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走在前面，毛也失落地跟在后头。
李国平在邻居家，他们仨还在昏睡中。毛也老实憨厚地给李国平说了抱歉，从他身上拿取钥匙开他家门。
之前在商场买的衣服还在李国平家沙发上堆着，毛也从许多口袋中，抽出一个黑色的纸口袋，朝姜田伸去。
外面还是乌云满布，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毛也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嘴唇翕张，可半天没说出话来。
姜田也没接过袋子，假装没看见似的，往厕所走。
刚走了两步，毛也就在背后开口了：“我给你买的衣服，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姜田：“不用。”
越过他，直径向前。
毛也看着她的背影，心如死灰般泄了气，早在心里头狠狠地扇死自己了，虽然一早就猜到，把那些话说出来之后会是这个结果，但他还是特厌弃自个儿跟没头脑的鲁莽小子一样，都不给她点儿暗示就说出口了。
这下好了，搞成这局面。
毛也拿着新衣服上二楼厕所更换，经过一楼厕所的时候，望了眼橘色的灯光，心里是控制不住的酸楚。
人生第一次表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拒绝了。
相比他复杂的情绪和表情，姜田要平静许多。等她从厕所出来，发现毛也不在，她朝沙发上那堆购物袋走去，数了数。
将排列整齐的袋子分了一个空，形成三比七的比例。
她轻轻翻了几下右手边的大比例口袋，里面全是女性用的，粗略到日常衣服，细致到内衣内裤，连毛巾、洗面奶……等生活用品都有。
再看看里面的□□，姜田有些哭笑不得。脑海里闪过毛也的几个画面，从在宁刹宾馆他害羞地藏黑色塑料袋的样子，到他提着大包小包和慕容林师徒二人朝自己走来，再到刚才推开他，那受伤的表情。
毛也刘海剪短了，露出了他的双眼，深情而难过。
姜田失神片刻，悄无声息地把它们放好，将袋子排成刚才的样子。
觉得空气有些闷，想出门透透气。手刚搭在门锁上，‘擦咔’一打开，她已经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
姜田下意识地扭动，无奈那人抱得更紧了，像赌气一样，几乎要把她榨干了。姜田心想，这哪儿是什么拥抱，这分明是铁丝做的绳子，被绑住了后，根本动弹不得。
只要稍稍一动，他就会缩得更紧。
“放开。”
姜田刚说完，就感觉后脑勺被人在用脸蹭，这种感觉其实她不是很喜欢，有种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可当听到后面那人微微带着鼻音，像孩子撒娇般语气的话时，姜田心就软了。
“我不放，我不放开你了，我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你。”
世界安静了，心跳声碰撞有力，呼吸声断断续续。即使他的拥抱是那么强烈有劲，但还是感到不易被察觉的颤抖。
毛也：“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姜田微怔，心猛地被一揪。
“那你可以放开了吧。”
话刚脱出口，姜田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明明是轻淡潇洒无所谓，怎么听起来一大股幽怨的感觉。毛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接着又说：“我不会再给你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你没有听我说完话，就走了，姜田，没带这么不尊重人的。”
毛也忍不住委屈地吸了口气，天知道他第一次被表白是怎么被拒绝的？
原本抱着姜田，才刚刚说完一句话，还有许多深情表白没来得及将出口，怀中的人已经推开了自己，冷冷地说了句闭嘴就走了。
这分明连给他正宗表白的机会都不肯，他还毫无骨气地跟在她屁股后头道歉。如果不是刚从二楼下来，看见姜田要开门离开，毛也还真的会继续压抑着，准备以后都不提这事儿了，可谁晓得就算自己认服，道歉，她还是要走的。
“以前，我特别看不惯那种明明就喜欢人家女孩子，却不敢大胆去表白的胆小鬼，我想着以后我碰上喜欢的姑娘，一定会勇敢地去追求她。可没想到，真的到这天来了，我比谁都怂。我心想我不是那种扭捏、矫情的人啊，可怎么就是说不出口了，后来我才明白，大概对象是你，我才怕。我怕我一戳破了这纸，你就不理我了，甚至怕你要走。
很多时候我在想，要是你不是你，不是这个样子，那就简单好多。没认识你之前，我接触的朋友都很外向，所以刚接触你的时候，我挺无奈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保持好距离，怕你会不好意思，从一个大老粗变得心思细腻，会想听你的话，会帮你安排好鸡毛蒜皮的事，会想和你一起去寻找蛊雕。
梁一静说，可能我对你只是一种好奇、习惯和心疼。但我知道，不是的。姜田，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喜欢。”
姜田听着，眼眶都湿了。
身体也不知不觉放松了，就任由毛也抱着。耳边是他的嗓音，鼻腔全是他的味道，他的脉搏跳动悄然无息地触动着姜田。
