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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天地有青风

    夜幕初垂,天高云低,时有狂风大作,雨丝斜飞,这一方独院里,那棵枫树枝摇叶摆,难以承受,就落下许多。

    嘟!

    鹿威敲了一下。

    房间里灯火通明。

    苏木正跪坐在一张软垫上,面前的矮桌摆着一壶清酒,便素马长老也难得吃酒。却相较苏木而言,素马长老年岁已告,就在一旁点了只小巧精致的火炉用来温酒。瞧着那炉路火舌吞吐,摆在上面的阔口酒碗里蒸汽腾腾,素马长老这才笑笑,袖口一卷便将其托来,置于面前。

    “此事,不必道歉。”

    素马长老静待清酒稍凉,笑意更甚些许,看向坐在对面低头不言的苏木。

    “亚古他,从来都不曾学过浑元桩。”

    闻言,苏木一愣,猛地抬头。

    跟亚索一道吃酒之后,苏木便想过许多,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关,决定来找素马长老坦白一切。这剑道场里,许多长老都在关注前线战事,便翁库沃以来,苏木带领反抗军的所作所为,几位长老都该知晓。尤其自均衡教派离开之后,反抗军为了壮大自身,就对外宣称这一支才是翁库沃最正统的反抗军,更抬出了安托万、易、阿卡丽、凯南,乃至苏木自己的名字,力求寻到更多有志之士加入其中。却如此一来,剑道场的几位长老就没什么理由不知道苏木真正的身份。

    又翁库沃大败之后没多久,朔极寺便遭逢大变,却二者之间,仍旧存在几日空档,苏木也想过以此作为借口,圆过之前的谎言。到时,即便素马长老欲要追责,苏木也尚且留有几分狡辩的余地。

    到了这个房间,苏木还在犹豫,是拿捏不定素马长老的想法,便说了一句“有事欺瞒”之后,便低头不言,静观其变。

    却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素马长老会忽然说出这些。

    苏木的脸色变得格外古怪复杂,动了动嘴角,又重新低下头去。

    “你确实去过朔极寺,但时间却有些奇怪。”

    素马长老瞧他一眼,以手作扇,给那给外烫手的清酒降温。

    “是有人带你去的。”

    苏木仍旧想不到应该如何回答。

    这其中许多事,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之中。

    却不待苏木想好说辞,素马长老就摇头一笑,忽然起身去了内室,当中有一道青布垂落,苏木也瞧不见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只得静候。不过片刻,素马长老便重新掀开帘布,回到桌前落座,手里是多了张信纸,而后便送到苏木面前,摆在桌上。

    苏木稍有些狐疑,瞧了素马长老一眼,却后者正端酒,见着苏木眼神,只微笑示意,之后便小口慢饮,浅尝则止。

    “我与亚古常有信件往来,这,该算是最后一封了。他在里面提过你,也提过墨渊之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猴属的瓦斯塔亚人。”

    闻言,苏木嘴角抖了一抖,这才拿起信纸,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读了下去。

    除却那些问候之言,如素马长老所说,信里确实提到了他去过朔极寺的事,也提到了当时的大圣和黑刀墨渊,一五一十,分毫不差。想来是那日他和大圣离开之后,亚古长老便写了这信,在诺克萨斯侵略军上山之前就急急送出,这才能到素马长老手里。

    如此看完,苏木只是抿嘴,过了许久才终于苦笑一声。

    “亚古长老竟会如此...”

    那信里最后一行,是亚古长老委托素马长老找到苏木,而后尽其所能地相助。想来也是以剑道而言,素马长老更在亚古长老之上,所以亚古长老才会有此一说,却本质是因那黑刀墨渊,而非苏木。

    即便如此,真正由其中受益的,仍是苏木。

    “晚辈,惭愧...”

    苏木端起酒来,却入口之后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先前的诸多考量与谎言,如今想来,在素马长老眼里怕是与戏台上的小丑也没什么分别。可即便如此,素马长老仍旧是愿意将他留下,尽其所能,苏木也就觉得脸上阵阵发烫,更是无颜以对。

    “可否说一说那瓦斯塔亚人的事?”

    素马长老瞧见苏木这般模样,却是不太在意,只是将最后一口清酒也吃下,便就此再不多饮。

    他眼神里浮现出些许好奇之色。

    “翁库沃难敌诺克萨斯大军压境,反抗军内部也出了问题,博伊野心高涨,分裂反抗军,独自带军离去,只留下百余部众,城破也是理所当然。却我听闻,翁库沃大战之时,临到末了,有金光通天,大战之后,那城门前,就留下一道自城门贯通海岸的沟壑...”

