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已经消失，市面上常见的腺体气味喷雾是微苦带涩的海盐味道，阮幼幼闻不到，但这个气味在一堆甜味里过于明显。
利奥纳多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利奥纳多：“……需要帮助吗？”
小孩低着头，心跳快得像被老师训话。
她的声音很小，但利奥纳多也足够听清：“我们回去吧。”
利奥纳多心里叹息一声：“幼幼，如果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啊。
阮幼幼对上他的眼睛：“那你的事情也会跟我说吗？”
利奥纳多难得被人怼住，过了一会，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会的，但我也希望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会告诉我。”
与西弗的预约在第二天一早。
诊室里他的金发比阳光还灿烂，背后是巨大的仪器设备：“让我来看看……”
在看见门后走出的人，西弗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突然长这么大？
01去小厨房磨咖啡豆，三人围着长桌坐下。
西弗想动手取一根阮幼幼的头发，手还没碰到，就被利奥纳多一手打掉。
他揉着手腕腹诽，也太凶了。
阮幼幼躺进上回检查用的舱体。舱内注满白色透明的胶质，在进入后有生命一样涌动，但有意识一样忽略鼻腔和耳道。
她有点紧张，手紧抓着旁边的扶栏不敢放：“这是做什么？”w~
西弗一边继续倒入这种胶质，回答道：“基因筛查。”
阮幼幼是幼年体的时候，他们更担心脆弱的地球人受到星际病毒污染，但阮幼幼突然长大，为了排除受辐射影响可能产生的基因病，西弗专程找药品仓库申请了一批基因筛查药剂。
“放轻松。”
西弗按下开关，舱体舱板缓缓内收，阮幼幼的脸被彻底埋进透明胶质。
在小孩的脸陷下的最后一秒，利奥纳多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开口：“有别的方法做基因筛查吗？”
新科技对阮幼幼的冲击太大，她几乎是眼睁睁感受自己被洪水淹没一样的恐慌。
耳孔已经被有节制的胶质堵上，阮幼幼吸着鼻子，身体被牢牢实实包裹住，耳边嗡嗡响，外面有人声，但她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太溺爱她了。”西弗拍拍利奥纳多的肩膀。
他绕到操作台开始操作仪器，以防个别细胞病变，西弗选择了全体细胞基因筛查
舱内很黑，胶质开始挤压身体。胶质运动起来像按摩球砸在身上，阮幼幼觉得有点疼。
等她出来时，浑身已经湿得像被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利奥纳多走到边上问：“还能站起来吗？”
他手里拿着一瓶刚买来的体力冲剂饮料。
阮幼幼坐起来靠上舱体，利奥纳多折开吸管凑到阮幼幼嘴边，她嘬着腮小口吞咽。
等了十分钟左右，报告就出来了。
西弗考究地架上眼镜浏览了一遍。
没问题，就是有点贫血。
西弗提醒她：“要注意不能大出血，也要避开血液风险区，医院里没有地球人适配血包。”
血包是另一重生命保障，利奥纳多问：“不能培养吗？”
虽然很遗憾，但西弗还是如实回答：“不能，幼幼血液里很多物质目前已经不能复刻。”
叮嘱完，西弗从熟悉的针剂盒里拿出保鲜的疫苗：“这是最后一针了，可能会有点痛。”
阮幼幼咬着体力冲剂包装，目光触及那根巨大的针管时瞳孔地震。
为什么比以前大那么多！
阮幼幼踮着脚想往回缩，西弗一把按住她：“你现在不能打幼崽的疫苗了。”
挨过针的后遗症是额外想睡觉。
阮幼幼觉得自己不是来医院的，她颤颤巍巍着腿，觉得自己是被毒打了一顿。
注意到阮幼幼越走越慢，利奥纳多弯下腰背对着她：“要背吗？”
阮幼幼：“要。”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阮幼幼趴上去，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呼出的气还是咸潮的盐味。
背上的身躯柔软脆弱，好像一捏就会化掉，利奥纳多掂了掂她。
从阮幼幼的方向看过去，利奥纳多纤长的睫毛连成一条线。
利奥纳多之前觉得阮幼幼身上的气味很熟悉，现在他闻到了，一丝掩盖不住的甜香溢出，像利奥纳多小时候喜欢吃的夹心糖。
糜烂腻到慌的?甜。
只是很快因为滞销停产了。
最开始阮幼幼还能撑住眼皮，但困意争先恐后地扑来，等利奥纳多背着她走到停车场，身后的呼吸已经平稳了。
她睡得很香，利奥纳多把她抱到副驾驶扣好安全带，阮幼幼头一歪靠着窗户嘟囔几句又睡了过去。
