斩过下身而至脖颈，血光喷洒，开膛破肚。
苏木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人身不比兽体，那些个艾欧尼亚的野兽有自然魔力影响变异，皮糙肉厚，如苏木也未必能够一剑将其斩透。一路走来，死在苏木手下的野兽不少，各个都得拼尽全力才行，如今再对上劫匪，就习惯了全力施为，却没想过会有这般恶心人的场面。
胃里些许的不适被短暂压下，苏木脚下顿步，屈膝弓腰，是见着两边侧面都有人上前，不能硬抗，只得暂且躲闪，而后寻求反杀之机。左边那人使一把大环刀，出刀则铛啷作响，顺着铁环之势令斩击更重；右边那人使一杆亮银枪，直刺横扫，枪杆软韧，横扫时的一弹之力也非同小可。
刀枪从苏木脑后头皮交错而过，呼啸之声让人肝胆发寒，倘若真的被人命中，怕是要被切成三段。
却这一步还没滑出，那刀枪之势又陡然一转，下劈而来。
“这可不像劫匪能有的本事！”
苏木心头微震，却也瞧得清楚，一手探下，将五指都扣在泥土里，借力翻身，前后两边分别擦着刀枪，从夹缝里跃出。到落地回身时，苏木将黑刀托在身后，两步连出，急冲使枪那人身前，待得欺进之后，便旋身以手肘挡住枪杆回撤，脊背抵住这人胸膛，藏刀后刺，斜上后而出，直刺了个通透心凉，热血喷溅。
杀了两人，还有六个。
拔刀，再出一步，侧身躲过迎面大环刀，旋身横斩，黑刀掠过一抹乌光，就当即斩掉了那人的脑袋。
先前就说过，人身不比兽体，那脑袋落地，脖颈上碗口大的疤瘌喷出鲜血三丈高，淋下一场红雨，瞧得急冲而来的五人睚眦欲裂，又肝胆直颤。两人止住了脚步，被苏木吓住，没敢上前，却另外三人仍旧搏命冲来，一刀，一剑，一铜锤，都是呼啸有声。 m.a
苏木瞧得清楚，不顾遍体淋血，滑步躲过刀剑，而后以黑刀刀柄格挡铜锤，发出铛啷一声。铜锤不过拳头大小，却一旦砸人，便脑壳都要崩裂，势大力沉，而如今刀柄抵住铜锤，却反而铜锤被震得高高扬起。
紧接着，那黑刀刀锋便刺透了铜锤劫匪的心口，一击毙命。
这是前些日子搏杀野兽学到的经验，怕只怕死而不僵，再成威胁，就得一击毙命才行。
苏木被衣裳遮住的脊背就有一道两尺长的伤疤，是一头白尾黑虎临死前所留。自那之后，苏木便学得乖巧，不咽气的就都是威胁，容不得放松警惕。
将刀抽出，又是喷血。
血光淋漓。
一脚将那僵直站在原地，仍旧举着铜锤的劫匪踹翻在地，苏木这才转头瞧向另外四人。
却这四人也都被吓住，瞧着苏木这般杀人也不眨眼的模样，唯唯诺诺，再不敢上前。另一边，霞和洛也各自翻飞在人群当中，利羽如钢剑飞矢，总会准确地指向喉咙和心口。虽说那边劫匪的人数更多，却如今死了好些个，侥幸活到现在的，同样都被吓破了胆子，腿脚颤颤地站在原地，离开战圈。
“我们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打劫的东西，你们是要钱不要命，却只怕不要命了也没得到多少钱财。”
苏木提了提黑刀，收回腰胯，插在腰带里。
这刀连刀鞘都没有。
“话说，我身上就只有几个糟糠干粮的面饼，你们要不要？”
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却听来也是带着些讥讽的味道。
那两三个瞧着像是劫匪头头的家伙面面相觑，又瞧了瞧身边残余部众，只得咬了咬牙关，面有不敢，却终究是厉喝一声，转身撤退。
霞还想再追，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却洛是旋步翻身挡在她面前，摆出一副自以为魅力十足的模样，梳理着头发，微笑满面。
“穷寇莫追。”
苏木代他把话说了。
正准备开口的洛嘴角一抽，憋得满脸通红。
“得了，那就不追。”
霞冲着洛翻了个白眼，收起五指夹着的四根羽毛。
苏木这才注意到，霞的羽毛都是以魔法凝成，如今散去，便如纸张被火焰焚毁一般，散开零星的红色流萤之后，就彻底不见。如周遭那些已经用过的羽毛，也是一并如此。
“这些人，不是劫匪。”
苏木的声音很小，谁都没听到。
她又扯了扯领口，一身的血腥让他不太舒服。
霞用羽毛对敌，纵然杀人，最多也就丁点的血迹溅到她身上，怎么看都是不多。洛也在她身边相助，却这人动作灵敏，随性而为，在意自己的样貌胜过杀敌，便死了这许多人也没见他身上沾染任何污秽，反而跟先前一模一样，干干净净，还带着些奇怪的香味混杂着血腥气，格外刺鼻。
只有苏木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污秽不堪。
“先找个地方洗澡吧。”
苏木瞥了眼洛，微微摇头，然后把衣裳也脱了，拿在手里。
“不太舒服。”
霞格外瞧了苏木一眼，稍稍的凝重之后，眼神里就带多了些戏谑，然后走到近前，手指点了点苏木手臂上已经结疤的伤痕。
她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却并不在意。
“年纪不大，倒也是个男人了。”
霞意有所指道：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东西，不像某人，身上还带着些胭脂花粉的气味。”
苏木当即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洛。
霞似乎格外针对这个脑子有点儿问题的家伙。
“男人的魅力可不只是伤疤！”
洛大声地辩驳。
但霞根本没打算理他，反而仰头看着苏木，一脸笑意。
“我知道前面有条河，你可以去那边洗洗。男人味是不错，但稍微洗洗更好。”
她直接转身。
“另外，那身衣裳还是丢了吧，缝缝补补的痕迹太多了，如果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的话。到了下个村子我可以买一件新的送给你，我不缺钱。”
“...还是，留着吧，洗洗还能穿。”
