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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穿到反派童年时代 > 第88章 第 88 章
    化作祖孙俩的自然是闻老将军和庄颜,其他被她称作镖师的四个人,一个是闻昭,另外三个则是跟着他的亲卫,克敌和必胜也在其中。

    只是那夜在冲天的火光中出了京城之后,闻昭骑在马上回头望着在黑夜里高高耸立、沉默而又宽阔的城墙,他哑声让两人改回原来的名字。

    于是现在必胜变成了杨飞,克敌则是只有一个家里人胡乱叫着的小名叫李石头。

    还要再加上一个跟在闻老将军身边多年的侍卫,包括庄颜在内的几个人都叫他欧阳大叔。

    四个人现在全是一脸的胡子——在古代,男人留着胡子才是正常的。因此他们四个一脸的络腮胡子也没有引起什么的注意。

    闻昭的胡须在出事那天傍晚剃了一次,后来出了事,他的心思就再也不在这个上面了。

    闻战本来就不肯走,被庄颜用药迷/晕过去之后带出来后他一看已经出了京城,当场就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整个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当晚就开始一阵又一阵的咳嗽,还没有走到万年县就开始发高烧。

    好在闻昭提前做了一点准备,万年县外的穆家村里有他安排的人,他们之间进了村子住在了程大家里。

    一边为病得很严重的闻战调养身体,一边打听京中传出来的消息。

    故意将自己弄黑了几个色号的庄颜从隔壁邻居家小男孩那里打听到了想听到的关于将军府的消息后,接下来两天她和程爷爷一起在村子里走动,传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大多都是说皇帝逢此巨变后没了镇国大将军怎么伤心难过、又因为对行刺的赵国恨之入骨,抓到的刺客个个死状凄惨。

    离开这日的清晨,一行人刚刚上了官道,就听到路上的行商们说起皇上要御驾亲征南下攻打赵国的消息。

    行商们说起这件事,都是忧心忡忡的。

    “知道陛下这是想要先下手为强震慑别国,可没有了闻将军,这样贸然出征真能行吗……”

    “赢了当然是好,可要是输了……”

    “咱们皇上听说还是十年前上过战场,那时候上一位闻将军还在呢,他生性谨慎、治军严明,带着小将军和皇上在军中一点皮毛都没有伤着。这都十年了,皇上突然就要御驾亲征,万一……”

    那几个人似乎是昨夜从京郊附近赶到这万年县外的,越说越是忧虑,自然也说起了京中的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大多数百姓、和文武百官的态度,都跟这几个商人差不多。

    只不过他们说话比这几个商人要好听许多而已。

    庄颜担忧地坐在马车里听了听坐在车头的闻昭的动静,他一声也没吭——他的胡子这几天完全没有打理过,比在府里的时候更加夸张,即便是面对面她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闻战的身体是她在照顾着的,进了程爷爷家的当晚他吃了药高烧就退了,这几天咳嗽也已经好了很多。

    这里毕竟距离京城太近,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就决定今天早早地出发上路。

    闻老将军身体刚刚恢复,而且经过这件事他的身子骨明显不大好了,因此他们是让闻老将军和庄颜坐在马车上,另外三人,欧阳大叔和闻昭赶车,李石头和杨飞两人骑马。

    骑在马上的杨李两人腰间都带着武器,做镖师打扮。

    欧阳大叔和闻昭穿着粗布的衣衫,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什,只做下人和马夫打扮。

    马车在颠簸中往前走去,渐渐地赶在了原本跟他们并行的行商前面。

    一行几人许久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只有车轱辘发出规律而又轻微的声响。

    许久之后,闻战醒来,发现已经又走在了路上。

    他只看了庄颜一眼。

    她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同时手中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她还记得那天夜里,也是这样,老将军醒过来,看了一眼自己身处何地,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然后人就倒了下去。

    好在这一次闻战看了她一会儿后,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爷爷……”庄颜小声地叫道。

    她大概能够理解闻战此时此刻的想法,只是不能赞同,也不能顺着他老人家。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如今的假身份,她是孙女儿,叫了祖父一声“爷爷”。

    闻战听到她的称呼又愣了一下,然后他看着庄颜不敢直视自己,长叹了一口气:“颜丫头啊。”他开口的同时,看了外面一眼。

    因为他知道,外头坐着的有自己的孙子。

    从京城出来那一夜开始,他们祖孙俩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没有话说,而那小子……根本不敢来他面前,即使过来了也是埋着头,从不抬头与他对视。

    他一大把年纪了,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最开始是惊诧的、是难以理解、无法置信的……

    可随着时间渐渐拉长,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力感,到如今,一觉醒来人已经在马车上了,看这方向显然是背对着京城而行的。

    “阿昭,你进来。”

    闻战叫了一声,一帘之隔的闻昭几乎是眨眼睛就进了马车里,他还是低着头:“祖父。”

    看到孙子的这副模样,闻战却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来。

    阿昭从小被他教着长大的,人还是个不到他膝盖的小豆丁的时候就喊着要上阵杀敌了。

    将将到他大腿,就磨着府里的伤残老兵一口一个大叔,让人给他做了木头的红缨枪,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府里府外哪儿都敢去,什么都敢做,无法无天。

    偏偏小时候的孙子生的白白胖胖玉雪可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谁也无法对他狠下心来。

    那时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小魔头,满府的下人每天为了找他、哄他吃饭都要使出浑身解数,闹出一头一身的汗来。

    再大一点,他亲自带着阿昭练枪,总是一教就会,聪明得令人惊讶。

    当然,最让他欣慰的是这孩子性子能稳的下来、不怕吃苦头,刚开始习武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常常马步一蹲就是一两个时辰不能动、枯燥地一次挥枪就要重复成千上万次。

