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里的一双小眼睛眼角微微下垂，透着精明算计的光。
这是一个有着奸猾面相的男人。
方思在和钟灵灵立即心生警惕，戒备地盯着来人。
连夙头也不抬。
只苏宝月开心不已，朝着小二挥手，“来两桌！赶紧的！”又指着山羊胡，“他付钱。”
钟灵灵恨铁不成钢，“你还缺这点儿钱不成？”
“有人主动送上门，不吃白不吃。”苏宝月才不会跟吃的过不去。
方思在见苏宝月都这么不客气了，他也不好不搭理山羊胡，“这位先生，可是有事？”
山羊胡拱手道，“小人徐全，听手下人说几位少侠今日下午在城楼处寻悬赏告示，想必几位是玄门中人。小人正巧遇上一桩，便寻了过来，想请四位少侠帮忙，赏金绝对丰厚。”
山羊胡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放在桌上，听声音里面放的全是银锭，看大小，足有两三百两。
“既然遇上了，为何不上报官府贴告示，而是私下找人？”方思在是四人小分队的‘外交官’，平时与人沟通都是由他负责。
“实不相瞒，小人这桩事已发生两月有余，也曾张贴过悬赏告示，但只要是去城楼张贴告示的下人都会在当天晚上被恶鬼所杀，所以小人不敢再冒险，只好命人在城楼下守着，若是遇到玄门中人，再私下寻来。”(.
听到这里，方思在不由蹙眉，“被恶鬼所杀？”
“正是如此。”徐全面色逐渐苍白，额头隐隐有细汗冒出，多半是想到了那些人的死状，“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全身干瘪，就像是死后风干数月一样，但他们身上却没发现一丝伤口。这不是恶鬼所为又能作何解释？”
“那在贴告示的下人出事之前，你遇上的那桩事也是如此？”
“不。实不相瞒，在下是红蝙蝠的管事之一，事是出在红蝙蝠。”
“红蝙蝠？”
徐全讪笑，“抱歉，小的忘记几位少侠是刚来平川县，对平川县不甚了解了。这红蝙蝠，是指的红蝙蝠竞技场，拳师同场竞技，客人买马下注的地方。”
苏宝月一听，猛然想起薛遇江有说过，他在上靳山学院前，就是在竞技场打拳的。
“竞技场在大乾国很常见吗？”
徐全点头，“虽然竞技场是上不得明面的暗场，但在大乾国各地的确不少。”
“唔……”苏宝月点点头，不打算深究，毕竟小二已经端菜上桌了。
方思在示意，“你继续说。”
“事发一开始，谁也没朝着恶鬼作祟上想的，只是一连四个拳师被恶意杀死在竞技台上，我们才开始发觉不对。”
在竞技场里格斗的拳师一般分三种，一种是由竞技场招募培养的，一种是权贵人家培养的，还有就是为钱来打拳的散人。
竞技场格斗也分生斗和死斗，生斗讲究点到为止，死斗则是以一方断气为止。
两个月前，红蝙蝠格斗场培养的拳师在格斗场上接连死了四个，既有死斗场的，也有生斗场的。
死人在格斗场上很常见，哪怕是生斗场也偶尔会有意外发生，但对手显然是有意冲着拳师命来的，因为只有红蝙蝠格斗场的拳师遭遇此难。
最为异常的是，对手实力明显敌不过格斗场拳师，但一上场，整个人就变得力大无穷、身形敏捷起来，格斗场拳师在其手下走不上几个回合就被恶意杀死。
“恶意？”钟灵灵没忍住问。
徐全脸色难看，“要么是直接扭断脖子，要么是直接从腰部折断，也有一拳穿透腹部流血致死的。到现在为止红蝙蝠已经折损了八个拳师，死状各样，但都其惨无比。”
出事之后，红蝙蝠调查了那几个下狠手的人，发现他们之中有的是权贵手下的拳师，也有为钱来的散人，但他们的共同点是，对场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似乎没有那段记忆。
所以，红蝙蝠怀疑是有恶鬼附身拳师，然后在场上故意针对红蝙蝠。
“你们这是得罪了人招报复了？”
“做这一行，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是招惹到了谁，才会惨遭如此报复。死的那些拳师，都是拿命挣钱的苦命人，其中也不乏有家有室的。他们若是在格斗场上死在对手手里是死得其所，可死在恶鬼手里，就太不应该了。”
徐全垂眼，面露伤感，也不知有几分是真。
“这单子，我们接了。”一直沉默的连夙突然出声。
徐全深陷眼窝的小眼睛瞬间亮了，拱手邀请，“四位少侠大仁大义，徐全感激不尽！不知四位少侠可愿移步红蝙蝠别院，我们一定好生招待各位。”
“不必。”连夙冷声拒绝，“你先回去写张告示给我们，明日我们会去张贴。”
“明白！明白！”徐全懂了连夙这是要引蛇出洞的意思，连忙点头应是，又客套几句才离开，回去跟主子复命。
“那明日就让我去张贴告示吧。”方思在主动揽过‘鱼饵’的活。
