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望着床头的帐幔,才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一双温柔如风的手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令人心里难过得想哭……可是,那并不是属于她的感情。这双莫名熟悉的手,对她来说只是陌生。
“染雪,你醒了……”
轻柔悦耳的声音,已没有了初见那日的艰涩谙哑,她缓缓转头看着床边照顾她的落尘,这个人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泉,已经完全回归平静,没有曾经见过的激动。似乎已经完全想开,绝望之后,剩下的只有期盼她过得好,和对她的担忧。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在被绝然的伤害之后,依然如此温柔?
她闭上眼,转向床内侧,“本宫没有叫你来。”
一边莺歌慌忙跪下,“娘娘赎罪,是莺歌没有听娘娘的命令……”她终究还是不放心,进屋来看的时候,便见到染雪已经昏过去。
“别怪她了,是我让她去请谷大人的。”一旁冷冽嗓音响起,染雪这才注意到墨枫还在,她还以为楚世已经将他唤回去。墨枫依然板着一张脸满是对她不知道照顾自己的不赞同,染雪转回来,努力地想对他笑笑表示无碍,然而只看墨枫更加难看的脸色,就明白他的意思——在他面前,何必掩饰?
现在,知道一切的,就只剩下墨枫……
墨枫一直都默默站在一边,将一切看在眼里,可是,他只能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如今的皇上,不再是过去的二皇子,也不是曾经和雪崖共度一切的人。没有了记忆,他只是一个君王。他有他的立场,他的无奈,他对染雪的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挑剔,所以,墨枫什么也不能说。楚世,作为一个皇上,没有任何错。可是,被遗忘在记忆中的雪崖,该怎么办?
“我没事,你们不必都这么紧张兮兮的。”染雪微微笑了一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面具。在这完美的面具之下,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如同被抛弃的身体,一点点腐烂。
说不定,她早就疯了。在地府的那些日子,她就已经疯了,剩下的,只有一日日越发强烈的执念,深深刻在腐烂的灵魂之中。
留在楚世身边的,只能有她!
桐澜宫中楚世那张轻松微笑的脸,已经烫伤了她没有温度的魂魄。
[对……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堕入黑暗?]
心底,有两个声音,渐渐重合。
[若不能完全属于自己,那么便毁掉吧。]
楚世在桐澜宫用过午膳,下午仍旧赶去御书房。想起临走时君渚明亮的笑容,说着:“说好了,晚上我去接您。”忍不住轻轻一笑。
踏进御书房,一股清香四溢在房中,熟悉而温馨。是玉兰香。
“徐总管,静嫔来过了吗?”虽然桐霖宫中总是满满的梨花香气,但是莫名的,他就是想起了染雪。
“回皇上,静嫔娘娘刚刚才来过,不过只是送了熏香,替皇上泡了茶便离去了。”
“哦?”这倒是奇怪了,她好像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似的。走到桌边,便看到桌上的茶盅,还滚热着。打开茶盖,大红袍的茶香混进室内玉兰的香气里,一阵恍惚。似乎,不管喝过多少茶,都比不过染雪亲手泡的来得合意。
茶香与玉兰香缭绕身边,宛若从一个古来遥远的梦里飘来。
楚世贪恋着,却又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胸口窒闷,盖上了茶盖。他很想现在就见到染雪,这种莫名的感觉越发强烈。
“皇上,丞相求见。”
回过神,点头道,“宣。”
明日下朝后便去染雪那里吧……反正都在皇宫里,随时可以见到,自己何必不安?w~
和大臣们商议完政事,一抬眼,却见墨枫站在门口,急忙站起问:“墨枫,你不是在染雪那里吗?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是静嫔娘娘让属下回来的。”
“她为何……”
“静嫔说她现在在后宫已在其他后妃之上,何况她的身份,梁太妃也不会再轻易动她,所以不需要属下一直留在那里。”
“我知道了。”染雪一直都是个思虑周全,不给他增加麻烦的女子。她这样做,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心里就是说不清的忐忑。
“皇上……是否去静嫔娘娘那里看一下……?”
楚世微微一怔,却缓缓摇头,“我答应过今天会去桐澜宫,明天我回去看她的。明天……”
墨枫默默垂眸退到一边,拳缓缓握起,却又松开。
楚世坐了片刻,还是起身,对门口的吩咐徐汇道:“朕去一下桐霖宫,不必跟来了。”
“那皇上今夜……”
“桐澜宫那边朕会去的。”
他快步向桐霖宫走去,走入大门的一刻,浓郁的香气宛若盛极却将败的玉兰花,穿透满园梨白而来——
楚世怔在那里,凝视着满园粉白的梨花,忽然愕然——现在,已经是几月了?为什么只有这里的梨花,依然炫极盛开……而这样异常的情况,他却忽视了这么久。一叶障目,仿佛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
“楚世?你怎么过来了?”
漫漫梨花之林的那一端,染雪安静微笑,楚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眼中看到的明明是染雪,却觉得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楚世怎么了?一来这里就在发呆。快进来吧,我备了茶,是你喜欢的竹叶青。”染雪转身欲走,楚世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不,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来罢了。”她稍稍停住,回头说着,楚世却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为什么今天的染雪,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一直远远的,隔着几重粉白的梨树,不曾停下来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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