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系统老头望着天花板快要成为化石，就是不敢看庄颜。
她死死盯着老头子：“你知道闻昭会游泳吗？”
“……知道。”
“你知道会游泳的人不挣扎地溺死有多难吗？”
“……知道。”
“你把老子弄回去！”庄颜大喊一声。
“闻昭死了任务结束了你回去也没用了啊！啊啊咱往好的想往好的地方想想你看你把他教的多好这样了都没有杀人自杀还想着不给人添麻烦——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跟你拼了！”
可是系统的老头子形象也是变出来的,她打来打去也打不过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怔怔地坐在那里不动了。 m.a
她没想骗人啊！
小卷毛也太惨了吧？
“你说,他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系统缩了缩脑袋,弱弱地说道：“那个，你穿到他七岁的那年,带他一起住了两个多月……过得还行……”
“你还敢说！小城里要什么没什么，想吃什么都吃不到，高铁还没出现，飞机买不到票……他还那么小！”
系统抱头缩了缩，不敢说话了。
庄颜一想到他跳进滔滔江水里的画面就觉得心脏受不了，但是她又自虐一样,控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
好像这样才能稍微偿还一点对闻昭的亏欠。
系统暗搓搓地观察了一会儿后，忽然叫道：“庄颜？”
庄颜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她“干什么？”
她的眼神跟系统对上的一瞬间，瞳孔突然涣散，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一片空白。等到眼神恢复正常的时候，她脸上那种痛心和愤怒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的脸色平静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奇怪地说道：“我刚刚干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系统避开她的眼神：“没有。上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好，我们刚才在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一个任务能够做好。”
它恢复成了正常白胡子老头的模样,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咳嗽了两声：“这个任务没能完成，系统这边也有一些责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上头的意思是虽然任务目标死了，但至少他没有危害社会，两相抵消，不功不过。我们可以直接进入下一个任务，你看呢？”
庄颜怔怔然说道：“是吗……”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系统哈哈干笑了两声，神情非常镇定地说道：“当然是，我们系统也是很人性化的，而且会根据绑定的主人的意见进行及时的优化升级。你看你第一个任务已经做完了，虽然结果并不理想，但我们还是有给你申请假期的。你要休息几天吗？还是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
庄颜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第一个任务？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忘掉了什么人。
看着系统那张有点怪异的笑脸，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她一时无法排解掉这种空虚感，所以想了想说道：“我还是继续去做任务吧。”
系统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那我现在把卷宗拿给你看一下，这一次咱们争取一定要圆满成功，拿到奖励。”
他一边变出了卷宗，一边说道：“这一次升级了许多功能，我们去了下个世界你可以一一体验。”
他这句话说得还挺真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庄颜直觉他又在说谎。
不过她只是在心里疑惑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卷宗——
这个卷宗有点奇怪。
庄颜其实之前粗略的看过一遍，在她的记忆里距离上次看卷宗好像没有过去多久，但那些记忆却都有点模糊了，连当时看到卷宗的时候在想什么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也叫闻昭？”
系统又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方便你记忆和熟悉。”
庄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只是一个做任务的，有什么记忆不记忆的？上一个世界需要拯救的男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自杀了，所以系统判定任务失败。但由于任务目标没有再像卷宗里记录的那样杀掉许多人，所以她的任务也不算彻底失败。
系统现在才能够和颜悦色地看着她跟她说话。
庄颜唯一觉得有点说不通的时候，系统居然还在自己任务期间去做了一次离线升级？
她终于想到有什么奇怪了！
就是这个系统不太靠谱。
她信任它很奇怪。
庄颜继续看卷宗——其实只是简短地记录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而已，一共也没有几句话，没什么好看的。
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背下来以后，庄颜问道：“这个……呃，闻昭，三十岁的时候绑架娱乐圈最红的女明星被当场击毙？”
系统不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是啊，怎么了？”
“上一个死在了十八岁，这个死在三十岁。”庄颜看着手里的卷宗自言自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白胡子老头的眼睛，“所以这个任务我的目标是什么？要让闻昭长命百岁吗？”
系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上头没有这样要求。你的任务是改变他的人生重大转折点，让他不要违/法犯罪、杀害无辜的人。”他思考了几秒钟，“这次升级后，我可以跟你透露这个任务总部那边可以接受的底线，不要让他杀自己的父母。”
庄颜刷一下打开卷宗：“你们有毛病吧？这个闻昭杀了自己父母这么重要的事情卷宗上没有记录？！”
她飞快地又看了一遍之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上面就是没写。w~
卷宗上只记录着闻昭稍微有了名气赚到钱后，从出生就遗弃了他、没有尽过责任的父母像蚂蟥一样趴在他身上吸他的血吃他的肉。最后毁了他的事业，让他再次跌落谷底彻底爬不起来。人生无望之下，闻昭终于选择走上犯罪的道路。经过精心谋划，数年潜伏，他成功了，伤害过他的人都死得很惨。
但同样的，最终他也在倒在了复仇的路上。
被一颗子弹结束了短短三十年的生命。
亲手杀害了自己的父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记录，难道——