    他也一声苦都不叫,全都忍了下来。

    到两三年前……

    闻战亲自看着他穿上一身铠甲,手中握着红樱银枪,一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模样。

    他送他出征,又在城门外迎他得胜归来。

    那时候的阿昭被京城的平头老百姓们称为战神,他人也是像正午的日头一样,光芒耀眼。

    听说就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编出了战神的话本子来说故事。

    那时候的阿昭意气风发,打仗时一双眼睛亮得像剑上寒芒,在将军府里时也是早晚在校场练枪,再加上用其它武器跟府中亲卫对练。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从未有过松懈。

    可如今……

    闻战无法苛责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孙子:“阿昭,你真要走?你要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闻昭还是没有抬头,只哑声叫道:“祖父……”

    “你若走了,传承百年的闻家就没了。还有,你这样带着我走了,有没有想过京中闻家的旁支怎么办?” m.a

    庄颜就无法坐视不理了:“老爷子,那天夜里你也看到那些羽箭尾部的印记了,那都是熙朝兵部造出来的箭支。京中传来消息,朝中公布了那一夜的战况,说是赵国潜伏在熙朝的刺客趁夜行刺将军府,闻老将军命丧刺客之手,闻将军失踪,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相信老爷子可以想到这代表着什么——阿昭从来没有选择。”

    她知道外面的三人也能听得到,他们是将军府的亲卫,是跟着闻昭出生入死的兄弟,但同时也是生在熙朝长在熙朝的人。

    闻昭不再是闻将军,或许接下来还有可能变成熙朝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他们这些追随他的人或许心中也会有些想法。

    “是皇帝要对闻家下手,闻昭不逃,难道就乖乖受死不成?他为熙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为皇帝做了多少就不必我说了,难道皇帝要他死他就白白交出自己的命去?凭什么?”说到最后三个字时,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外头沉默的三人都被这三个字的质问震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比干挖心又如何?殷商还是亡于周。阿昭今年才二十几岁?他做错了什么?”

    闻昭低声喝止道:“休要对祖父无礼。”

    庄颜看了闻战一眼,果然不说话了。

    听闻昭没有反驳庄颜的话,闻战就明白了孙儿的意思。他靠在车壁上,微微闭上眼睛:“阿昭……你长大啦,有自己的主意了。只是、只是……唉。”

    “只是”什么,他到底也没说出口。

    “京中的亲人……”

    闻昭低声说道:“我提前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他们。”他抿了抿唇,“而且皇上既然没有下旨捉拿罪臣,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这一点也是他们着急打听京中消息的原因。

    刘诺是要彻底撕破脸,直接给将军府按上一个“通敌卖国之罪”,张榜捉拿逃犯,还是将将军府的一夜大火当做别国刺客所为,这是有区别的。

    如果当时传出来的消息是捉拿逃犯,闻昭就要出去联络兄弟营救城中家人了。

    既然不是,他们就可以先远离京城再徐徐图之。

    闻战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把老将军一起留下也很明显,因为如果只失踪了闻昭一个,他势必要回去救出祖父。

    有闻战在京城,闻昭就还是牢牢被掌握在刘诺手中。

    闻战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病情在途中又开始反反复复,白天好好的,夜里就开始发热,而且咳嗽也越来越重了。

    闻昭和庄颜,甚至连跟着的三个亲卫都知道,这是心病,无药可救。

    于是一行人越来越沉默。

    闻昭睡得越来越少。

    终于在走出穆家村的半个月后,闻战起不了身了。

    不用走近都能够听到他肺里发出的剧烈的喘息声就像是风箱一样。

    他坚持不肯停下来休息,艰难地喘着气催促闻昭继续赶路。

    闻昭连饭食也吃的一天比一天少,不管庄颜花了多少心思做出什么好吃的饭菜都不能激起他一点食欲。

    祖孙两个像是比赛一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清瘦一点。

    一个月后,庄颜一行人到了熙朝的边境。

    再往外经过一个风沙土城,就是西疆的地界了。

    这个名叫于嘉关的地方风沙特别大,每一夜都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闻战吃力地半靠在床上:“阿昭,我死后——”

    “祖父!”

    闻战摆了一下手:“听我说。我死后,不必选墓地,就像战死沙场的那些将士一样,将我一把火烧了,骨灰撒在这于嘉关内。”

    “祖父……”

    闻战的眼神一下变得遥远:“不离故土、我不离开……生于大熙,死,我死也要在大熙。阿昭……你听到没有?”说到最后,他又喘了起来。

    闻昭求救的眼神看向庄颜,将她看得心都揪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清瘦得不成样子,眼下一片黑青,眼睛里也全是血丝:“祖父,我……”

    “阿昭,你选了你要走的路,祖父不拦着你,你却不肯让祖父走自己想走的路吗?”

    闻昭瞬间撇过头去。

    “阿昭。”

    “阿昭!”

    “是,祖父,我答应您。”闻昭声音嘶哑地说道。

    庄颜分明听到最后那四个字里带着哽咽。

    闻战死的那天,于嘉关难得的好天气,一点风沙都没有。

    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高山,空旷的地方显得天空特别高,瓦蓝瓦蓝的,看不到一丝云彩。

    “阿昭,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爷爷老了、累了,去见那些老家伙们、也去看看你爹,没什么不好……你以后,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要活得快活些,多笑一笑,像小时候那样调皮捣蛋也行。反正啊,你爹也不能再打你屁股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脸上竟然带着带着一丝笑容。

    含笑而逝。

    闻昭跪在他的床前,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深深地低着头,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床上那人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凉,再无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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