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一样的行列里,利奥纳多和尼奥隐没在人群里。
“20。”
“到!”尼奥站起来。
“21。”
“到。”应声的是个小孩,管事的人笔停了下:“满十岁了吗?”
人群一阵哄笑,咕噜咕噜镇定地回答:“成年了。”
“长官,他得了病看起来年纪小,但力气可大了。”尼奥熟络地上前递烟。
“收起来,我不抽。”
尼奥也没在意,讪讪把烟收回去。烟在这个地方可是稀罕的东西,后面几个劳工相互看了眼,眼冒绿光。
“行吧。”长官不耐烦地在名字上划过:“站到前面。”
利奥纳多和尼奥分到同一辆车,破烂的檐帽下头发沾着沙,从外面收购回来的旧衣服散发着难闻的化学药品味道,卡车上的其他人仿佛没闻见糟糕的气味,死气沉沉地坐着又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兄弟。”尼奥的肩膀搭上一只黝黑的手,他转头对上堆放熏黄的牙齿。
里伯露出掌心的一点针管,咧嘴:“兄弟,换一下?”
安德鲁的烟比药品更珍贵。
“不换。”尼奥头偏向窗户。
“嘿,老兄,换其他也行。”
利奥纳多冲尼奥眨眼,中指点了点耳垂处。
“我只带了一包烟。”尼奥假装无奈地摊手。
里伯鬣狗似的眼睛直勾勾跟着里伯的裤兜绕圈,尼奥打着商量:“一根,一根,我和我的兄弟才到这里不想惹事。”
“也不要你的药,我们想听听矿区的事。”见里伯狐疑的眼神,尼奥状似头疼地敲敲脑袋:“有一个兄弟,就是之前个子矮的那个,他脾气爆,我们担心惹到大人物,好歹得认认脸。”
黄色的板牙露出来,里伯大力拍着尼奥的肩膀:“这好说,矿区我熟。”
安德鲁的人对外来游客的态度恶劣,阮幼幼呆在基地里练精神力,没有出门的打算。
每两天格森会运往地底一批干净的水和食物,他不常呆在基地里,也许是有别的任务,阮幼幼几次见他都神色匆匆,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离开了。
阮幼幼数了数日子,两天了,利奥纳多他们没有消息,最先说好的终端联系,在上车后士兵挨个收缴,阮幼幼发的消息石沉大海。
蕾娅宽慰她:“别担心,出任务十天半个月回来是正常的事。”
阮幼幼问:“基地里有人会受伤吗?”
不说受伤,丧命的人有的是,但这些蕾娅并不会告诉她。
“都安全回来了。”
芙雅刚醒,门外的侍女来报约书亚在门外站了一上午。芙雅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她矜持地玩着发梢,言语中带着雀跃:“让他进来。”
近午时的日光从男人身后照进屋子,地板上投出狭长扭曲的影子。约书亚簪着红宝石,身上只着便装,忽略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芙雅痴迷地望着他。
约书亚走到台阶处跪下:“公主,请允许我随同您去安德鲁。”
安德鲁是野蛮的代名词,芙雅讨厌安德鲁,但教授的基地却设在那里,有时她从安德鲁回来,身上的臭味得熏两天才能熏掉。
但芙雅不会承认这是她的心理作用。
约书亚想去安德鲁出乎了芙雅的意料,他可是很讨厌那个地方。
身边的侍从整理着芙雅的拖尾,她手里把玩着冠冕:“怎么想回去了?”
底下的人沉默一瞬,下一刻芙雅的脚掌被托起,约书亚双手为芙雅穿上鞋袜,然后吻在芙雅脚尖
“怕公主忘了我。”
约书亚的乖顺取悦了芙雅,她双手提起裙摆:“那你得好好伺候我。”
卡车渐渐驶出隔离区。
没人知道安德鲁位于主星球周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破坏的空气层漏洞里漏出紫色的光,地面干涸出裂纹,真正的寸草不生。
越往前走呼吸越不畅,空气中高达80%粉尘和稀薄的氧气一同进入肺部,驾驶人员打开空气循环系统,冲进众人鼻腔的粉末才少了点。
车里早有准备的人早戴上面罩,尼奥用一根烟从随行商贩手上换了两个面罩四瓶氧气,又找里伯换了点食物。
面罩和氧气瓶都是市面早已淘汰的批次,尼奥想着空间包里最新型的装备,再看锈迹斑斑的氧气瓶,心里不太平衡。
尼奥冲利奥纳多摇头,小声嘀咕:“太恶劣了。”
隔离区外的情况明显不适宜人类居住。
两天两页的长途跋涉后,天刚破晓,卡车停在一处矿洞外,前面还停着三辆,他们是第二批到达的人。
司机打开后备箱分发防护服:“按顺序一个一个来。”
“收好自己的防护服,弄丢或损坏没人能救得了你。”
利奥纳多和尼奥的运气算好分到全套,一些人只分到了上衣。尼奥忍着不适把衣服换上,不知道经了多少手的防护服发出酸臭的气味,在高温下的后备箱中发酵成更难形容的味道。
他穿好回头看,利奥纳多早背好氧气瓶了。
等所有卡车的人都下来,一个士兵挨个开始扫描号码牌。
“60个长官,全员都在。”
咕噜咕噜还是站在最前面,他个子矮,和一堆五大三粗的成年人站在一起分外醒目。咕噜咕噜只分到一件上衣,足够长的上衣拖到他的脚踝,透过布满粉尘的面罩,利奥纳多和咕噜咕噜的视线相接又错开。
“听好了,号码牌装有定位系统,不准擅自离开矿洞区域,明白了吗?”
