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和楚幽蓝正谈论着厉慎行，结果，对方就打来了电话。
好巧。
但根据厉谨言一贯的经验，巧合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起码，好事比坏事多。
“我出去接个电话。”
厉谨言跟楚幽蓝说了一声，就站了起来，走出了茶水间。
一般情况下，他接电话是绝对不会回避她的，但是，考虑到是厉慎行打来的电话，很可能跟厉一豪的病情有关，厉谨言还是决定更谨慎一些，以免刺激到楚幽蓝。
他走了出去，才接起电话：“怎么了？”
厉慎行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喜：“今天护工擦拭身体的时候，看到我爸的眼球在动！虽然他闭着眼睛，但眼球一直在转，他怕我们不相信，还特地拿手机拍下来了！你在哪里，马上来一趟医院吧！”
厉谨言有些迟疑：“真的？现在？”
相比之下，他倒是没有厉慎行那么高兴。
因为他还记挂着楚帆的死，那毕竟是自己的岳父，所以，厉谨言很难做到完全原谅厉一豪的所作所为。
但厉慎行不同，他虽然爱慕着楚幽蓝，但还远远没有达到为了她的父亲而怨恨自己父亲的那种地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植物人患者来说，眼球活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他很有可能会清醒过来！”
眼看着厉谨言的态度是不咸不淡的，厉慎行也急了，大声吼道。
很明显，他对于厉谨言非常失望。
“我知道你因为楚幽蓝他爸的死而怨恨他，可你别忘了，他毕竟是你爸！”
厉慎行气咻咻地提醒着。
沉默了几秒钟，厉谨言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就过去，你在那边先等一会儿，不要急，听听医生怎么说，如果真的能醒过来的话，我们就一起研究一个稳妥的治疗方案。但你不要声张，我还没有跟小蓝说起这件事，暂时不想让她知道。”
放下手机，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却发现楚幽蓝站在距离自己大概五六米的地方。
他刚才光顾着敷衍厉慎行，竟然没有留意到她走了过来。
“我……”
一对上楚幽蓝充满探究意味的眸子，厉谨言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这一次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谁要醒了？谁要接受治疗？”
果然，楚幽蓝的表情变了，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跟着握紧了，好像在克制着什么。
“小蓝，我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结果被这通电话给打断了。”
哪怕她不相信，厉谨言也要试着解释一下。
“什么事？”
她站在原地，眼神一点点地变得戒备了。
看出楚幽蓝的变化，厉谨言无奈地叹息着，为什么上天对他总是这么残酷，每次只要刚好一点点，就会遇到棘手的问题。
他把厉慎行这几次找自己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楚幽蓝。
“你的意思是说，厉一豪有可能会醒过来，所以厉慎行找你商量着，看看要不要让医生给他重新制定一个治疗计划？”
她听懂了。
厉谨言点了点头：“是，他刚才打来电话，让我尽快过去。”
闻言，楚幽蓝咧了咧嘴，有些嘲笑地看着他：“那你还不过去？那可是你爸啊，你真的放心吗？”
她这么一说，厉谨言就知道，楚幽蓝还是生气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试图拉起她的手。
她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他把手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挣脱不得。
“我没想瞒着你，只是前几天一直找不到和你说的机会，本来想着今天跟你商量，没想到……”
楚幽蓝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厉谨言更加紧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幽蓝终于抬起头来，轻启红唇：“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了，没那么冲动，而且，过去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一件事，他毕竟是你爸，你和他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总不能因为我，你就不认自己的亲爹了，对不对？”
听着她通情达理的话语，厉谨言的目光变得热烈，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幽蓝，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但是，话虽如此，我的心里也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我不会拦着你去给他治疗，可也做不到祈祷让他醒过来。在我看来，他是罪有应得，就算他永远都醒不过来，我也不会怜悯他，你明白吗？”
楚幽蓝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当然明白。
她能不责怪他，厉谨言已经非常感激了。
至于让她原谅厉一豪，其实，他真的从来也没有这么奢望过。
而且，厉谨言自己也觉得，厉一豪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值得原谅。
有些错误可以原谅，而有些则不可以。
为了一己私利，就去随意掠夺他人的生命，这种事情无论放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去吧，不去的话，不光厉慎行会不高兴，你自己也会后悔。”
楚幽蓝轻声开口。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倒不是希望你能原谅他，只是想让你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好像有事情瞒着你似的。”
犹豫了一下，厉谨言还是一脸恳求地对她说道。
楚幽蓝明白了他的意思，假如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再把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她，说不定她并不相信，认为他有所保留，不肯实话实说。
“那好吧，不过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我只带着耳朵和眼睛过去，不带着嘴。”
她思考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收拾好了东西，楚幽蓝跟领导说了一声，她请了半天假，跟厉谨言一起去了厉一豪所在的医院。
他们一出现在病房，厉慎行听见声音，他一回头，看见厉谨言的身边站着楚幽蓝，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你怎么和她一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担忧地看向厉谨言，似乎没有料到楚幽蓝也会跟着一起。
“没事，她已经全都知道了。”
厉谨言一脸坦然地回答了厉慎行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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