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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不死鉴 > 第145章 吾于远乡惜君如常
    看他神情有些嗔怪,朝天歌道:“忍一时之气,消百日之灾!”

    山河噗嗤一声笑出来了,道:“我若不问,你打算瞒我多久?”

    朝天歌诚言:“不知。”

    大抵瞒到隐久死了罢。

    山河问道:“你还知道我多少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

    朝天歌反问:“我怎知何事是你也不知的?”

    如同猜哑谜,朝天歌在刻意回避,意图明显,但手法拙劣。山河仰头将笑意都吞了回去,认真道:“那我问你,你能知无不言么?”他想心里安定些,毕竟时日已不多。

    但他不知,或许此刻的朝天歌想法与他一致,只是殊途同归。

    朝天歌眼底浮现一丝为难的神情。

    山河只消偏过来一眼,便会不忍问,可他终究还是不想留憾,毕竟此生遗憾够多了。

    “那我当你默许了?”他往后一靠,双手撑地,有些随性。

    “……”

    “你从何时起就知道我死不了?”

    朝天歌微顿,低声回道:“祀月日。”

    那日?!是初见他受伤那日!

    他不过为了带入话题而随口问的……

    山河登时坐直了起来,认真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朝天歌眼神闪烁了下,他实在无法告知,怕他深究。

    “那你告诉我,当日你是因何受伤的?”山河换了一种问法。

    他果真还是深究了……朝天歌犹疑半晌,道:“宵皇秘技……”

    想必是一类术法,既然是秘技,那便不好细究。

    “如此,那应与我无关吧?”他声音淡柔,令朝天歌再瞒也于心不忍。

    “……有。”这声应得极低,若不是山河专注地盯着他,恍惚间就能错过。

    朝天歌嘴唇翕动着,山河一下出了神。“你说什么?”他立即追问,直觉自己一定是错过了极其重要的话,“告诉我……”

    “……”朝天歌硬着头皮承认了一件羞惭的事,这人还要他重复一遍?

    被可怜巴巴地盯着看,朝天歌如坐针毡,内心挣扎一番,方缓缓道:“与窥阵术不同,宵皇秘技其中之一,窥探的是人。”

    换而言之,朝天歌曾用宵皇秘技窥探过一人,此人正是山河!

    山河恍惚愣住,胸腔捣鼓,且不说被窥探是何感觉,关键是被宵皇祭师窥探!

    换作以往,他一定觉得?得慌,心想此人必心怀不轨,但此刻,他竟有那么一丝被偷偷眷顾的感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稍稍压抑了激动的心情,问道:“是被反噬了么?”

    这声问得正经,朝天歌也就接得顺口了:“此术本有违天道,必有损自身。”

    祀月之前,他们之间的交集可谓少得可怜,有也只是互看不顺,朝天歌为何要动用宵皇秘技来窥探他?若仅为他这人,大可不必,就算是对一人感兴趣也未必动用到秘技啊……

    “在用之前,你知不知会被反噬?”山河又要曲线求真相了。

    朝天歌点头。

    “以往用过么?”

    看他摇头,山河随即严肃道:“既知会被反噬,为何要用?”澡池里,他险些把对方气死,以至于心怀愧疚了许久。

    但以他对朝天歌的了解,若非关乎天道大义,断不会如此以身犯险。

    看他那神色,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山河满腹疑虑,朝天歌一腔的秘密到底有多少是关乎他的?

    他趁此机会剑走偏锋,问道:“大祭师会对一个寂寂无名的人感兴趣么?”

    这话问得突然,朝天歌讶然地眨了眨眼,坦诚道:“须看人。”w~

    “……譬如我?”为了不尴尬,山河尽量让自己的神态自如些。

    朝天歌一瞬垂下了目光,不知所措的双手在腿内侧抽动了下。

    果然……山河有些想挖坑埋自己的冲动。

    须臾,朝天歌淡声道:“会。”

    心间忽地一块大石落下,即使仅是“感兴趣”,都能让山河心花怒放。但他不知,在朝天歌这里,他根本不是寂寂无名之人。

    “那想必不是因感兴趣而窥探吧?”山河自然问下去,再看他摇头,心又提了起来,他试问道,“那……是怕我对你们宵皇不利?”

    不可置否,朝天歌果然点头了。

    山河心间长叹一口气,道:“好罢。可你堂堂大祭师提防一人,也不至于如此呢。除非……”他这话好似在说给自己听,“你很早就知道我的事,用秘技只是为了验证,对么?”

    他只是胡乱瞎猜,想不到朝天歌竟承认了……

    “我猜你要么是从古籍中查到的,要么是那位神秘高人告诉你的。”山河微思量,继续问道,“除了知道我死不了,你还探到了什么?”

    话音一落,天边乍现的闪光让朝天歌一瞬立起,山河凝目视之,沉下了声,恨道:“隐久、离纵阕……”

    那片闪光似往这方的天空赶来,山河回身看朝天歌,心想:他此刻有伤在身,不宜与他们正面交锋。

    “该来的总会来,这笔账迟早要清。你,不能参战……”山河试图说服他,对上他那不容商榷的眼神后,换作坚定的目光,“那我们,并肩作战!”