    长老最好点到为止。

    苏木脸色越发复杂,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大圣一事,说来复杂,牵扯也是极大,若当真要和盘托出,就必定牵扯到苏木自身来历。若是旁人,只怕得有非我族类的偏见,苏木便万万不能说出,毕竟哪有多少人能和均衡教派一般。却他此时面对的又是素马长老,苏木这才犹豫。

    以长老胸怀,该不会持有非我族类的偏见才是。

    “既然长老问了,该是有些察觉...”

    苏木斟酌许久,才终于吐出一口闷气,是打定了主意,将一切都尽数说出。

    猴子,大圣,来历,说来话长,这房间里烛火摇曳,夜色便彻底暗了下来。门外狂风大作,呼嚎有声,枝叶沙沙,几度风雨过后,便如秋深一般,落了满院的枫叶。

    那一个时辰敲一次的鹿威,又传来“嘟!”的一声。

    矮桌上已经摆了烛台。

    “原来如此。”

    听过苏木所言,素马长老也是用了许久的时间才终于尽数理解,却仍旧有些浑浑噩噩。便只说苏木和大圣的来历,其中包含太多,牵扯极远,更有许多是素马长老原本也不能理解的事情,都得苏木解答。如此一来,便耗费许多时间,素马长老也只不过明白了七七八八。

    却如此,素马长老也不再追问,他自然懂得有些事不能多讲,也不必多讲,只是听过之后颇多感慨,也未曾想过这世上还有这般神奇。

    “垂垂暮年,又是开了一次眼界。”

    许久,素马长老才感叹一声。

    他抬头看向苏木,看了许久,忽然一笑。

    “却你这模样瞧起来,与常人也并无区别。”

    “...自然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苏木愕然,回过神来才摇头苦笑。

    素马长老笑意更甚先前,轻轻点头,而后便再度斟满苏木面前空掉的酒碗。

    “之后,你便安心待在这里就是。”

    重新放下酒壶,素马长老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有些事,你自己清楚,也该明白,我会留你在剑道场里,不只是因为亚古嘱托,更有反抗军的关系。安托万此人,我并不了解,若在往常,有亚古嘱托,我会留你在此间,却早早便会与你说清其中关系。但我所知,你那反抗军里,尚且有无极村的易,和出身均衡教派的阿卡丽与凯南,此间三人,才是我所考虑的关键。”

    顿了顿,素马长老忽然一笑,颇有些古怪。

    “你与亚索去吃酒时,我便与其他几位长老商议过了,艾欧尼亚这片土地,容不得诺克萨斯那些野蛮人肆意妄为,而赶赴前线一事,我等亦早有想法,只可惜势单力薄,始终找不到好的机会。许多事,亚索该是与你说过,我等对博伊此人也颇有偏见,纳沃立兄弟会,不是好的去处,却你那反抗军仍旧势微,虽说不错,可未必就是好的去处。你,如何看法?”

    苏木闻言一愣,随后便沉默下来。

    他这支反抗军势微,容不得丝毫反驳,就这一路而来,到如此,全军上下统共不足两百,便说成是反抗军也有些平添笑料的意味。可他们终归是错过了好的时机,素马长老有此考虑,不足为奇。

    “我有信心。”

    苏木深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向素马长老。

    “在我那个世界,曾有古人所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那博伊野心太大,所图所为,不是正道,却我与易大师、阿卡丽、凯南,以及其他所有人,为的只是赶走侵略者,守护艾欧尼亚,而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所以,即便现在的反抗军人手不足,却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愿意加入我们。不为利,不为权,为的,是初生之土和那些平白葬送的性命。”

    “可你也不是艾欧尼亚人。”

    素马长老继续开口。

    “之前的时候,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苏木闻言,转头看向桌角摇曳的烛火,忽然笑了起来。

    “当时,我跟他说,是我的朋友想去翁库沃帮忙,我就跟着去了,不过一届匹夫,有些微薄之力,能尽则尽,意思是不会强求。可我还说,去了翁库沃之后,就是进城那天,有人给了我一些红薯...”

    说着,苏木便渐渐出神。

    那天,就在那屋前,那老妇颤颤巍巍,怀里抱着些红薯,眼睛也没办法瞧得清楚了,走路都不方便。一生凄苦,到了晚年都没能得个安稳,苦于白发送黑发。可即便如此,她一笑起来,就比起春初的暖阳也更让人喜欢。

    他还喜欢那些红薯的味道,便如今再回想起来,也是真的很甜。

    千般万般,不及丝毫。

    素马长老瞧了苏木许久,不出声,就这么瞧着,又过许久,才终于动了动唇角,安静起身,安静推门,然后安安静静地关上房门。

    长老转身去了屋后。

    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蹲在窗台地下,满脸好奇地竖着耳朵。

    “噤声。”

    长老忽然开口,吓得那家伙险些跳起来。

    “长老。”

    见到素马长老,亚索只得讪讪一笑,有些手足无措,却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是乖乖起身走到近前,耷拉着脑袋,等候发落。

    见着亚索这般模样,素马长老也只是无奈一笑。

    “都听到了?”