人群无精打采,只有稀稀拉拉几句“明白了”。
士兵们也不在意,看到队伍里的新面孔继续讲着:“重复一遍,每周会来一辆车搬运矿石,要离开的人每周日早上六点在这个地方。”
一个士兵在脚踩的位置插上一面小旗,讲话的人指着那面旗子:“在旗子的地方等。”
“祝你们好运。”
卡车离开带起滚滚的黄土,日头更烈了。
有几个人已经进入洞内避开强烈的日光,利奥纳多叫上尼奥和咕噜咕噜走到另一边的巨石后面。
“我们……”
利奥纳多食指抵在唇边对咕噜咕噜做出噤声的姿势,咕噜咕噜辨认出他的口型。
“有窃听设备。”
尼奥的视线停在腰上的号码牌。
有窃听设备说明也可能有定位装置,利奥纳多从包里取出小刀把号码牌撬开,另一边的尼奥在同时剪断号码牌内部的一根线。
两个人停下等了会,没有警报。
利奥纳多点点头,一旁的尼奥从包里又拿出三个竹蜻蜓样式的小机器人,竹蜻蜓头上肿,底下扁,利奥纳多把号码牌绑在上面,手里按下一个开关,三个竹蜻蜓越飞越远,最后在视线里形成三个模糊的小点。
“我们只有三天。”
竹蜻蜓身上的能量石只足够他们飞行两天,还必须考虑一天竹蜻蜓往返需要的时间。
利奥纳多打开地图上的定位位置,他们在最西边,而咕噜咕噜判断出的基地位置在西南,隔了五百公里。
辐射区外总共十个矿区,他们的位置恰恰是离基地最远的。更尴尬的是,四周除了石块没有其他遮挡物。
尼奥拍拍胸口:“我带了车。”
尼奥空间包里收着一辆三座的机车,五个能源槽装满了能量石。
从瑞弗里安到安德鲁的星舰只行驶了一个小时,芙雅躺在水疗室里做着保养,两边分别一个持枪的护卫。
“公主,到了。”
从水里站起,侍从及时为芙雅披上薄纱,娇贵的公主踢着水,手指指向安静站立在阴影处的约书亚。
“让他来。”
芙雅对约书亚的兴趣还没消失,但这种新奇的兴趣大概在她得到他之后就会很快退去,芙雅手梳着湿漉漉的头发,示意他服侍她穿戴衣服。
即使来到安德鲁,芙雅也穿戴着华贵的礼服。
约书亚为她拉好鱼骨束腰,芙雅往终端一瞥,是她哥哥的通话请求。
“芙雅,你又去安德鲁了?”
年轻男人的眉眼饱含怒气,约书亚只抬起一眼又低下头去。
这是芙雅的哥哥,瑞弗里安尊贵的皇子,乔舒亚。
乔舒亚和芙雅是双生子,容貌几乎一样,但性格南辕北辙。芙雅是瑞弗里安最受宠的小公主,但“最受宠”这件事在她和教授日益频繁的接触后,陛下对芙雅的喜爱渐渐消失了。
乔舒亚性格懦弱,作为唯一的皇子陛下有意培养他接触政务,只是乔舒亚太过庸碌,瑞弗里安至今都未找到合适的继承者。
陛下的举动也让芙雅生出了别的心思。
芙雅笑意不达眼底:“哥哥找我做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去了安德鲁?”
芙雅的答案不言而喻,摄像头已经转向了荒芜的土地,乔舒亚此番更是像来发泄他的愤怒。
“芙雅,立刻回来!”
芙雅翻了个白眼,反手把通话关闭,并且把乔舒亚这个名字拉进黑名单。
“该死!”
宫殿里一声巨响,白玉砖裂开细纹,乔舒亚咬牙切齿:“芙雅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近卫官俯身上前一步:“陛下那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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