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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不死鉴 > 第63章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山河打了个哈欠,道:“好罢好罢,这事着实费精气神,要不都散了吧?”

    云追月同意,环顾了一眼内室,只有一张榻,遂起身道:“我到隔壁厢房,有事叫我。”

    山河极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老汉,他倒是没有云陆道长那般识趣了,颇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山河也不勉强,直接起身对老汉道:“那我也到隔壁去,这间就留给你了。”

    老汉心一急,人就跳了过来,勾到山河的衣角道:“仙人,你看这宅子阴森得很,而这间房又是秦少主的,老汉我这……”

    山河挑了挑眉,道:“好说,那你到隔壁去,我在这间房。”他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很明了。

    “老汉不是这个意思,老汉的意思是,无论在哪间房,都?得慌,所以,求个伴吧。”老汉揣着一脸委屈样,山河却视若不见。

    “老丈若不嫌弃,可与我挤挤?”云追月这时发话了,山河随即冲老汉努了努嘴。

    老汉心中暗暗叫苦,要是换做以往,这云陆道长也是求之不得,可他更怕千辛万苦遇见的仙人偷溜了,是以想贴身守着。

    “人家云陆道长都能委屈了,难不成你还嫌弃?”山河没好气道。

    “那仙人何不也委屈委屈?”

    山河无明业火骤起,恼道:“别逼我动手啊,我可没云陆道长好说话。”

    云追月摇头扶额,本想要来劝劝,谁知老汉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云陆道长的好意,老汉心领了,只是老汉好不容易见到了仙人,万一仙人又跑了呢?我得守着啊。”

    云追月投来理解的目光,山河嘴角抽了抽,甩开老汉揪着不放的手,道:“你说你一大把年纪……”话到嘴边,没忍心说出口,留了一半,“我不走,我不会离开的,行了吧?”

    “那我得护着仙人啊,万一再钻出个什么妖魔鬼怪来,老汉也好出出力啊。”(.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山河就想起了对付?侄时,老汉所出的“力”了。

    “这倒提醒我了,你给我的那些符纸根本就不是退煞符,我这条命差点就搭上了。”

    “啊?”老汉一脸懵,云追月霍然想起那些个别扭的符脚,遂问道:“我也看过了,那不是普通的退煞符,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山河转脸定定看着老汉,似乎要讨个说法。老汉心里有些发毛,道:“什、什么意思?”

    云追月解释道:“意思是说,一般的退煞符是用来退煞的,而你的那些退煞符是用来引煞的。”

    “那不可能!”老汉斩钉截铁,“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老汉确认过的,还掏空了多年的积蓄买来的,绝不可能有假。”

    “人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何况你都这把岁数了。”山河作势打量他。

    一说到年纪的问题,老汉就有些置气:“老汉看上去是年纪比较大,但还不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再说了,要给仙人的符,岂敢有假,就算是天塌了,我也绝不会害仙人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山河拍了拍他的肩头,谅解道:“我们没有说你拿这些符来害人,就怕别人要害你。你就说这些符是从何处得来的吧?”

    老汉怏怏道:“从隔壁鹿无弄来的。”

    “鹿无城?”山河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追问,“你确定是从鹿无城买来的?”

    “千真万确,老汉骗你们作甚?”

    “可鹿无城离乔城……”

    “不远啊,就如同从此地到不归城一样。”

    山河看向云追月,见他点了点头,便又仔细一想,是了,他差点忘了,当时可是从焚川离开宵皇地界的,自然要远上好几倍,而且他一路上也不是马不停蹄地赶路。

    “乔城这边出了食人妖孽之后,很多人就跑到鹿无城那边去求符了,听闻那宵皇祭师精通画符,所画的符必然能退煞无形,功效显著,又怎会有假呢?难不成那宵皇祭师是个沽名钓誉之人,并非真才实学,所画之符如同水货一般?”老汉悻悻然。

    “绝不会。”山河一口纠正,“宵皇祭师的确精于画符,但他事务繁忙,专司大事,坊间的符纸又怎会出自他的手,定是有人冒名顶替,你们被骗了。”

    “哪有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谁人不知在宵皇境内都是那祭师掌控的,而且境内之人对他也是颇为尊崇,在自家门前还敢有人冒名顶替?”一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积蓄换来的竟是些要命的假符,老汉心头就憋着一股气,可刚一对上山河的眼就又不敢发作了。

    山河对此毫无疑义,确信道:“总之不可能会是他。”

    “老汉怎么觉得仙人是在包庇那宵皇祭师?”老汉乜斜着眼,眼神有些怪异。

    山河微眯了眼,却懒得跟他解释,云追月道:“素闻宵皇祭师有擎天架海之能,所出的符必有成效,此符可确定并非出自他手,况且讲究礼法的大祭师,想来也不是那谲而不正之人,这其中应是有误会吧。”

