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颜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多想。
直到临睡前她在浴室里洗脸刷牙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不对啊！闻昭刚刚演了一个有点起色的小配角，虽然那部剧现在口碑不错，他有了粉丝,但那都还没有来得及变现。那部剧就是一个小成本的网络剧,剧里全都启用了新人，没有一个有名气的明星。可以想象他们剧组为了省钱做到了什么地步，他一个戏份没多少的配角肯定没有多少片酬的。
要不他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大冷天里跟一群人一起站在影视城门口等活儿。
庄颜只是没有真正见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千千万万怀揣着明星梦的群演们在各大影视城附近等一个工作机会、等一个出头的希望这样的事情。
据说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要倒贴追梦的。
因为影视城也算是旅游景区了，附近的消费都不低，最便宜的群演一天也就给个五十一百块钱,而且还不是每天都能有活儿干。
房租水电费还要一日三餐,那点不稳定的收入是肯定不够的。
闻昭要是这样的话,他肯定是没有车的。
怎么来接她？
可是他说来接她的时候非常平静坦然,语气很稀松平常——难道他做的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群演,他已经买车了？
第二天一大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小区门口等着的庄颜自己为自己解开了疑惑。
闻昭在冷风里骑着一辆小电动车过来了。
他个头很高,再加上冬天穿得厚，整个人看起来就比本人更要高大壮实一圈，骑在电动车上好像大人骑着小孩子的玩具……有点可爱。
闻昭还没有接近,庄颜就已经忍不住笑起来。
“你怎么……”
闻昭下了车把电动车往她面前一停，取掉头盔扯下包着半张脸的厚围巾，取下了把手处挂着的头盔递给她：“戴上头盔然后上车出发吧。那地方有点远,走过去需要很久。”
庄颜看了看那个摩托车头盔：“你怎么骑着这个？”
闻昭回身看了一眼黑色的小电动：“电动车不认识么？我来了嘉鱼市以后低价买的二手车,这几年在这里就靠着这个出行,省时省力，也不怕堵车，去哪里都很方便。”
“就是冬天骑着吹得有点冷？”
闻昭扯了一下他的围巾和帽子，还有电动车上的防寒披风：“有了这些装备就全都不怕了。”
可是他的脸分明冻得红了。
闻昭皮肤很白，被冷风吹得泛红以后，给人一种唇红齿白、楚楚动人的感觉。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格外好看。
庄颜点了点头就要上车——闻昭说起他买二手车、邀请她上车的时候那种坦然自若的态度，让她又是意外又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
他没有因为这些觉得自卑。
不过她坐了上去，闻昭又突然问道：“你吃过早饭了么？”
“嗯？”庄颜后知后觉地看向他，“啊，今天我要给你添麻烦了，而且还要你开车来接我，作为感谢，今天一整天的饭都我来请？”
闻昭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啊。那我们现在先找个地方吃早饭？时间还早。”
庄颜点点头，又乖乖地下了车准备跟闻昭走。毕竟她才刚来嘉鱼没几天，他可是已经在这里好几年了嘛。
没想到她下车站在他旁边了之后，他却又问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庄颜摇摇头：“我们去你最经常去的早餐店好不好？”
很快，闻昭就骑着小电动，庄颜坐在他身后，两个人在阴云密布的大冬天里吹着冷风呼啸穿过大街小巷。
就像是庄颜想的那样，闻昭的确对这里很熟悉，而且骑车骑得越久路他就越熟，很快就带着她到了一个店面很大、窗明几净的早餐店里，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店里客人并不多。
闻昭问了庄颜的意见，她说都行之后，他也不多推辞就开始点餐。
庄颜则是拿出了钱包准备付款。
听到他熟门熟路地点了蟹黄水晶包、蒸饺、卤猪脚卤凤爪、豆腐脑之后，庄颜就放下心来——他没有要刻意省钱的意思。
因为早餐店里客人不多，所以他们点的东西很快就全都上了桌。
庄颜看着坐在对面的闻昭将两碗滑嫩的豆腐脑一人一碗分好，然后他拿着勺子飞快地挖了葱花酱辣椒等等调料放进白嫩嫩的豆腐脑里面，还顺手又调了一小碟酸辣的味碟。
他还抬头问她：“要吗？”
庄颜护着自己一碗洁白干干净净的豆腐脑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她震惊地看着闻昭大大方方地将水晶包、蒸饺等等全都蘸了味碟才吃，那个重油重辣的豆腐脑他也吃的很开心，吃着吃着额头都开始微微冒汗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吃，没有丝毫勉强。
看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会让人特别有食欲。
再加上蟹黄水晶包的卖相的确不错，她尝了一口然后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昭昭，你为什么最喜欢来这家店啊？”她喝着自己的甜豆腐脑，委婉地问道。