钟灵灵感叹，无奈看方思在，“方师兄你就个老好人，就喜欢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像某些人。”
苏宝月知道钟灵灵是在说她，但她不接话，却还是下意识地抬眼去看方思在，见方思在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润，想起这一路来，她还不曾见方思在心浮气躁过，倒是偶尔露出过悲悯世人的一面。
她目光又落在方思在左手腕上带着的佛珠上，问出许久不曾问出的问题：
“方师兄信佛？”
方思在轻抚佛珠，微微颔首，“算不上是虔诚信徒，唯求心安而已。”
苏宝月目光放远，忆起些许往事：“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我曾认识的人，他是个得道高僧。你知道吗，他不会武，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却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他有着我无法理解的温柔和包容心，让你觉得他能容下世间万物。”
“我只需要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仿佛身处百川汇聚的大海之中，海水平静，我也跟着心安平静。”苏宝月收回目光，笑问，“很强大是不是？”
后来，后来这个高僧，爱上了位面女主，为女主失了本心，为女主入了魔。关键是，他不是男主，而是男二，到最后只落得一个声名狼藉为女主赴死的下场。
苏宝月不能接受这么纯粹通透的一个高僧，栽在莫名其妙的情爱上，于是她为了他改变剧情，让他守住了本心，结果很明显，剧情崩塌了，她被系统强制送出位面，换了新的攻略者进去修补剧情。
三人还从未见过苏宝月如此感性的时候，都不免有些讶异，就连连夙也不忍打量她。
“那般出尘绝妙的人，我怕是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方思在摇头苦笑，他为何信佛，为何要求心安，不过是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而已。
“别，千万别学他，更不要成为他。”苏宝月强调，“于别人是包容，于自己就是痛苦。该爱就爱该恨就恨，畅快自在不好吗？我认识他后，可是把他当做反面教材来提醒自己的。”
方思在：“……”
不愧是你。
连夙垂眸，隐去眼里的笑意。
这个苏宝月，可真是……让人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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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二楼天字一号房没有点灯，朝向街道的窗户却开着，街道上的灯光从窗户爬进来，堪堪照亮屋内一小片天地。
连夙坐在窗前，目光落在灯光迷离的街道上，再顺着街道远去、远去，直到看向昏暗不见光的天地交接之处。
白衣人到了，来时依旧是无声无息。
他在桌前坐下，半个身子露在窗外投射进的微光下，银质面具的质感在这微光之下，由温润变成清冷。
“今天你失控了？”白衣人拿了桌上连夙为他准备的酒喝着，少了往日的畅快，只小口小口品着。
“没有。”
“张大奇便也罢了，你差点杀了那个孩子。”白衣人回想起白日那一幕，语气不免沉了些。
“让他活着又如何？或许比死更痛苦。”连夙漫不经心。
“那你又为什么放弃杀他了？”白衣人嗤笑一声。
连夙沉默不答。
白衣人轻叹一声，不再深究这件事，“苏宝月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连夙语气平淡，“这次就是机会。”
“我倒是觉得这个苏宝月跟以往的攻略者都不一样，或许你可以暂时不杀她。”
“怎么？难道你还真信了她‘保命符’的说辞？”连夙轻笑，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讥讽。
“攻略者的话，一律不可信。”
白衣人不置可否，沉默着把一壶酒喝尽，“平川县的事结束之后，就不要再往远处走了。魔核越来越难控制，你要做好压制不住的准备，保证自己能在魔气暴露之前赶回学院。”
不等连夙回答，白衣人的身影就已消失，只有桌上留着的一个空酒壶证明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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