“你不要说话，先让我讲完。”似乎感受到怀中人有开口的预兆，毛也先发制人，带着霸道的味儿，“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有很多危险，但是这个危险并不是因为咱俩的关系才存在的，就算分开后，它也会在那儿等着我们先后去报到，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一起去面对。”
姜田笑了，毛也听见那声轻飘的冷笑声，身子一僵。
“肩上的伤口不疼么？也许这次只是你运气好，可不能保证永远平安无事。”
“在沙漠的那个傍晚我是这么说，到这儿我还是这么想的。姜田，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毛也说得很认真很坚定，“我们能做朋友么？”
最后一句，毛也十分小心翼翼地试问。
姜田没有回答，毛也也沉默了。静静地拥抱着，没有反抗，没有松开，昏暗的房子里无比安静。
姜田忽然想到，那次在送赵益丽回兴田村的车上，毛也说，世界上有很多种爱。
如果他明明都清楚和她在一起，会遇到无数挫折困难，可他仍然愿意想和她做朋友，那么这种爱，是不是和那些女人对陶景山的爱一样？
愚蠢，可笑。
可偏偏，愚蠢可笑的人不止他一个。
在长时间的无声回答中，毛也渐渐失去了信心，连姜田脱离了他怀抱都没发现。
姜田回过头看他，发现他失落的脸上全是泪水，他还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故作坚强地把眼泪水抹干，笑笑说：“没事儿。”
姜田越过他，走到一边去。
毛也望着桌边的那抹挺得直拔的背影，很近，只要上前走三步就可以碰到，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是最遥远的距离。
那种莫名的惆怅与失落在这时候放大好几倍，丝毫不留残余地向他侵袭。姜田一转身，毛也连忙垂下头，生怕她看见自己这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的模样。
姜田慢慢朝他走过来，在他跟前停下。
毛也只觉得鼻子很酸，他终于懂了毛霆和梁一静闹不愉快，梁一静突然消失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了。
姜田望着眼前这个高不了她多少的大男孩，他那顶着一头黄毛的脑袋垂着，视线看着另一边，眼泪不停地溢出来，明明很伤心，却忍着不做任何哭状。
“你很有钱么？”
“什么？”毛也疑惑地抬起眼看她。
姜田伸出手，用刚才在桌上拿的纸巾擦去毛也人中上的鼻涕，毛也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姜田又抽了张纸帮他擦干眼泪。
姜田：“花这么多钱，心不疼的么？你家是开矿的还是采油的，这么大方。”
刚开始，姜田替自己擦泪还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毛也就觉得不好，她如果再这样下去，那这道坎儿，是过不去的了。
握住她的手，姜田没动。
“活了一百年，我没谈过恋爱，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晓得以后我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会和普通女孩儿一样，很粘人，会撒娇，会患得患失，整日吃醋，又或者变得更冷漠，更被动，不会对你嘘寒问暖。和我在一起，可能并没有你说的福可享，只有一路荆棘麻烦，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和我有难同当么？”
毛也许久才反应过来，姜田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喜极而泣的他紧紧抱着姜田，再也绷不住了，像个受伤的小孩儿哇哇哭了起来。
姜田却觉得此刻是多么的豁然开朗，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现在这样潇洒，由心地让自己做决定。
她轻轻地拍着毛也的后背，也有些感叹，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也不明白怎么会这么草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发展成这种关系。
但无论如何，就这样吧，反正毛也说，世界上的爱那么多，多一个他们这样愚蠢可笑的爱，也没有关系吧。
就在二人紧紧相拥的时候，门突然被撞开了，慕容林和叮当朝屋内猛地摔一跤子，尴尬地对他俩笑了笑。
叮当眼睁睁地看着毛也从开心的表情逐渐转变成要杀人的样子，挂着微笑，小声对慕容林说道：“师父，出大问题了呀。”(.
慕容林也在干笑，心想还是刚才的姜田比较温柔：“还不是怪你，要是你不挡着师父，师父哪儿会脚一打颤摔上去了。”~
叮当：“咱们还是跑吧。”
慕容林：“得。”
刚一转身，领子就被拽住，顿时背后一阵阴森，冷汗都吓出来了。
身后响起一道杀气重重的男声：“想跑，没那么容易。”
不约而同地，师徒俩在心里头有同一个想法，还是刚才前几分钟，哭得稀里哗啦，还在被姜田哄的毛也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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