    朝天歌心中为之一动,闪过动摇的念头,点了点头道:“好。”

    山河扬起个笑容,才刚转过身去,朝天歌心下一横,便将一道符推进他后背命门。

    “你……”才轻吐出声,山河便晕倒在他怀里了。

    “不能并肩作战了。”朝天歌眉宇间凝着一抹忧愁,转向远处的庄胥,呼道:“庄胥!”

    庄胥似乎等候已久,一听朝天歌的呼声,便拔腿跑了过去。不消说,天际那片光也着实让他心急不已。

    才刚近前看到此一幕,庄胥脸上的讶然,在对上朝天歌双眸后消失殆尽了。

    “拜托你……”朝天歌将山河托付给庄胥,微顿片刻就要离去,庄胥忽提醒道:

    “还有三十日!”

    朝天歌步履一滞,头也不回沉声道:“我很快回来。”又听他道:“大祭师可想好了?”

    朝天歌忽转回身,倒不是改变主意,而是将三涂交给了庄胥,道:“有它,鬼怪莫敢近身。”

    庄胥忽地一凛,略微发抖的手轻握上这柄玄色的匕首,咽了咽口水,鞘身传来的侵骨之气,使他心神一颤:这就是那传说中的三涂?!

    是了,适才那阵毁天灭地的鬼叫声,定是因三涂出现了。

    朝天歌捏了只知悉鸟,教给他一道口诀后,又将知悉鸟交与他,道:“有事让它来找我。”

    一瞬感觉身负重任,庄胥看看山河又看看朝天歌,面如土色。

    朝天歌凝视山河一眼,心间的愁绪聚了散,散了聚,离开之际左手捻指,虚抵唇前,轻呼:“禁!”

    一道结界形如覆碗,便将他们盖在了斗兽场。

    庄胥欲言又止,定定看他身化流光,转瞬即逝了。

    朝天歌自知力不抗敌,并无加入隐久与离纵阕的争斗中,而是一道光到了原来四行者拦截他们的地方。

    眼前却是沟壑纵横,或深或浅的裂痕中黑焦一片,湿漉漉的地面上,扶桑花残枝败叶零散分布,风中弥漫着一股糊烟味,就是不见他们的身影,也无任何打斗声。

    朝天歌俯身拾起地上的一朵扶桑花,若有所思,心想:莫非是进了结界?

    他凝神勾了道符,定入扶桑花中,一手自花柄捋到花冠,将花瓣收拢了起来,捏花柄的手一轻抖,扶桑花再开,抖出了星星点点的灵息。

    “不在阵中?”朝天歌思忖间,天边一股黑气上涌,范围之广,足足弥漫了前方目之所及的天际一线。

    他凝目敛神,伸手入衣中,须臾,抽手一挥,四只知悉鸟扑闪银光,四散飞去。

    而他则朝着那股黑气掠去。

    斗兽场中的庄胥将山河放平,让其躺在席位上,自己靠在身侧默然坐着。

    摸出三铜钱,在手中摆弄片刻,忽地正襟危坐,将铜钱合在掌中,抵在额前,如在接收神的旨意般恭敬虔诚。

    之后,他一脸肃穆地将三枚铜钱连续掷六次,掷出的结果每次都默记于心,六次之后,他沉吟片晌,惊觉噤声,转脸看向沉睡中的山河,一脸震惊,那神情简直是难以置信。

    庄胥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铜钱,又将目光盯在山河手中虚握的三涂上。

    踌躇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过去将三涂拿回手中,握着三涂的手有些发颤,庄胥额上冒着冷汗,目光在三涂与山河间跳动中。

    庄胥下定决心将三涂拔出,刀刃才见光不到一寸,就剧烈地颤动起来,惊得他急忙甩掉了三涂。

    .

    焦土浓烟中,拾泽找到了庆明。

    “悯姐姐!”拾泽见到庆明那瞬,惊得大叫若悯。

    待若悯奔来,也骇住了,捂住的嘴,许久才叫出一声:“庆明……”

    被火烧得衣不蔽体的庆明扭曲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色若死灰,唇白干裂,如被脱干了水般。而他的左手已被烧成了炭,虚挂在肩上,还有一点炭火红光自左肩头透出。

    拾泽触目惊心,一时间乱了方寸,束手无策,急哭在一旁。

    若悯缓过神来,立即探了探他鼻息,好在一息尚存,她当机立断,掌中迅速伸出的藤蔓,缠上了他的手臂收缩,再一瞬猛力扯断了!

    “悯姐姐!!”拾泽惊呼,眼泪掉了下来。

    地面上还有余热,若悯快速检查完他身上其余十几处小烫伤后,忙叫傻愣着的拾泽搭把手将庆明扶靠他腿上。

    “悯姐姐……”拾泽心怦怦乱跳,看着庆明失去左臂的模样,便忍不住眼泪直流。

    “别叫!快止痛。”若悯喝了声,拾泽旋即闭嘴,提起一掌对准他那断臂伤口处释出灵力。

    若悯则面色凝重地将叶子揉碎敷在他其余烫伤的部位,柔拳紧握,拳轮对准庆明的嘴,鲜红液体自她拳中注入了庆明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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