长大后的阮幼幼还是孩子气的一团，不太像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她的鼻尖很翘，鼻梁却不挺，鼻头小小的，笑起来眼睛略弯，像一个洋娃娃。
利奥纳多捏住她的鼻尖，阮幼幼呼吸不畅地吐出一点舌头并没有醒。
可爱。
可爱到利奥纳多想把她藏起来。
阮幼幼的生理期持续了七天，生理期和疫苗的双重法术攻击，她懒洋洋的整天都没有精神。 m.a
可能是因为精神差的缘故，阮幼幼变得粘人了很多，具体表现在阮幼幼已经把利奥纳多的终端从每一天的开头就关掉。
“幼幼，这样我没办法工作。”
“西弗说过你没有急事。”
好吧，利奥纳多承认，自己有点躲她的成分在。
“你是不是很闲？”
不是提问的语气，而是分外笃定的语气。
阮幼幼只有一个想法：危。
“……”
阮幼幼对着手指，她的声音很小，利奥纳多没听清。
“什么？”
“我说，我能看看你的识海吗？”
在小学课程学习后，阮幼幼知道不经同意进入识海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星际发把擅自进入识海确定为猥亵罪。
阮幼幼伸出触角勾着利奥纳多的手指：“让我看看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让我看？”阮幼幼直直地对上他，不让利奥纳多视线移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利奥纳多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但阮幼幼已经在两个晚上发现他凌晨时候还在往健身房走。
阮幼幼作着保证：“我只看一下。”
有比格作练手，阮幼幼学会区分识海的碎渣和正常识海的样子。而上次，她看见利奥纳多的识海里有很多条红色的龙。
沉默。
“让我看看好不好？”
心里是拒绝的，小孩不合时宜的请求让利奥纳多的心提了起来，但幼崽可怜的表情让他生出一丝后悔。
在做出敞开识海动作的下一秒，利奥纳多立刻清醒过来。
——可是已经迟了。
见利奥纳多不排斥，阮幼幼小心地探着触角连接上利奥纳多。
烟熏火燎，一片狼藉。
阮幼幼呆呆地站在识海中央。
利奥纳多的状态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脱离识海的阮幼幼眼眶包泪：“能治好吗？”
“我会好好学当一个治疗兵。”
“这不严重。”利奥纳多抱住她。
她的触角抓住利奥纳多的触角不放，白色微光在相连处传递，识海里亮起光，干裂的土地冒出水流，但随着土壤的吸收，这点水流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幼幼放开精神力管制，一股脑往里注入，几分钟过去，识海里长出一颗小芽，又在几分钟后枯萎。
利奥纳多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幼幼。”
很痛吗？很痛吧。
阮幼幼有点恍惚，但利奥纳多温柔地看着她，当事人没哭，她却在这里哭，太丢脸了。
“不是想出去玩吗？想去哪里？”
阮幼幼实在没有出去玩的心情。
“不想。”阮幼幼瓮声瓮气回答。
她的手掌贴在利奥纳多的心脏处，利奥纳多的心跳强劲有力，但他的识海已经枯萎了。
这算什么？如果不是她提起还会瞒着她吗？
阮幼幼咬着后槽牙。
但利奥纳多捏住她下巴让她松开劲。
利奥纳多不发病时对阮幼幼充满耐心，就像现在这样，眼睛平静地看向她。
他弯起嘴角，语气很轻，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很远的地方。
利奥纳多突然为人类小孩的未来忧虑。
如果……他不在了，幼幼一个人能怎么办？
“不生气了。”
阮幼幼抿着嘴唇不理他。
利奥纳多低低笑了声：“幼幼，想和我成为家人吗？”
利奥纳多的家族坐落在半山腰。进入庄园前大大小小的洞穴放着巨龙的宝藏，他们对庄园外的宝物不甚在意，龙的威严遍布整座山，没有外来人敢去动歪心思。
巨龙雕像盘踞在山头，这次的出行格外沉默。悬浮车在门前停下，利奥纳多拉开车门，伸手搭上阮幼幼。
“庄园里目前住着我的奶奶和家里的一些小辈。”
说起来，利奥纳多自己倒成了唯一一个搬出去的异类。
利奥纳多带她的出行存着安慰的意味，但阮幼幼一见他就想到干涸的识海。
她把手放在利奥纳多手掌上，手指紧紧扣住他。利奥纳多似乎有点诧异，但他纵容了她的行为，并且轻轻回扣回应了她。
阮幼幼低着头不说话，利奥纳多一想就知道她在生闷气。
鬼使神差，她答应了利奥纳多，阮幼幼开始觉得自己才是可恨的那个人。
浮雕大门一推就开，没有星际文明的痕迹，门边杂乱的花草野蛮生长着。
龙的家应该长什么样？在来的路上阮幼幼描摹过几次。
利奥纳多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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