庄颜才这么猜测，就听到系统不解地说道：“怎么没有记录，他的父母也被归纳在了伤害过他的人里面啊？”
“……既然可以被归纳到被闻昭杀的七个人里，你又为什么要特意提起他们？”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在吐槽，没有想过能够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的。
没想到它又卡壳了一会儿，居然回答了：“这个卷宗是系统没有升级的时候归纳总结出来的，你知道，系统毕竟是非人类，AI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世界。这次的任务底线是总部那边的人类大佬交代下来的，他们的意思是，弑父杀母罪不容诛，务必要改变这一点。”
庄颜点了点头，她的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有点不舒服，所以不想再在这里跟系统讨论下去。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系统抬起右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决大拇指在指节之间胡乱点了几下：“好的，准备进入第二个世界倒计时，三、二、一！”
白光闪过，庄颜站在野外，冷风呼呼地从四面八方吹来，刮在脸上一阵刺痛像是冰冷的刀子一样。
四处黑漆漆的看不见。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点灯光都看不见，脚边还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箱子都快超过她的腰部了。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动物“嗷嗷”的长嚎声。
庄颜打了个寒颤，赶紧捂住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在身上的羽绒服：“系统？”
系统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在箱子里，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会儿就能看到小泉村了。这次的地方可能会比第一个世界第一次穿越的小城条件还要艰苦，为了不引起村里人的疑心，你只能拿着行李箱进村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庄颜艰难地从羽绒服外面深深的兜里掏出一个手电筒打开，照着脚下的路。
她的行李箱是带着四个滚轮的，但没有用，这山路上坑坑洼洼的全是石子儿，一步都滚不出去，她只能拎着行李箱走。
“资料你都看过了，趁着进村这段路程想好怎么跟村里人解释你的来历，小泉村里一共就住了三十三户人家，每个村民都是熟人，你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在村子里进出都会很麻烦，更不要说做任务了。”
庄颜：“……”难怪不直接让她落在村口。“你早提醒我这个，我们在你的办公室里想好了再出发，不就不用白走这一段路吗？难道你喜欢在行李箱里闷着？暖和吗？”
吐槽归吐槽，身份还是要想好的。
她现在对村子里的情况都不熟，只能从资料里写的那个即将去世的婆婆下手了。
系统详细地介绍了庄颜为什么要来的闻昭的这个人生阶段，把他现在面临的困境都给讲得清楚明白。
闻昭的母亲出了月子就将刚刚满月的小婴儿扔在村子里，人跑得无影无踪。是她的母亲、六十出头的婆婆养大了闻昭。
两人在村子里相依为命数十年。
庄颜来的这个时间点，闻昭的婆婆去了刚下过雨的山上打柴，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受伤后已经在床上拖了好几天了。
村子里一共就住了三十多户人家，这么多年下来算起来都能够扯上亲戚关系。
闻昭的婆婆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住在村子里，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婆婆出山去医院里治伤。
不管闻昭怎么说好话怎么下跪磕头都没有用。他许诺自己以后赚了钱会还给他们，大人们也全都对一个十岁小孩子的话不屑一顾。
最后实在拖不下去了，他只能一个人背着婆婆，跌跌撞撞地走在山路上。
婆婆在他的背上慢慢没有了呼吸，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漫天纷飞的大雪里，闻昭的心也被冻住了。
庄颜对于自己知道了这么多详细剧情非常满意，虽然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好像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上个世界系统没有这么好用，什么重大事件都是靠她自己去猜、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按照时间推测可能发生的大事去行动的。
这一次她提前知道了剧情，自然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庄颜满意地使劲又把箱子拎高了一点。
“好像看到一点点灯光了？你再把婆婆的身份跟我说一说，村子里其他住户的身份知道的详细的话也跟我说说，我看看编造一个什么来历比较合适、容易取信村里人。”
升级后的系统果然无所不知的样子。
“婆婆叫宁巧娘，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宁婆。宁婆年轻时候和同胞哥哥一起打猎为生，后来在战乱中跟她的哥哥失散了。半生颠簸，认识了小泉村的范建平，嫁给他后来接二连三地生孩子、在小泉村里就没有再出去过。她生了五子四女，其中两个早夭，还有的在战乱年代丢的丢没的没，现在只剩下闻昭妈妈和村子里还在的一儿一女。”
生了九个孩子！庄颜深吸了口气：“她跟哥哥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了？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这一次系统等了几十秒钟之后才回答：“兄妹俩都有一根系着铜钱的红绳，我可以给你变一个。”
庄颜点了点头，一脚踏进村子里——
天色太晚了，再加上又是寒冷的冬天，小泉村的人家已经全都熄了灯，村子里一片安静，除了呼呼的寒风，就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庄颜根据系统的指使，拎着大大的行李箱直奔闻昭和婆婆的家。
一栋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土胚房，值得欣慰的是房顶上盖的是烧出来的黑色瓦片。
她敲了两下堂屋的门。
其实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甚至连在寒风里冻一夜等到明天天亮的最坏心理准备都有了。
没想到敲完手都没有放下，庄颜就看到门缝里漏出来昏黄的灯光。
两扇木门被从里拉开，门内是一张秀气的小脸，他惊喜地大喊了一声：“三叔！”
那张脸小小的有些过于秀气，但剑眉浓长，眸如点漆，十分打眼。尤其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满天星河都映入这双漂亮的眼睛里。
当十一岁的闻昭看到站在门外的庄颜时，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变淡了，那双星星一样好看的眼睛也快速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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