没想到闻昭根本没想掩饰：“味道很一般是吗？我常来这里是因为这家店价格便宜分量足、客人不多永远不用排队等半天。”
庄颜不知道是应该高兴他的坦诚相待还是应该难过他常来一家早餐店的原因这么现实，根本顾不上美味与否。
“应该也不难吃吧？”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庄颜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嗯，不难吃，只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嗯……中午可能要在片场吃剧组发的盒饭，晚上好不好？”他沉吟着说道，“晚上你说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味道最好的一家吃。”
庄颜点了点头。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早饭再次坐上电动车，赶到了闻昭的目的地。
这似乎还是影视城的范围，但又好像已经出了影视城。
因为这是在一条大河边，四周都没有看到类似“禁止入内”“禁止观摩”之类的标识牌子。
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演员们已经到了许多，所有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冬天的河流并不湍急，水面舒缓而又平静，旁边有一座大概一米多宽的石桥横跨水面，石桥只用简单的青石砌成，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元素。
见到闻昭过来，有个一手拿着喇叭正在试音的黑色羽绒服矮个子男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宁昭你来得挺早啊？”他扫了一眼戴着口罩庄颜就没有再多分给她注意力，而是专心看着闻昭，“今天这场全剧比较重要的桥上打斗戏就在这里。你先熟悉一下走位，一会儿在旁边听听我们武术指导讲动作，也许不用你上场，咱这就是未雨绸缪求个安心嘛。”
闻昭点了点头，笑容乖顺地说道：“牛哥放心，我明白的。”
矮个子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嗯，我就知道你靠得住。”他准备去忙，临走之前又特意叮嘱道，“你朋友来看没关系，但一定不能拍照，更不能再网上胡乱爆料啊，咱们这剧还没有杀青，刘导最讨厌剧没有进入宣传期网上就出现跟剧相关的爆料八卦。” m.a
闻昭态度更加诚恳地说道：“谢谢牛哥提醒，我知道规矩的。牛哥给我面子，我肯定也不会给牛哥你添麻烦。”
“行行行！那你跟你朋友在这边随便看看，我那边还有事要忙。”
矮个子男人说完就拿着大喇叭飞快地走开了，刚走几步就开始朝着工作人员大喊着什么。
庄颜一边好奇地看着杂乱的片场、脚不沾地的工作人员，还有在一旁换戏服、化妆的演员们……
“昭昭，你今天要做什么？”她最后看向闻昭。
他果然真的像那个矮个子说的那样，带着她在最外围随便看看，跟其他人的忙碌相比起来他实在有些悠闲过头。
不像是毫无存在感、需要求着才能有工作的群众演员，可是也不像剧组的工作人员，更不像演员。
闻昭想了想：“不一定能上的替身。”
“嗯？”
闻昭稍微解释了一下，庄颜就明白了，她特意走到水边看了看石桥跟水面的高度，微微皱起眉头来。
她本来以为的群众演员就是工作很不稳定、收入也非常低，别的也没什么了，没有想到闻昭还会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这是他的工作。
是他自己的选择，谁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庄颜望着水面看了一会儿，问道：“昭昭，这是你做过的最危险的工作吗？”
闻昭摇了摇头，虽然围巾遮住了他鼻子以下的部位，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那双眼睛是很平静的：“当然不是。需要吊威亚在高空飘来飘去的时候比较难受，因为有一些导演要求的动作很难做出来，可能就要来来回回吊上好几个小时。最危险的……有次威亚出了问题我从两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庄颜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但闻昭提起这些往事是不带任何负面情绪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点点高兴：“不过那个剧组的人都很不错，当即就送了我去医院，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和我的营养餐，还赔了一笔钱够我出院后活很长一段时间。也因为那个意外，我后来多了许多工作机会。还是挺感激的，要不是因为那个意外，出演风谣的机会也肯定轮不到我。”
庄颜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拼？”
“因为我还记着自己给你打的欠条呢。”他语气十分自然地回道。
庄颜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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