    此话中肯,山河听着连连点头,老汉秉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心态,咕哝道:“可退煞符就是从鹿无城出的,那宵皇祭师也不能推脱责任,何况多是些不懂符的人买的,就看有没有效果,没效果就是他不对。”

    山河认真一想,不能怪老汉认死理,他的想法确实代表了多数人。

    “我信你说的,”山河诚言,“不过……”他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来仙人还是忘不了这茬,老汉刚要说点什么,云追月便道:“好好休息,午时见。”随后将老汉拉出房间,山河则一把关上了门。

    老汉还是三步两回头,云追月叹了口气道:“且让他一人静静吧。”

    山河一手作枕,一手拿着受气袋,细细打量着,心想:这红绫最初困进去还有点闹腾,但近日以来都乖巧得很,该不会化了吧?可刚收进去的?侄怎么也静悄悄的?这两个东西会不会掐起来?

    “看来还是得问问朝天歌,否则还真不知道这里头能成什么样。”山河喃喃着,掐指一算,“还有大半月,就可以恢复灵力了……”他心里盘算着,待灵力解封就回鹿无,把招魂鼓的事了了,再慢慢把幕后之人找出来。

    灯火幽幽,山河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

    “叮叮叮——”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锤凿碰击声,非但不刺耳,还有些悦耳,山河睁着惺忪的睡眼,翻身起榻,循声开门,发现天已蒙蒙亮。

    他微微探出头去,整个人就仿佛钻出了门外,身轻无力好似乘风飘荡远去。不知不觉中,他竟已来到群山幽谷里,踏入了一道雄伟的大门。

    叮——叮——叮——

    声音愈来愈近,也变得愈来愈缓,每响一声,他便清醒一分。直到雾化开,他才见着在一个隆起的土堆前,有人正凿着碑,沉稳有力。

    山河微愣,一下绕到土堆前头,惊见的却是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鬼面具,他有些激动。

    “朝天歌!”山河不禁喊出了声,可对方正全神贯注地凿着碑,“大祭师?”他再次叫唤,朝天歌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仍旧默默地凿碑刻字。

    那碑上名字尚未成形,也不知他凿刻的是何人的碑。山河扫眼一瞧,这小土堆紧挨着的竟是朝颜的衣冠冢,他愕然一转脸,莫名一股山风吹来,吹得他睁不开眼,待他再定眼一看时,不由大吃一惊。w~

    那碑上的灰被风吹落了,碑上的名字显现了出来。

    “山……河?!”他眼中满是惊愕,想近前两步再看究竟,却用力过了头,身体收不住力地撞上了墓碑,山河以为会很疼,可却丝毫没有知觉,甚至能毫不费劲地穿过去!

    他讷讷地看自己的手和身体,茫然不知所以:“我……是死了么?”

    山河蹙起眉头,露出了一丝悲悯神色,看向朝天歌,他却不断地重复地凿着他的名字。

    “朝天歌……”山河伸出手去,刚触碰上他的肩膀,却如穿过空气般,不着痕迹。

    山河僵在原地,想来他说话对方也听不见了吧,略一思量:“我定是在做梦吧。”此地似有几分宵皇墓庐的样,却又似千百年后人迹罕至的荒冢孤坟,孤清冷寂。

    朝天歌的手上落满了灰,刚进来时看到的那身素衣,晃眼间,就已是褴褛落魄的模样。

    山河双眼朦胧,靠着墓碑蹲坐下来,听着额头处传来的锤击声,注视着朝天歌那副认真的模样,一瞬如鲠在喉,不由地想:要是死后还有人处理后事,立碑祭拜,那也值了吧。

    见那双石灰布满的手,仿佛在那一刻起了皱,山河心疼地喃喃道:“可以了,别凿了,名字已经够好看的了。”

    他竟然真的停下了手来,山河旋即挺直了背,不可思议道:“你听得到?”

    可他不应,默默地用朱砂填红,动作轻轻一丝不苟。

    “山河”两个字,饱满而好看。

    山河心头泛起一丝酸楚:这梦可真不是滋味。

    只是不曾想自己的碑文是出自朝天歌之手,假使真死了,也好歹是种欣慰了。

    填完了碑文,朝天歌对着墓碑许久沉默,手中提笔还悬空半晌,不知做何感想。

    山河也默然许久,再开口却已沙哑了嗓音:“都见最后一面了,还不把面具取下来吗?”

    只见朝天歌缓缓躬身将朱砂与笔搁下,果真取下了面具。

    看那双盈满苦水的黑色眸,失了神采般黯淡,山河心中一紧,咬牙轻声道:“你累了,回去吧,别站这儿了……你能听到我说的吗?”

    见着两行清泪落下,山河怔住了,这个人竟然会为他落泪?他心微动,开始语无伦次道:“朝天歌,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这……这是你们家墓庐吗?对了,你是大祭师啊,你能沟通神鬼啊,可以听到我说话啊,你还可以……”

    感觉身体剧烈晃动了几下,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唤,却不是朝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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