    “听到了。”

    “可还想去他那支反抗军?”

    闻言,亚索脸色微微一变,却犹豫了片刻,仍旧点头。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素马长老意有所指。

    却亚索忽然笑了起来。

    “可他是为了艾欧尼亚,为了初生之土。”

    然而,素马长老轻轻摇头,伸手点了点亚索眉心,稍稍用力,点的亚索险些翻倒过去。

    勉强站稳之后,亚索一脸委屈,只得乖乖站好。

    “那他...为了什么?”

    瞧着亚索撇嘴不满的样子,素马长老也是无奈,只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见状,亚索仍旧不满,却素马长老瞪了下眼睛,亚索就只得赔笑,而后乖巧作揖,转身离去。

    却还没出院门,素马长老忽然开口。

    “他为的,是人。”

    正要推门离去的亚索稍稍一滞,并未回答,只低下头去,像是思考,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推门离开。

    素马长老仍旧站在原地,忽然弯腰捻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枫叶。

    有些欣慰。

    ...

    梅雨临时,难见晴日,尤其雨落之前,空气就格外的闷沉潮湿,令人不快。

    这庭院里,比起昨夜多了一个木人。

    “我能教你的,只有剑道。”

    素马长老难得取了自己尘封已久的佩剑悬在腰上,还未出鞘,便只拿在手中,苏木也能听到其中些许微弱的剑吟。

    就忍不住咂舌,便如今已经瞧了许久,仍旧觉得神奇。

    “刀剑之分,无关其中,这些你早已明晓,而我要教你的,则是剑道。”

    瞧着苏木对自己的佩剑感兴趣,素马长老微笑摇头,并未将剑给出,仍旧悬在腰上,提在手里。这剑,也就只在长老手里才能如此。

    “剑,是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练剑则身与剑合,剑与神合,是锋锷如槊刃,而以身为之柄。练剑则养剑,日夜不离,心意通剑...却这些说来,也不过是我平日教导弟子的言辞。”

    素马长老忽然顿了片刻,而后才皱眉看向苏木腰间黑刀。

    “这刀非是寻常可比,以我之法,未必就当真适合,却究竟该怎样与之相处,还得是你自行挖掘。我能帮你的,不过只在剑道一途罢了,是养剑意、炼剑心,以武寻道。这刀,日后也就是剑了。”

    “长老,您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明白。”

    闻言如此,苏木思忖良久,却唯有苦笑。

    他是练剑也好,练刀也好,便入门也算不上,又怎么听得懂这些道理。

    却稍稍沉闷之后,苏木仍旧看向素马长老的佩剑,眼神明亮。

    “长老,晚辈倒是好奇您这剑术...”

    “你想看看?”

    素马长老并无意外,只是笑了一笑,之后便转身站定,却并未向着那木人,而是院子里栽种的唯一一棵枫树。

    之后,长老就闭上眼睛。

    莫名的气势稍稍沉淀,不过片刻,长老便重新张开双眼。苏木只瞧见那长老原本浑浊无光的双眼猛地凌厉起来,搭在剑柄上的手掌,手指轻轻一翘,那剑,便出鞘三分。

    剑刃缭绕青光,一闪而逝。

    已然重新归鞘。

    天地有青风,始缓,时急,如罡。

    那枫树有枝桠抖了一抖,落下一片枫叶,凌空碎散,飘落无踪。

    苏木正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没瞧见,可一旁的素马长老忽然弯腰咳了两声,眼神也重新变得浑浊无光。

    老人垂了垂后腰,面上多了些倦意,又似是有些不满,只抬头瞧着院子里最后一抹青风散去,终究是落在对面的围墙上。那白墙黑瓦,忽然颤了一颤,随即轰然一震,黑瓦便陡然崩裂,破碎飞溅,白墙也烟尘四起,尽在墙后。苏木正闻声愕然,转头瞧去时,瞳孔就猛然缩紧,呆立当场,是那原本平整干净的白墙上,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痕迹。却那尺余厚的围墙仍旧不倒不塌,可痕迹尽都是前后通透,边缘棱角分明,便一丝一毫多余的裂痕也难瞧见。

    许久,苏木才听见身旁老人深深一叹。

    “老了,收不住剑势,倒可惜了这墙。”

    “...瞧着好像还不错。”

    “那就不必再修了,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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