这件衣裳他已经穿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还是之前在崴里的时候，阿卡丽给他买的。
却想起先前的正茬，苏木脸色又有些黯然。
他已经知道自己当时确实做错了，不该那么莽撞，也不该那么较劲，却如今变故连连，便想要道歉都不知得什么时候。起码，要找到亚索，把他带回剑道场，然后承认一切，给已经亡故的素马长老一个交代。至于再之后，剑道场会怎么惩罚他，哪怕要给素马长老偿命也好...偿命之前，以大长老的通融和仁慈，或许会给他去找阿卡丽道歉的时间。
现在还得是走一步看一步才行。
洛的脸色正难看。
等到霞走远了一段距离，这个脑子有点儿问题的家伙才跑到苏木身边，伸手就想揽住苏木的肩膀。却嗅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再瞧瞧苏木身上的血迹，洛的手在半空僵了许久，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嘿，小家伙，你觉得，霞会喜欢你这种类型吗？”
苏木莫名其妙，瞥他一眼，然后思忖片刻，又瞥他一眼，这才默不作声地抬脚离开。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霞对他可不是青睐有加，只是为了针对他这个脑子有点儿问题的家伙而已。更何况，苏木也不喜欢霞这种类型，而且他也有喜欢的人。当然，红色的长发是不错，但那尖尖的耳朵和金色的竖瞳，却让他觉得格外古怪。
而且先前那些劫匪，似乎也不是单纯的劫匪。
霞的身上有着不少隐秘，只怕朋友都难做。
“看在猪腿肉的份儿上。”
苏木嘀咕了一声。
一直跟在苏木身边的洛动了动耳朵，满脸的莫名其妙。
“猪腿肉？什么猪腿肉？难道是你身上有猪腿肉的味道？她之前说的男人味是这个？”
苏木扯了下嘴角，懒得说话，然后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霞。
瞧着两人闲聊说话的模样，洛愣在原地，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猪腿肉，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把目光放在了远处艾欧尼亚山脚下的丛林里。
他捏着下巴，眉头紧皱，又瞧了眼前面的苏木和霞，谁都没有注意他。
“猪腿肉...嘿，我还就不信了，以我的魅力，竟然还有降服不了的女人！”
...
越发临近艾欧尼亚山脉西北，天气就越发寒冷，在下一个村子之前有一片树林，当中有山脉上积雪融化的雪水流淌经过，形成一条不浅不深的河流。苏木就泡在里面，霞也在旁边，正在清洗揉搓那身缝缝补补又淋满了鲜血的衣裳裤子，算是报答之前苏木的出手相助。
“洛那家伙去哪儿了？”
苏木这才发现洛没了踪影。
霞刚把手里的衣裳裤子都清洗干净，然后晾在一旁的树杈上，头也不回，把火堆升了起来，帮着把衣裳烤干。
“他半路就走了，往西边的山上去了。”
“山上？”
苏木挑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艾欧尼亚山脉，有些意外。
稍稍考虑之后，苏木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觉得有些荒诞，却除此之外，他还真的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家伙...可能是抓野猪去了。”
“抓野猪？”
霞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怪异地看向泡在河里的苏木。
“你跟他说了什么？”
“...看在猪腿肉的份儿上。”
苏木理所应当。
“这话我是自己跟自己说的，他听见了。”
霞定定地瞧了苏木许久，之后才把目光挪到火堆上，默不作声。
哗啦一声，苏木从河里走了出来，只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裤衩。如果不是霞格外要求，苏木怎么也不可能这幅模样，但好歹还有些蔽体的东西。而且霞自称瞧不上他这种年龄小的男孩，索性就落落大方，只是怎么都不能习惯。。
他直接把那条还没干的裤子取了下来，穿在身上。
这样才觉得正常一些。
“你这样容易生病，还是晾干了再穿最好。”
霞瞥他一眼，嘴角忽然露出些笑意。
“里面那件最好也一起脱下来，晾干了再穿。”
苏木连忙摇头。
似乎是有些恶趣味，霞忽然转过头来，一只手撑着脸颊，眼神里笑意暧昧，上下打量着苏木。
“你可以放心，我对你这种比我年纪小很多的小弟弟不怎么感兴趣，吃不了你。”
“我对比我年纪大很多的老姐姐也没什么兴趣！”
苏木抽了下嘴角，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但霞似乎并不在意这种会引来很多女孩暴怒的说法，反而勾着唇角，仍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木身上的伤痕。
“都是些野兽留下来的爪痕。”
她在辨认伤痕的方面，经验相当不错。
苏木不想多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只是坐在火堆旁，伸开双腿，尽量快点儿烤干这条湿漉漉的裤子。
他一边提起裤腿，让热气能够更多地烘烤裤子，一边装作随意地开口道：
“先前那些人，应该不是劫匪吧。”
苏木抬头看向脸色微微怔住的霞。
“他们就是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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